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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和坊在治理京畿地区的左冯翊的管辖范围内,这个地方没有宵禁令,是以,一到了晚上,湛和坊的北市有许多酒肆青楼很是热闹。
深夜时分,湛和坊北市的寻芳楼中宾客满座。
琴音绕梁,管弦丝竹声萦绕。舞榭歌台,歌台上的舞娘身姿增娇盈媚,腰肢婀娜小蛮,妩媚如斯。
礼部尚书的嫡长子刘小满和两个朋友正在一楼的雅座上喝酒,怀中还有美人作伴。
刘小满的心情很不好,只因不久之后,他将要娶舒浅钰。
他都能想象,等那个跋扈霸道的女子进了刘家的大门后,内|院指不定得鸡飞狗跳。
所以他放出有损她声誉的消息,只为了退婚,但他爹却死活不同意退婚,快把他给愁死了。
“表哥,你多少吃点酒菜先垫垫肚子再喝,就算吃一颗花生米都行,呆会儿喝醉了,我背不动你。”
说话的人正是前些日子被舒浅钰给挫磨过的浪荡公子卫三川。
刘小满醉醺醺的,两边脸颊上红彤彤,不满的嫌弃道,“谁要你背,今日夜已深,还回去作甚?”
卫三川忙笑道,“是是是,表哥说得是,咱们明晨用了早膳过后再回去。”
两人都不再说话。
卫三川怀里的一名美娇娘给他夹了口菜,亲自送至他的嘴边。
卫三川嬉皮笑脸的受了。
美娇娘忽然娇嗔道,“卫公子,前几日怎不见你来找奴家?”
闻言,卫三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想起那日在死胡同里面他的随行小厮吃狗屎的事情,他顿时觉得口中的美食都不香了。
旋即,他将那名美娇娘从怀中推开,胡乱的啜了口酒。
“卫兄这是怎么了?”朱励志察觉到卫三川微怒的脸色,便疑惑问他。
朱励志是工部侍郎的儿子,朱灵灵的血亲弟弟。
卫三川将手中的酒杯使劲往桌上一磕,“咚”的一声响,涨红着张脸,“我没事。”
脸上分明写着“有事”,嘴硬!
朱励志显然不信,便问他,“你最近去了哪里?”
卫三川被人戳到了痛处,但他却忍耐着,毕竟那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显摆的事情。
他低声道,“在家里……”养伤。
朱励志抬眸,淡淡的看了卫三川一眼,“前几日我派人去卫家约你出来,你怎还拒了?”
卫三川又被人戳到了痛处,心脏痛上加痛,肝脾肺肾也跟着暗搓搓的痛。
内伤啊!
那时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如何出来见人?
他是男子,不要脸的吗?
一想到那天他和他那四名小厮被那个丑女人和她的丫鬟绑在死胡同中的那棵大树上,卫三川就气得牙痒痒。
后来,他们历经千辛万苦,仿佛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挣脱了用腰带做成的绳索。
解开绳索后,他那四个随行小厮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飞跑出死胡同找水漱口。
那晚回到家中,他爹和他娘真没认出他是他们的儿子。
他同爹娘扯谎说,他身上的伤是因为那天出门前没看黄历,摔的。
卫三川思绪回笼,咬牙切齿道,“在家中有些忙,没时间。”
在家中……忙着养伤。
还忙着派人去找那个万恶的丑女人。
但那个又臭又丑的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他发誓,别让他再见到那个可恶的丑女人,否则,他定要好好挫磨挫磨她,将她挫磨至死。
朱励志一点都不信卫三川会忙什么正事,正欲说话。
醉得厉害的刘小满忽然转头对旁边的一名随扈道,“你,去将寻芳楼的头牌凝媚找来,让她今夜好好伺|候本公子,本公子有的是钱银。”
那名随扈应声去了……
***
寻芳楼三楼,某雅间门外。
刘小满揽着一名青楼女子的纤腰往二楼的客房走去,这一幕不偏不倚地落入正站在三楼对面走廊上的两名女子眼中。
站在三楼走廊上的那两名女子,一人身穿淡蓝色锦绣华裳,另一人身穿浅绿偏黄的罗裙。
其中身穿浅绿偏黄罗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几日被火泾城的人们骂得狗血淋头的舒浅钰。
如今已经是深夜时分,她不在将军府的玉梨阁内睡觉,却出现在这烟花之地,只因她闲来无事,便将贴身丫鬟苁蓉用安神香迷晕了,独自出来逛逛。
舒浅钰一手扶在花式栏杆上,一手拿着小酒瓶,时不时悠然自得的啜饮一口,神情慵懒。
她的朋友——墨文卿站在她身旁,手里也拿着小酒瓶,身子倚靠在花式栏杆上,目光停留在刘小满和那名青楼女子身上,讥诮道,“渍渍渍……这厮竟然还点了寻芳楼的头牌凝媚姑娘。”
舒浅钰并未未搭话,只又仰头啜了一口酒。
她神态平和,仿佛此刻二楼那个搂着青楼女子的年轻公子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之人。
刘小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显然醉得不轻,和那名青楼女子搂搂抱抱,举止亲密,两人的身子都快贴成一块了,如胶似漆。
二人进入客房内后,房门立马被关上。
正常的成年人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接下来刘小满和那名青楼女子会在房间里面发生些什么事情。
墨文卿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今日穿的这身罗裙,倒是很配合你现在的处境。”
浅绿色,绿油油的。
舒浅钰沉默未语。
墨文卿狐疑地睨了她一眼,“你不打算下去‘捉奸在床’?”
“不去。”舒浅钰兴致缺缺。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去?”
“没兴趣。”舒浅钰无所谓的道,语态轻松随意。
墨文卿的神情中多了几分遗憾之色,“你应该去的,去将刘小满那张虚伪的面具狠狠地撕下来。”
“……”舒浅钰。
舒浅钰又啜了口酒,陷入沉思。
***
时光倒转。
那天在紫江苑内,舒浅钰与刘小满谈话时,她的言语带着恶意讥诮,举止粗鄙,她故意让刘小满心生愤懑,拂袖离去。
从紫江苑回家后,舒浅钰本打算径直回她的玉梨阁。
刚踏进大门,恰恰在这时,将军府内的于管家便迎了上来。
“小姐,将军找您。”于管家恭敬的说道。
舒浅钰疑惑问道,“是大将军,还是小将军?”
于管家笑着回答,“是大将军,他在梨园等您。”
舒浅钰往梨园的方向走去。
梨园内,梨花打着花骨朵,再过些时日,将军府中的梨花就要开了。
“那刘家公子如何?”镇南大将军舒南枝问她。
“眉目疏朗,仪表堂堂。”舒浅钰浅回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和丝毫主观情绪。
舒南枝对自小就不在身边的女儿的性子不是很了解,以为女儿这么说,是对未来夫婿很满意的态度。
舒南枝笑着说道,“火泾城的人们对他的风评尚佳……之前刘公子的双亲同我说过,等你年满十六,再过些时日,刘家的人便会过来下聘。”
“嗯。”舒浅钰点头应声,未再说其它过多话。
*
翌日,关于舒浅钰的传言早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坊间几乎人人都在说她的闲言碎语,舒浅钰的父亲舒南枝自然也知晓了。
舒南枝问她,“阿钰,你对这门婚事可是有什么不满?”
头一日于管家同他说,小姐带了二十来个府兵陪她一起去紫江苑。
当时他虽然纳闷,但当时也没太过在意。
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大的内|幕。
将军府中的主子就三个,将军府虽大,但有许多房间都空闲着,府内的侍女不是很多。
她的倒好,竟然一下子从外面弄了不下八十个侍女陪她一起去紫江苑,不仅如此,随扈中还有人伴奏。
连宫中那位活了那么大岁数的太皇太后都没弄那么大排场过。
看来她早就有预谋。
若非不满,何至于那般声势惊人的前去紫江苑,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舒浅钰温和的笑道,“爹爹,若我说我不想嫁呢?”
舒南枝狐疑问她,“为何不想嫁?”
舒浅钰迟疑了许久,最终回答,“刘公子的性子我不喜欢。”
舒南枝沉默了下来,思量许久。
好半晌过后,舒南枝才劝慰道,“据我所知,那刘公子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你才刚回来,对他的了解也不甚多,他的性子究竟怎么样,也还不知根不知底,要不你再同他多相处相处?”
“嗯。”舒浅钰淡淡的应声。
***
舒浅钰的思绪回拢,转过身,背靠在花式栏杆上,又饮了一口酒。
她的爹爹以为她不了解刘小满的性子,但事实并非如此。
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自是要多关注些,便让人仔细的查了查她的未婚夫。
在人们的眼中,刘小满长得剑眉鹰眸,五官端正,一表人才,备受火泾城中诸多待字闺中的女子的仰慕。
不过,这个世人眼中优秀的年轻公子有一点不讨舒浅钰的喜欢,那便是……刘小满时而会去烟花柳巷之地,就如今夜这般,与花楼女子恩爱燕好。
可能在世人看来,她有些过于计较,毕竟这世间的大多数男子皆是三妻四妾,偶尔流连花丛无伤大雅,并无不妥之处。
墨文卿抿了下唇,转头看着她,不疾不徐的提醒她,“今日我听芮桐说,你这个徒有虚名的未婚夫刘小满和你的表妹赵娕娕前不久忽然就好上了,这段时日他们二人正暗通曲款,那感情简直是……如火如荼。”
舒浅钰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的神态很快又如常,漠不关心的轻轻“哦”了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心里又在暗自盘算着。
“哦?你就只是这个反应?”墨文卿蹙了下眉,不满的道,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舒浅钰未显喜怒,声线平缓的问道,“那我应该作何反应,坐看落花空叹息?或者是整日聚眉愁城不展,悲悲戚戚的埋怨落泪,惆怅薄幸郎君何日还?”
墨文卿,“……”
舒浅钰摊了摊手,又缓缓道,“亦或是直接跑去他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恳求他回心转意?”
墨文卿扑哧一笑,“这不是你的风格。”
舒浅钰未语,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小酒瓶。
墨文卿又道,“近日关于你的负评传得满城风雨,芮桐说,是你那个未婚夫搞的鬼。”
舒浅钰抿唇,蹙了下眉,许久未搭言。
墨文卿见她嘴角的冷意深了,却迟迟未说话,浑然一副不悦的模样。
墨文卿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去把刘渣渣的狗头给剁下来,为你出口恶气?”
“不必。”舒浅钰摇摇头,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
墨文卿疑惑问她,“为何?”
舒浅钰付之一笑,调侃道,“寻芳楼的头牌凝媚姑娘伺|候他一晚上需要多少银两?”
“……”墨文卿。
舒浅钰莞尔,“价格应当不低吧?”
墨文卿随口回应,“我只知道挺贵的。”
舒浅钰轻缓的悠悠笑道,“他不是总喜欢让寻芳楼的凝媚姑娘伺|候他吗,既然他心甘情愿掏腰包,出手又那么阔绰,让芮桐的寻芳楼大赚一笔,又何乐而不为呢?”
“……”墨文卿。
墨文卿气愤的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是什么脑回路?莫不是人变丑了,脑袋也被驴给踢过了,如今这个脑袋只起了增高的作用?芮桐有那么大的产业,会缺他刘小满手中那几张票票?”
“……”舒浅钰。
舒浅钰不满的白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不丑也不笨好吗?”
墨文卿戏谑道,“你如今是不丑,就是有些不显姝丽,再说,我也没说你笨,你只是聪明得还不够明显而已。”
“……”舒浅钰。
墨文卿转了话锋,“关于你和刘小满的婚事,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舒浅钰微微一笑,“你猜?”
墨文卿心中有怨,“难不成你真打算要嫁给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和你的表妹赵娕娕共侍一夫?”
舒浅钰微微勾了下嘴角,平和的反问她,“你觉得可能吗?”
“……”墨文卿。
——我觉得不可能。
墨文卿的眸光一闪,忽然恍然大悟。
她怎么忘记了,若舒浅钰真想心甘情愿的嫁给刘小满,约见刘小满的那天就不会那般浩浩荡荡前去紫江苑,还在刘小满的面前自毁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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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五日,火泾城的花朝节。
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又称“花神节”。
花朝节这天,闺中女子剪了五色彩笺,取了红绳,把彩笺结在花树上,谓之“赏红”。人们还会祭拜花神,保佑花木茂盛。
鸟雀鸣啭,暖暖的春日里,百花盛开,桃花尤盛。
火泾城的桃花盛开期在二月下旬。
火泾城内钟爱桃花之人不在少数,许多人会在家中种上桃花树,每年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感受一场桃花的热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花朝节时,火泾城的闺中女子多半会将彩笺结在桃花树上。
除了结彩笺和祭拜花神,火泾城还设有未婚女子的才艺表演,谓之惊才赛,惊才赛节目是经过精挑细选而出。
舒浅钰听说,今年共有十二个节目。
惊才赛举办的地点在湛远坊的知春园内,表演节目者弹琴、唱歌、跳舞或者舞剑等等皆可,观众将手中的一枝桃花献给自己心中认为表演得最佳的女子,收到桃花枝数最多者为头筹,谓之此年的才女。
舒浅钰还记得幼时哥哥曾带着自己去知春园观看过惊才赛的才艺表演,办得相当盛大,至今记忆犹新,也由此可见花朝节一年一度的惊才赛在火泾城的人们心中的重要程度。
今年花朝节以前,舒浅钰早就和朋友明霞公主约好要一起去观看花朝节的惊才赛。
这日一早,舒浅钰梳洗罢,用过早膳,明霞公主便来镇南将军府中找她。
明霞公主没有穿华丽繁琐的宫装,而是穿着一身浅妃色襦裙,头上的步摇较为简便。
二人走出玉梨阁。
明霞公主随口问道,“阿钰,你大哥不去吗?”
舒浅钰淡淡的道,“不知道,也许不去吧。”
之前舒浅钰曾问过舒浅陌要不要去知春园观看节目表演,舒浅陌回答得含糊其词,意思是到时候再看吧。
舒浅钰觉得哥哥性子淡漠,对这种事情应当不大热忱,极有可能是不愿意去的。
明霞公主不再多问,转而说道,“据我所知,今日就连素来足不出户的木槿也会去知春园。”
“木槿是谁?”
“她算是我的一个表姐。”
舒浅钰只是点点头,未再多言。
舒浅钰和明霞公主轻装简行,未带过多随扈,只各带了一名贴身侍女苁蓉和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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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远坊的知春园。
知春园门前,车水马龙。
走进知春园的途中,人头攒动,济济一堂,人声沸鼎。
一路走来,道路两旁百花齐放,争相夺艳。
在知春园内设有用于表演节目的露天舞台,舞台周围有绸子彩带作为点缀。
舞台有一面环水,以搭建的舞台为中心,会场三面设有座位。
在汇聚着众多人员的会场上,位置的安排看似混乱,实则这里面有些讲究。
在花朝节这日,一年一度的惊才赛一般是由火泾城的皇商出资举办。
那些能清楚的看见舞台上表演的好位置属于身份地位较为显赫的门户,譬如什么尚书令空相家、礼部尚书刘家、镇南将军府舒家等等诸如此类,他们的位置也都很好,而较为不起眼的位置则是身份较次的人家。
那些好位置的座位较高,台上的表演可以尽收眼底,一饱眼福。
知春园内有很多桃树,会场周围种了一圈桃花。
春风桃李花开日,朵朵桃花满枝头。
桃花艳红,绚烂灿烂,恰是风光无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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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浅钰和明霞公主到达会场时,节目还未开始。
会场人流如潮,熙来攘往。
许多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
苁蓉说“小姐,我们去舒家的位置吧。”
舒浅钰“嗯”了一声。
镇南将军府舒家的位置还空着。
舒家人丁单薄,舒南枝素来不爱前来观看这惊才赛,而舒浅陌也不见来。
这个时候的明霞公主也想往人稍少的地方走。
在苁蓉和灵犀的护送下,舒浅钰和明霞公主往舒家的位置走去。
舒家的位置挨着的是宋家。
***
且说说这火泾城的宋家。
要说宋家,有必要先提一提皇亲国戚淮南侯府萧家。
淮南侯有两个妹妹,一个妹妹是已经薨了的萧皇后,另一个逝世的妹妹曾嫁的是前工部侍郎宋儒。
火泾城内,工部侍郎的官职并不显赫,那为何宋家在知春园的观舞台这里会有个好雅座呢?
已经去世的宋儒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名叫宋桓,已婚,今任工部侍郎一职,算是承了父亲宋儒的衣钵。
二儿子名叫宋归庭,未婚,很小的时候便从了军,军功赫赫,文武双全,深得景安帝的器重,被封为瑾王,手握兵权。
是以,依着瑾王的身份,知春园的观舞台雅座这里会为宋家留有一席之地便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如今宋家的位置上,坐在清幽的雅座上的人是工部侍郎宋桓和他的妻子廉氏,表妹萧木槿也和他们在一起。一旁站着几名随扈:赵迟、止庸、小颜和秀珠。
唯独不见瑾王宋归庭的人影。
***
还未至花朝节这日之时,廉氏便和丈夫宋桓撒娇,让他陪着自己来知春园观看惊才赛的节目表演。
宋桓素来把妻子廉氏捧在手心里,对妻子爱护有加,几乎事事都依着她,便应了下来。
宋桓的表妹萧木槿知道表嫂廉氏要来,便和她爹淮南侯说她也要来,但是淮南侯不同意呀。
国舅淮南侯就萧木槿这么一个独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极少让萧木槿出门。
再说了,花朝节那日,湛远坊的知春园中人员众多,人山人海,说不定浪荡子也多,若是女儿被登徒子占了便宜可怎么好?所以淮南侯不允许女儿去凑热闹。
萧木槿很失落,跑去和表嫂廉氏说。
廉氏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了舅舅淮南侯,那话里的意思是,萧木槿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人在家中坐,空降一个夫君”的这样的事情毕竟是少数,不如让萧木槿出来走走,这万一要是能遇上个称心如意的男子呢。
廉氏的这段话说到淮南侯的心坎上了。这么多年来,由于女儿自身的缺陷,她的婚事一直令淮南侯甚是发愁。
廉氏还和淮南侯说,“舅舅若是放心不下,可让表妹与我们同行,我们定会好好护着表妹。”
淮南侯忖量过后,最终同意萧木槿至知春园观看才艺表演。
萧木槿知道自己能来知春园,可把她给高兴坏了,激动得不停地向表嫂廉氏表达内心的谢意。
***
再过不了多久,惊才赛便要开始了。
廉氏忽然微微偏头,往宋桓旁边的位置看了下,见那个位置空空如也,不禁问道,“少轶,二弟刚刚还在这儿,如今又去哪里了?”。
宋桓气哼哼地轻“哼”了声,没好气的道,“我就说他那性子没人奈何得了他,你偏不信我,偏是要让我把他叫来凑热闹,我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把他拉来看各位未婚女子表演才艺,你看,人又悄悄的跑没影了,我估计呀,这会儿他跑到舞台后面的花园那里去了。”
廉氏道,“我现在命人去把他找来。”
宋桓满脸无所谓,“反正人也丢不了,索性就由着他去吧。”
廉氏眼中带了些怒气,“你是他大哥,怎能不管呢?”
宋桓连忙安抚她的情绪,“娘子莫气,我也很想管,但他人总是在战场上,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每次去他跟前提及婚姻大事,他就命人将我从王府里面给轰了出来,我官职又没他高,管不了?”
廉氏沉吟许久,不经意间看见明霞公主一行人,“少轶,你看,是明霞公主她们。”
宋桓寻着廉氏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疑惑问她,“旁边那位女子是?”
“是镇南将军的小女。”廉氏回答。
舒浅钰去紫江苑那日,廉氏刚好也在,恰恰看见过舒浅钰浩浩荡荡的阵容。
宋桓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浅陌的妹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舒浅钰在火泾城中的名声并不好,不过,宋桓和舒浅陌是朋友,并不会在意那些谣言。
见明霞公主一行人走过来,宋桓等人赶紧主动近前些向明霞公主行礼。
明霞公主笑着叫他们起身,伸手去扶萧木槿。
明霞公主和萧木槿等人算是表亲,她和萧木槿的关系甚亲密。
待众人起身,明霞公主向舒浅钰介绍宋家的那几个人。
舒浅钰浅笑着同他们打招呼,未说过多的话语。
众人各自落座。
舒浅钰静静的坐在高位上等着节目开演,时不时看了看下面的熙攘喧哗的人群。
就在这时,下面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舒浅钰和明霞公主等人循声望去。
雅座下面,身穿锦服的男子嬉皮笑脸,女子忽然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旋即,她悻悻地带着丫鬟转移阵地避开那泼皮。
国舅淮南侯之前的担忧不无道理,鱼龙混杂的地方,登徒子就喜欢去调戏那些个良家女子,占人家的便宜。
被打耳光的锦服男子是前不久被舒浅钰挫磨过的卫三川,他又出来发|浪作妖了。
和卫三川在一起的人还有朱励志。
苁蓉的眼中盛放着怒气,“这浪荡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当初在湛和坊的死胡同里面就该让他也尝尝狗屎,长长记性。
舒浅钰抿唇未搭话,别开了目光。
***
不多时,三声锣响,原本喧闹的会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表演正式开始。
音乐声起,开场是一段舞蹈,舞者一共六人,皆是身穿紫色的舞衣。
此为开场舞蹈,为接下来的惊才赛拉开序幕。
萧木槿忽然发现自己的不禁步不在了,在座位周围寻找,无果,便和旁边的表嫂廉氏用手比划说要去找丢失的禁步。
廉氏本就素来爱看这花朝节的表演,盼了许久才终于如愿,正看得起劲,觉得一个禁步应当不是很重要,就和萧木槿说待节目结束后再去找。
萧木槿尤为喜欢那个禁步,若真就这么丢了,觉得甚是遗憾可惜,可其他人的心思现在全都放在下面的舞台上,她便独自一人不声不响的离开场子,其他人也浑然未觉。
开场舞过后,第一个才艺表演是建平侯府的许家小姐许雅柔。
许雅柔独坐于舞台中央,竖抱琵琶,左手按弦,右手弹奏,琵琶声清脆明亮。
舒浅钰听出来了,许雅柔弹奏的曲子名叫《桃花两颊》。
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来自于一个爱情故事里面的小桥段:
————
春日融融,佳人应邀公子的会见。
桃花林中,公子已经在等候佳人。
佳人悄悄走过去,轻轻点了点公子的后背,公子缓缓转过身。
一阵风吹来,徐徐春风,伴着淡淡的花儿醇香,云朵也调皮的微笑。
佳人娇羞,两颊似开了两朵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
————
舒浅钰听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弹奏的指法不错,但也只是单纯的弹奏给人听,还缺少些感情在这音乐里面。
********
知春园的某一处花园内。
人们几乎全在舞台那个位置观看惊才赛的才艺表演,是以,此时这处花园没看见什么人影。
刘小满独自站在一个叫惜风亭的凉亭内,看着不远处正盛开的桃花。
他在等人,等他的佳人。
忽然听闻脚步声,刘小满转过身,看见来人,立即眉目含笑。
赵娕娕一袭杏色襦裙,只身前来惜风亭赴会。
“今日知春园的人那么多,你怎敢……”赵娕娕有些负气,话只说到此处便被打断了。
“我想你想得紧。”刘小满端详着面容姣好的赵娕娕,抬手将她掉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放心,他们都到前面看节目去了,这里不会有人来……你有没有想我?”
赵娕娕垂眸掩去眼中的异样,微微点头。
见她如此反应,刘小满脸上的笑容更甚。
前面的音乐声和歌声传来,时而还能听见人们的鼓掌声。
赵娕娕抬眸看他,正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舒家退婚?”
“快了。”刘小满回答得模棱两可,一如既往。
“快了?上次你也同我说快了。”赵娕娕愤然,冷冷的笑道,“你莫不是在诓骗我,想着将我和她一并娶进门?”
刘小满握着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摇头,目光坚定,“不会的,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娶那个无貌又无才的粗鄙舒家女,我的心里只有你,退亲是迟早的事情。”
前不久,舒浅钰去宫里找好友明霞公主玩耍,逛御花园的时候,恰巧遇上静禾公主邀请了火泾城的众多贵女在御花园举办诗会,明霞公主也兴冲冲地拉着舒浅钰去参加诗会。
结果,在场的诸女没看见舒浅钰写出来一首完整的诗作,反而看见那纸宣纸上的寥寥几个字。
那字迹……真的不是一般的难看。
战绩凄惨。
诗会结束过后,消息又在火泾城内不胫而走,舒浅钰又在火泾城名声大噪了一回。
火泾城传言,镇南将军家的嫡女舒浅钰无貌又无才。
舆论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压都压不住。
据知情人士称,舒浅钰写的那字真是……不堪入目,用鬼画桃符、东倒西歪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赵娕娕倏然推开刘小满,愤愤不平的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打算哪天去舒家退婚?”
刘小满瞬间沉默了下来,他早就想退婚了,但他爹就是不答应,说舒家……
“让我来告诉娕娕表妹什么时候退婚。”
人还未见,淡漠如风的声音已先行一步。
冷淡的声音忽然灌入刘小满和赵娕娕的耳中,二人循声望过去。
说话的男子忽然从假山后出现,一袭羽扇豆蓝的华服,长身玉立,模样丰神俊朗,淡漠的目光中夹杂着冷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舒浅钰的哥哥舒浅陌。
跟在舒浅陌身后的还有另外一名年轻男子。
那名男子头戴玉冠,穿着一身玄衣,锦衣玉带,楚楚不凡。他容貌英俊,轮廓分明,左边眉毛的眉心中有一颗小痣,他的目光内敛深邃,浑身自带冷峻的气场,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之感。
此男子是瑾王宋归庭。
刘小满和赵娕娕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二人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听舒浅陌话里的意思,刚才他们的对话,想来他们也听见了不少。
一时之间,刘小满有些手忙脚乱,竟还忘记了要先行礼。
赵娕娕显得要镇定许多,先是拜见瑾王和舒浅陌。
刘小满也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行礼。
“免礼。”宋归庭道,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是何情绪。
刘小满和赵娕娕起身。
“我先去前面欣赏歌舞。”宋归庭的眸色内敛。
音落,还不待舒浅陌说什么,宋归庭便气定神闲的迈步走了。
舒浅陌和宋归庭为何会突然出现,还得从宋归庭方才悄悄离开会场的观舞台说起。
宋归庭无心观看歌舞,但又答应他大哥宋桓来这知春园中,他便悄然从观舞台那里下来,先随便出来逛逛,散散心。
不曾想,宋归庭刚一下来就遇上了好友舒浅陌,他知道舞台后方这里有一处花园,便和舒浅陌过来走走。
两人聊了一阵后,舒浅陌忽然说要去找妹妹,二人便同行。
行至这处假山,将将听闻刘小满和赵娕娕的声音,刘小满和赵娕娕的对话几乎一字不漏的落入他们的耳中。
舒浅陌的目光在面前的二人身上扫了一圈,沉吟半晌。
良久,舒浅陌淡漠地看着刘小满,“既然刘大公子和娕娕表妹郎情妾意,现在就退婚,遂了你们的愿,自此以后舍妹与刘大公子的婚嫁毫无干系,只希望日后刘大公子不要后悔才好。”
撂下这句话,舒浅陌便漠然地提脚走了。
刘小满冲他的背影坚决的道,“在下绝不后悔!”
舒浅陌脚下未停。
舒浅陌会忽然如此爽快,是因为他妹妹舒浅钰曾和他提及过她并不想嫁给刘小满,说她不喜欢刘小满的性子。
这段时日火泾城内关于妹妹的舆论舒浅陌并非不知情,他不过是在装聋作哑,也任由妹妹胡来,只要她不去无缘无故杀人放火就成。
现如今,既然一个不愿意嫁,一个又不愿意娶,这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强意撮合他们,到头来只怕会成为一对怨偶。
刘小满呆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只因他去父亲的跟前求过好几次要退婚,奈何父亲就是不答应。
如今舒浅陌一句简单的话就轻而易举地把婚事给退了,一时之间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过了许久,刘小满才回神,欣喜的道,“娕娕,方才你听见了吗?我和她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赵娕娕面带微笑,“我听见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刘小满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喜不自胜,“我回去就和爹说说我们的婚事。”
“嗯。”赵娕娕的眼中划过异样,眸光一转,缓缓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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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厢,知春园会场舞台这边。
舒浅钰等众人在雅座上全神贯注地观看舞台上的表演,兴致盎然。
第二位表演者唱了一首歌,有一位女子弹箜篌为她伴奏。
这首歌也是关于爱情:丈夫要去边关征战沙场,挥剑四方,妻子得留在都城等他归来。长亭古道,两人依依惜别。
那位唱歌的小姐唱得很是动人,将妻子和丈夫的不舍惆怅表达了出来。
离愁别绪,缠绵悱恻,在场的听众为之感动。
一曲终了。
舒浅钰和明霞公主闲聊。
舒浅钰不经意间看见萧木槿的座位上没人,不禁问道,“木槿去哪里了?”
一语中的。
明霞公主转过头去,心生疑惑,问及宋桓夫妻,宋桓和廉氏这才惊觉,赶紧命人去寻。
苁蓉、灵犀、赵迟、止庸、小颜和秀珠这六个随扈下了高处的雅座,去会场到处寻萧木槿。
明霞公主等人坐立难安,再无心思观看台上的歌舞表演。
廉氏惊心吊胆,对此深感内疚,倘若木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难辞其咎。
“木槿从小呆在深闺,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果找不着回来的路子,她一个哑巴又有口难言……”明霞公主担忧的道。
舒浅钰这才知道萧木槿是个哑巴,难怪方才她未听见小姑娘说话,给人一种敏感害羞的感觉。
舒浅钰安慰明霞公主,“苁蓉他们已经去寻了,会没事的,且放宽心。”
明霞公主说,“但愿如此。”
舒浅钰往下面看去,下面观众席站着的人群比肩继踵。
萧木槿身穿浅妃色襦裙,这么多人,今日穿浅妃色襦裙的女子不在少数,譬如明霞公主就穿了身浅妃色的襦裙,一时半会儿真不容易将人找到。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今日的十二个节目已经快要结束,但苁蓉等人却还未见回来。
就在这时,瑾王宋归庭独自一人上来了。
宋桓同宋归庭提及木槿表妹不见了的事情。
廉氏红着眼睛道,“木槿生得香娇玉嫩,妖娆多姿,若是遇上什么浪荡子,难免会见色起意欺负她,她又是个哑巴……”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廉氏想到方才卫三川在一名女子身上揩油的场景,越想越难过担忧。
宋归庭听后,眸色微沉。
恰恰在这时,苁蓉等人跑回来了,却未见他们将萧木槿带回来。
止庸说,“王爷,大人,人太多,已经找了各处,却还是找不着表小姐。”
“加派人手!”宋归庭看向他的随扈赵迟,吩咐道,“赵迟,你速速带着王府的侍卫去寻,务必要将表小姐寻回来。”
刚吩咐下去,赵迟还没应声,却忽然听见明霞公主惊道,“你们快看舞台上!”
在场诸人皆将目光转向舞台。
一位蒙着浅粉色面纱的少女被人推至舞台上。
少女头上只有一支桃花玉簪,长发飘飘,眉心画了朵桃花花钿,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却能够看见她的眼中带着惶惶不安。
少女一袭淡粉色罗裙舞衣,舞衣上绣着桃花做点缀装饰,惟妙惟肖,同色系的矜带将盈盈一握的婀娜纤腰束着,她的身姿曼妙,玲珑有致,娇媚丰盈。
那位畏怯心慌的少女正望向舒浅钰等人这边,目光中带着求助。
“是木槿!”廉氏惊讶出声。
这是惊才赛的最后一个节目,这场才艺表演本应属于工部尚书张大人的女儿张乐晗,如今站在舞台上的人却是萧木槿。
廉氏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忽然响起了乐声,不过,却不见站在舞台上的萧木槿起舞,她的举止中透着惶恐不安。
宋桓沉声道,“止庸,你们快去将表小姐带回来。”
“是。”止庸应声,赶紧带着小颜和秀珠下去。
许多年轻男子站在舞台下面观众席的位置,抬头看着台上妩媚动人的女子。
佳人如此美丽,给了她很好的印象分。
然而美人不动,他们便吆喝起哄,甚至有的男子在吹口哨。
有的女子也起哄说,“张小姐还愣着做什么?快跳呀!”
萧木槿更加惴惴不安,想要下台,却慌不择路,踌躇之后才缓缓起舞,但是由于她太过紧张和害怕,舞姿并不动人,甚至令人觉得这舞蹈着实……不忍直视,舞步和乐声并不搭调。
廉氏忧心不已。
明霞公主气得要冒烟。
宋归庭的眸色沉沉,吩咐道,“赵迟,你去查查究竟是何人让表小姐上台的。”
“属下这就去。”赵迟应声后,匆匆下去了。
这时,会场响起了尺八的乐声,浑厚悠扬的音乐将原本的舞蹈伴奏埋没,独当一面,扮演起了伴奏的角色。
众人看向吹奏尺八之人。
一名英俊的男子站在萧木槿对面的台下,目视着萧木槿,淡漠的目光带着柔和的怜爱和安抚,他一袭羽扇豆蓝的华服,长身玉立。
舒浅钰暗忖,哥哥?
吹奏尺八之人是镇南将军府的舒浅陌,他温柔的看着舞台上的萧木槿,锦衣华服,鹤立鸡群,不染俗尘。
台下站着的许多观众见是惹不起的舒浅陌,不敢再造次。
明霞公主见萧木槿止住笨拙的舞步,感叹道,“其实木槿的舞姿甚是迷人,但她腼腆,比较怕生,未曾舞给外人看过。”
舒浅钰心道:巧了,我哥哥也极少在众目睽睽之下吹奏尺八。
明霞公主忽然眸色大变,气哼哼的捶了下椅子,“咚”的一声乍响,咬牙切齿爆粗口,“他娘的,究竟是哪个混球将木槿强行推上舞台的,真是气死我了,我真想一刀活活宰了他。”
这种骂人的粗鲁话语,明霞公主不敢在景安帝、德妃以及宣王面前说,只敢在外面口吐芬芳。
明霞公主的声音不小。
在场的诸位皆纷纷转头看了眼愤愤不平的明霞公主。
明霞公主的话虽粗鲁,却也道出了在场几多人的心声。
诸位再转头看向舞台之时,萧木槿已经开始翩然起舞。
***
只见萧木槿收长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杂乱胆怯的心绪后,素手骤然一甩,长袖已然出袖,一个完美的开端……
她跟着尺八乐声移动莲步,挥手甩袖,转身,飘逸而优雅,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
萧木槿腰身翻转,巧妙的扭动纤腰,甩着长袖,长袖纷飞,她快速地移动舞步。
尺八声特意去跟上萧木槿的舞步,舞步加快,乐声也跟着加快。
萧木槿的目光和舒浅陌的目光偶有接触,顾盼生辉,眸中含着千娇百媚,撩人心怀。
台上台下的两人相看两不厌,暧昧又缠绵。
萧木槿的舞蹈风姿绰约,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出妍,款步姗姗。
原本这尺八声和长袖舞并不搭调,但此时却显得相当有默契。
没人知道这段水袖舞究竟叫什么名字。
萧木槿只时临场发挥,随心而舞。
身姿曼妙,风情万种。
身轻如燕的萧木槿抬手挥袖,然后旋转,一直旋转,水袖将她团团围绕于其中。
萧木槿头上插.着的那支桃花玉簪上有长长的吊坠,吊坠也跟着摇动。
她的罗裙上绣着烂漫桃花,仿若她的周身都散出了桃花花瓣。
桃花开尽,繁花似锦。
尺八声一直在响,萧木槿旋转了十六圈方才停止旋转,就连舞姬也鲜少有人能够连续旋转这么多圈。
待萧木槿停止旋转又收袖的时候,原本的舞蹈伴奏从头开始,尺八声销声匿迹,这场舞蹈表演才真正开始……
萧木槿移动舞步,在旁边停顿半刻,四名身穿白色衣裳的舞姬适时将一张长方形的白色丝帛平铺于舞台中央。
就在观众们还在疑惑之际,萧木槿的脚已沾染了墨水,在白色的丝帛上起舞,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不多时,萧木槿在舞台右边顿住。
舞台上那张不再洁白的丝帛被四名舞姬掀翻,飘向半空。
萧木槿已然双手推袖,七尺长袖的尾端双双飘落入两旁盛有墨水的器皿中,不偏不倚。
鼓手有节奏的击鼓,伴奏的音乐一直未歇。
萧木槿睨了眼丝帛,看准时机,眸色一转,移动舞步,甩袖,染了墨水的长袖带上了些力道,往悬在头顶上的那张丝帛甩去,留下一道道黑色痕迹。
四名舞姬配合着萧木槿,一次次将丝帛飘向半空。
萧木槿不断将长袖的尾端沾染上墨水,然后甩向丝帛,挥洒自如。
加上节奏感很强的鼓声,又显得气势恢宏。
这世间万物都因为舞蹈而变得黯然失色,让在场的诸人为之震撼。
萧木槿忽然收袖转身,音乐也跟着急转,她半下腰,双手猛然一推,七尺长袖双双猝然被推出去。
衣袂翩翩,绝美无双,惊艳了在场诸人。
那张染了无数道墨痕的长方形丝帛被四名舞姬挂在木架子上后,有两名舞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有观众看清丝帛上的墨迹后,怔了怔,随后窃窃私语。
恰在这时,舞台上的萧木槿起身收袖,停下舞步,音乐也跟着骤然停了下来。
惊艳一袖,倾城一舞,风华绝代。
在场的观众大饱眼福。
舒浅陌目光柔和,一瞬不瞬的凝着舞台上的萧木槿。
然而,舞蹈一结束,便标志着萧木槿又被打回了畏怯的原形。萧木槿惊惶失措的站在舞台上,快速躲开舒浅陌的目光,不敢看他,也不敢看向其他观众,仿佛刚才那个跳舞的妩媚女子不是她。
台上剩下的那两名舞姬将那张满是墨痕的丝帛绢纱展示给舞台周围的观众看。
有的人目瞪口呆,有的人呆若木鸡,有的人惊得眼睛跟铜铃似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在场之人无不吃惊。
丝帛的尺寸和用于屋内隔断的屏风一般大小,帛质细薄,略微透明,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幅精致的水墨山河图。
火泾城内,能将舞蹈和作画结合的人屈指可数,因为两者结合难度较大。
能将水墨长袖舞跳到如此妩媚惊艳,同时还能将山河图画得如此壮阔精美的人,恐怕目前整个火泾城内只此台上这一名女子。
台下适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掌声如潮,经久不息。
许多年轻男子看着萧木槿时,眼中带着痴迷。
***
舒浅钰忍不住惊叹,“这舞蹈妩媚妖娆,柔媚中又带了些刚,画作也巧夺天工,真是人间绝色!”
她暗忖:萧木槿的身上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妩媚感,惑人心魄。
明霞公主骄傲的道,“我就说她善舞嘛。”
一旁的宋桓称赞道,“木槿还真是深藏不露。”
廉氏笑说,“淮南侯府恐怕要热闹起来了。”
今日萧木槿的这一舞,令许多人都知道了淮南侯有一个妩媚动人又善舞蹈的女儿,估计上门提亲的人要将淮南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瑾王宋归庭一如既往不喜欢看女子歌舞,觉得濮上之音,提不起什么兴致,方才心思并不在舞台上,不过,他能清晰的听见舞台下面的一片欢呼声,若今日木槿这一舞名动火泾城,恐怕舅舅淮南侯不一定能够高兴得起来,毕竟木槿是个哑巴。
闲言碎语,人言可畏。
木槿素来胆小敏感,恐怕难承流言。
思及此,宋归庭的眸中暗了暗,不禁看向朋友舒浅陌的妹妹舒浅钰。
人人皆说舒浅钰无貌无才,嚣张跋扈,她被火泾城的人骂得狗血喷头,但据他的初步观察,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舒浅钰无貌一说,其实还很难说,毕竟她的脸上的肤色与脖子的肤色差别很大,说不定是什么易容术,才艺也不好说,因为此女子伪装,装聋卖傻。
纵然她一身骂名,但她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端坐在位置上的她浑身透着沉静平和,她……绝不是像流言所说的那般简单。
舒浅钰察觉到宋归庭投递过来的目光,转头看过去时,他已经别过脸,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咦?阿钰,你大哥怎么还不上来?”明霞公主困惑道。
舒浅钰未搭话。
有些问题不是一定得回答,比如现在这个她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明霞公主又问道,“你大哥和木槿认识吗?”
舒浅钰笑说,“以往我很少和大哥见面,我人也常年不在火泾城,故而我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否相识。”
明霞公主兀自猜测道,“木槿自幼养在深闺,你大哥也经常在林州,我觉得他们两个多半不认识。”
舒浅钰随口说道,“不如等会儿大哥上来了,我问问他。”
明霞公主未语。
宋归庭凝着台下的舒浅陌,沉吟许久。
舒浅陌站在人群中,气宇轩昂,卓尔不群,瞬也不瞬的端详着萧木槿,那目光一点都不似以往那般冷淡。
据他所知,舒浅陌寡淡,除了疼爱妹妹舒浅钰外,素来待外面的女子淡漠,不解风情,如今竟会帮助和鼓励木槿。
就在萧木槿还处于惊惶失措之际,左边的幕布被不知哪家的随扈拉开。
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陆陆续续走出来,貌似要站成一排,这些女子姿容不俗,如出水芙蓉,且各有千秋。
建平侯府的许雅柔走在最前面,将舞台中央的萧木槿强硬的往那边推,意思是让她站过去一点。
萧木槿更加害怕,目光惊慌。
许雅柔以为“张乐晗”会给自己冷脸,但看她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不禁狐疑的皱了下眉。
谁也没有注意到,台下的舒浅陌眸色骤然划过一抹冷意。
雅座上的明霞公主见到许雅柔的举动后,顿时大怒,猝然站起身,挽了挽衣袖,作势要去舞台上和无礼的许雅柔打一架才作数。
“你还是赶紧坐下吧。”舒浅钰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角,“马上就要竞选今年的才女了。”
明霞公主怒火难消,“你没看见吗?那个许雅柔真是太过分了!”
“看到了呀。”舒浅钰淡淡的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今年惊才赛的才女是不是木槿吗?”
这句话一针见血。
明霞公主瞬间沉默了下来,安静的坐下。
廉氏内心紧张,“少轶,你说木槿会不会被评选为今年的才女?”
宋桓回答,“也许吧。”
舒浅钰微勾嘴角,今年惊才赛的头筹,木槿势在必得。
舞台下面许多男子手里拿着一枝桃花,不下两百人,但只会从中随机挑选出八十名男子去向台上的十二个女子献花。
台下许多男子皆冲着萧木槿喊着工部尚书的女儿张乐晗的名字,他们都以为萧木槿是张乐晗。
站在萧木槿旁边的许雅柔脸色不是很好看,心有不服,同时心中也很疑惑。
明霞公主不满道,“她是我表姐萧木槿,不是张乐晗,该死的。”
舒浅钰淡淡的道,“木槿戴着面纱,又是顶着张小姐的名额上的台,他们会认错人在所难免。”
明霞公主的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舒浅钰又心生疑惑,“不过,为何最后会是木槿上台而不是张小姐呢?”
***
舞台上,随机挑选出来的八十名男子开始向那十二名女子献桃花。
那八十名男子手中的桃花至少有五十枝给了萧木槿,其她十一位女子得到的桃花很少。
最终,萧木槿帮张乐晗得了今年惊才赛的才女之名。
萧木槿完全不在意究竟谁是才女,她现在只想离开。
建平侯府的许雅柔和工部尚书张大人的女儿张乐晗是死对头。
许雅柔知道,往年张乐晗也参加惊才赛,她的舞蹈不可能会突然变得那么妩媚动人,作的画也不可能是山河图。张乐晗根本就不可能会那么倍受瞩目,同时……这次张乐晗不可能还能安然无恙的登台跳舞。
许雅柔对死对头张乐晗的了解还是不少的。
眼前这个怯弱的女子,这种胆怯的目光,仿若遭受过毒打的小绵羊一般,怎么可能会是平时那个趾高气扬的张乐晗。
“你是谁?”许雅柔气得脸都绿了,厉声质问道,同时抬手揭开萧木槿的面纱。
萧木槿猝不及防。
一张面容姣好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冰肌玉肤,香艳妖娆,窈窕仙女颜。
许雅柔一怔,这容貌绝对远超于张乐晗。
在场众人惊愕。
雅座上的宋桓等人担忧不已。
下面的观众中,认识张乐晗的人不少,只因往年张乐晗也会来知春园登台表演,但是回回都未能夺得头筹。
国舅淮南侯多年来不问朝政,甚少与朝堂上的人来往,深居简出,就连许多亲朋都未会见。他的独女萧木槿更是被他养在深闺,所以整个火泾城内,除了自家人,认识萧木槿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