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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府学大街时,学子们渐渐多了起来,沈锐与刘沛久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迟到。他们并不知道有人跟踪,依然没心没肺地与相熟的学子们打着招呼,之后汇入人流,不久便进了顺天府学所在的街道。
学子们中,也有不少由下人或保镖之类的陪着来的,这些人员相对比较固定,一个多月的时间,武钦州也认了个大概,他暗暗观察四周,见周围大都是眼熟之人,也放下心来。
其实给学子做保镖,并不算是高风险的职业,这时候读书人地位较高,若出了事,社会影响极大。以学子们作为侵害对象,往往付出的代价太大,即便有那胆大的,也是以勒索钱财为主,拿了钱就会放人。这时候的人把信用看得跟命一样珍贵,匪徒也遵循人无信不立的准则,如果拿了钱之后再撕票,以后就很难在本地立足。不仅会遭到官府的追捕,即便是道上的人,也会将之孤立,甚至追杀。
府学外有许多茶房,一些下人与保镖将小主人送入学堂后,有的会坐着要一碗茶,休息片刻,熟悉的人相互聊聊天吹吹牛,主要是打发下时间。
中午沈锐在学堂用餐,所以武钦州与曹正非不用在这里一直呆着,只是到了下午,要在沈锐散学之前赶到这里。
两人见沈锐进了学堂,曹正非问:“老武,听说崇教坊梨园来了一位说唱大家,今日无事,咱去听听如何?”
“先喝口茶再说!”武钦州给曹正非使个眼色,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曹正非疑惑地看了一眼武钦州,搞不清武钦州为何突然之间变神神秘秘。他见武钦州在茶房里的一个偏僻位置坐下,也走过去,与武钦州相对而坐。
二人要了两碗茶,卖茶的老板走开后,曹正非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了老武?曹正非装作与平常聊天时的样子,将声音压低到堪堪两人能听清的程度问。
“事情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曹正非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他并不擅长此道,但武钦州既然这样说,必定不会空穴来风。
“有多少人?”曹正非喝着茶问。
“尚不清楚,对方是个中高手,我只发现一个,可惜没有看清长相!”
“精于此道善于盯梢的,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咱们这少爷,平常也没招惹什么人啊,前天虽然与成国公府的人起了点冲突,但说开了大家都是亲戚,应该不会是成国公府派的人!”
“我想也不是!但有些事,往往也说不清楚,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也不知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甚至是不是针对咱家少爷的也不好说!”
“你是说,这些人有可能是冲那个姓刘的小子来的?”
“不好说,刘猴子的老爹是吏部的侍郎,虽然位高权重,但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岂不与他人做了嫁衣?”
“那又能怎样,我们只是猜测,又不能让刘猴子不跟咱家少爷在一起!”
“你说,要不要告诉少爷?”
“暂时……不要吧!但是如果他也发现了端倪,告诉他也无妨,这样他好有个准备。若我们主动告诉他,最后发现是个乌龙,反到让他看轻了咱们,毕竟是没影的事。我总觉得,自从与成国公府的人起了冲突后,咱家少爷,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老武,你也有这种感觉?”
“嗯,总之,很难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他跟朱小公爷谈笑风生,那种谈吐气质,那眼神里的自信……好似他才是小公爷!”
“听阿庆说,昨日有英国公府的人来请少爷,来回都有侍卫护送……咱家少爷,小小年纪人脉到挺广的,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不管怎么说,既然接了这个活,有人跟踪雇主,咱们虽然不知那些人有什么目的,但只要打起精神来预防,总是没错的!”
“好,就按你老武说的办!”
教忠坊,顺天府学街外。
时间尚早,卯时过了的时候(早七点以后),街道上的小吃摊依然有不少人。
一个较为偏僻摊位的角落里,一老一少两个寻常打扮的男子正在吃着早餐,年轻点的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大一些的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
桌上一碟咸菜,两盘豆沙包,两碗碎米粥,两人细嚼慢咽,不时低声交谈着什么,看着与寻常人无异,但若你凑近了听他们的谈话,就会发现他们并不简单。
“叔,咱们这是接的什么活啊,对方明明有护卫,还要我们来做什么?”那个年轻人有些不满地说。
“闭嘴,让你跟个人,还差点被人发现,技不如人不说,你还有脸在这里发牢骚?”年龄大的男人低声呵斥道。
青年撇撇嘴,“那小子走一阵跑一阵,不按套路出牌,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人跟丢吧?”
“你就是个猪脑袋,让你跟,你就只会在人家屁股后面转?他有固定的路,你绕到他前面等着不行吗?咱们有三个人,得相互配合、掩护,让人看不出痕迹才行!平时看你脑袋瓜子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浑,人家有护卫怎么了,咱收了银子,只要不犯禁,就得按雇主要求给他办好,这是顺天镖局(其实这个时候镖局叫‘打行’,为了书写方便,故本书一概称镖局)的招牌,砸了他,你我都得卷铺盖滚蛋!听清楚了吗?“
“知道了叔!”青年心里有些委屈,原本他只是发发牢骚,表达一下对这个社会有钱人的不满,对这个差事的本身并不抵触。哪想到牢骚没发成,却惹来叔叔劈头盖脸的臭骂。
青年名叫李敢,是顺天镖局的一名普通学徒,旁边的中年男人是他亲叔,叫李启成,听叔叔说,接这个活,雇主来头极大,委托的时间是七天,给了十两纹银,虽然是个短期活,但算下来,利润却是外出走镖的好几倍,镖局里好多年轻的学徒想来,是杨镖头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才点的他。
不要小看这十两银子,这时候上等大米一石(约一百二十斤左右)才一两五钱银子。镖局听着威风,普通镖师学徒收入却是稀松平常,李敢现在的月例是纹银五钱,如果换成粮食,大约可以买到中等品质的大米四十多斤(明朝的一斤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一斤二两),勉强可以够两个成年人温饱。幸亏镖局管食宿,要不一个月下来,基本上会所剩无几。就算如此,许多年轻人也挤破了头皮往里钻,要不是他的叔叔是镖局的的老镖师,他还不一定能进来,所以他很珍惜眼前的这份工作。
关于这次差事的任务,雇主提了两点:一是保护事主,但最好不要让被保护人察觉,除非被保护人受到攻击。二是随时观察是否有人跟踪、尾随或有对被保护人不利的行为。这两条看似简单,实则执行起来也有难度,若没有精于此道之人,很容易露出马脚。
李敢刚才说牢骚话,实际上也有对这种奇怪任务的不满在里面,今天才第一天,他就差点露出破绽,杨头一向严厉,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把事办砸了,那年底的红包肯给是没有了。
“叔,求你个事,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把这事告诉杨头?”李敢望了一眼街道对面,期期艾艾地说。
街道的另一边,两人的上司,顺天镖局镖头杨毅也自那边望过来。
“我是你叔,胳膊肘还能往外拐吗?”李启成头也未抬,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与此同时。京城的某个地方,有人找到了面相猥琐名叫齐向东的男子,向他传达了龙鹏飞的命令。
傍晚散学的时候,沈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学子们潮水般涌了出来,在门外候着的下人保镖们,在人群中努力辨别着自家的少爷。
沈锐与刘沛久与往常一般,自故自的往家走。出了府学大街的时候,沈锐尚未发现两个保镖的异常,直到两人停下来看了会街边耍猴的把戏,再出发的时候,沈锐发现两位保镖站位的不同。
那是一种保卫姿态,曹正非与武钦州一前一后,将他俩拱卫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