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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里几天,虽说暂时风平浪静,金人也没有来找过麻烦,但众人初来金国离乡背井的忧愤之心,早已经被惶恐不安所替代,大家通过那日金人宴会上肆无忌惮的欺辱,早已明白,自己来此不过就是大宋送给金国的玩物罢了,爱之则亵玩,厌之恐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因霍思彦那日的铮铮举止,再加上康王懦弱无能、不管不顾大家死活的反衬,他俨然成为众人的主心骨,甚至连李典乐凡事都会来询问他的意见,只有黄晓晓明白,霍先生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容下掩藏着多少悲伤和无奈。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霍先生长叹一声,摇头苦笑,“小乙,你看,如今我居然也吟诵这首诗,只是以后怕是只能环佩空归月夜魂了,我真的很怀念京城,甚至很怀念书房里的那些书,爹爹生前让我读的书,我居然没有一本读完,现在想来,真是不孝。”
黄晓晓拉住霍思彦的衣袖,“师父,别伤心了,小乙会一直陪着师父的。”
霍思彦摸摸她的头,凄凉一笑,“小乙,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活着才会有希望,你还小,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够回大宋,一定记住把师父的骨灰带回去,我生为大宋子民,死了不想做番邦孤魂野鬼。”
黄晓晓有些哽咽,“师父,你也无论如何要活着,你要活着和小乙一起回大宋。”
霍思彦敛眉一笑,眸子似乎望着远方,有些出神,“我怕是回不去了,有些事情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黄晓晓望着霍思彦好看的侧颜,一时呆怔住,她忽然想起那天小衙内谏言治国十策的那个夜晚,也是说着同样的话,然后义无反顾的决绝离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似乎有些明白他们的想法,也许他们有些迂腐,也许他们有些固执,但是那种铮铮铁骨,却是这个民族的脊梁。
黄晓晓有些心酸,默默把脑袋趴在霍思彦的膝盖上,抱住他的腿,“师父,我是你的关门小弟子,我也是君子,所以我一定不会和师父分开。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霍思彦有些感动,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院里一阵喧闹声,随后哭声震天,夹杂着李典乐的哀求声以及金人的喝骂。两人互看一眼,霍思彦的脸色难看起来,有事情发生?急忙起身,看了黄晓晓一眼,“留在这里。”然后快步走出去,黄晓晓愣了愣,紧随其后。
院子里站着几名金人骂骂咧咧,为首一人正是上次醉酒的那个金人将领,此时正拉住一个衣衫凌乱、貌美的女子往外面拖,那名女子拼命挣扎,哭的声嘶力竭,李典乐在一旁苦苦哀求,早已被几名金人拖到一边,踹倒在地,拳打脚踢昏死过去。
霍思彦定睛细看,这名女子正是京城曲艺名家章娇娘,两人也算熟识。原来这个金人将领想着那几名教坊的汉人美女,越看越觉得自己后院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俗话说色胆包天,便带着几名金人过来抢人,却不妨遇到章娇娘独自一人在毡包中,一看这般美貌女子,立即上前准备拖回自己驻营,章娇娘拼命挣扎,惊动众人。
“住手,你们这群禽兽,简直视我大宋为无物。”霍思彦气的浑身发抖。
那名金国将领眯眼瞪着霍思彦,“又是你这个管闲事的。”他扔开章娇娘,一步步走到霍思彦的面前,脸色铁青,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尖锐无比的弯刀,当的一声架在霍思彦的脖颈上,狞笑一声,“我杀了你。”
黄晓晓吓得几乎要叫出声,双手紧紧捂住嘴,周围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几名教坊女子和章娇娘张大眼睛望着霍思彦,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
霍思彦冷冷一笑,眼神如冰,“那你杀吧,我即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良久,金人将领哈哈一笑,刷的一声收起刀,伸手捏住霍思彦的下巴,望着他潋滟的桃花眼,以及因为怒气有些微红白皙的俊颜,轻佻的说道:“长得美,难得又有骨气,对我的胃口,我倒不舍得杀你了,我们走。”说完之后,挥挥手,带着几名金人离开院子。
霍思彦气的咬紧牙关,几乎想要拼命,他回首望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李典乐,叹息一声,“快点把他抬进屋子,我带了些伤药,你们先回去吧。”
章娇娘默默走过来,脸上泪痕斑斑,“霍小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否则我只能一死以保清白。”霍思彦摆摆手,“娇娘,你我之间不用如此客气。”章娇娘擦了擦眼泪,转身回屋。
待进了毡包,为力点了擦好药,霍思彦看了一眼垂头在旁的黄晓晓,柔声说道:“怎么,还不早点去休息。”黄晓晓心有余悸的看着霍思彦,“师父,那个畜生,我怕他对你不利。”
霍思彦摸摸她的头,“没事,快去休息吧,今晚我要守着师兄。”
“我也要守着你和师公。”黄晓晓倔强的看着霍思彦,霍思彦无奈,只能默认她留了下来。
十多天后,李典乐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从那天之后,那个金人将领也没有再来骚扰他们,从李典乐的口中,黄晓晓知道这个人是完颜宗弼手下的猛将达拉花,因作战勇猛,是完颜宗弼的爱将,完颜宗弼?黄晓晓默念一遍,总觉得这个名字他妈的蜜汁熟悉,却是想不起来哪里看到过。
除了偶尔金人宫中宴会上一行人去表演些曲目,日子过的波澜不惊,大家有些放松警惕,甚至有些人心中期盼起来,说不定三个月后完颜阿骨打的寿诞之后,他们就会被放回大宋。
这日傍晚,一群人又被叫去宫中表演,霍思彦因着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李典乐让他留在毡包好好休息,黄晓晓本想留下照顾师父,奈何过来宣他们进宫的金人两眼一瞪,让她立刻随着一起进宫表演。
黄晓晓终究不放心霍思彦的身体,一个晚上心神不宁,总是觉得会有事发生,她和李典乐打声招呼,让他帮忙打个掩护,趁着夜色悄悄溜了出去,沿着墙角溜回毡包,一路上居然没人发现。
走到毡包门口,黄晓晓就觉得不对,门口那几个整日瞪着狗眼看住他们的几个金人不翼而飞,黄晓晓心中狐疑,快步走到霍思彦的毡包旁,忽的听到里面有异样的声音传出。
一阵悉悉索索撕扯衣衫的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息声,霍思彦的痛骂声,黄晓晓立刻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双手颤抖,想都未想就掀开帘子闯了进去。
霍思彦被达拉花紧紧压在身下,衣衫被撕开,半掩着白皙的胸膛,他伤寒未愈,浑身无力,拼命也推不开达拉花,满脸绝望,浑身颤抖,死死盯着达拉花,嘶哑得骂着畜生。
黄晓晓脑中一片空白,她环顾四周,猛然冲上去,抓起桌上的铜盆连水带盆朝着达拉花的头用力砸了下去,达拉花一声怪叫,放开霍思彦退了几步,黄晓晓箭步上前,抱着铜盆护在霍思彦前面,双目赤红,哆嗦着嘴唇,“不许你伤害师父,你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达拉花大怒,他一巴掌拍开铜盆,一把抓住黄晓晓扔在地上,伸手抽出弯刀就要劈了这个不自量力的汉人少年,却蓦地将刀停在半空,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清俊少年胸前掉落的一块玉佩,颤抖着手拿起玉佩,一双狼眼狐疑的在黄晓晓脸上转来转去,良久,叫道:“来人,将这个少年带到我的营院。”
随后,两名金人进来,拖起黄晓晓就往外走,黄晓晓正要挣扎,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黄晓晓悠悠醒转,摸摸依旧痛的后脑勺,她迷茫的看了看四周,这是一座精致的毡包,布置华丽,旁边居然还放着很多吃食,还有几身换洗衣衫,黄晓晓嗤之以鼻,上前拿起食物,大口吃了起来,管它鸿门宴还是断头饭,吃饱了再说,吃饱了上路也轻松。
到了晚上,她躺在厚厚的毛毯上,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一个使女送上吃食,她冷冷一笑,抓起就吃,正在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的时候,门口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晓晓,果真是你。”
声音很是熟悉,黄晓晓惊讶的望去,门口立着一个剑眉星目的锦衣少年,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正是上次匆匆而别的颜青,黄晓晓瞪大眼睛,手里的饼啪嗒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猛地冲上去,抓住颜青的衣袖,紧张的问道:“颜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也被他们抓了过来?”
颜青见她如此紧张,心中更是欢喜,拉住她的手,“上次匆匆一别,没想到这里看到你。”
黄晓晓上下打量着颜青,见他安然无恙方才舒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的问道:“颜青,你也是被大宋送过来做人质?那群畜生没有欺负你吧。你的哥哥呢,他也不管你了?”
颜青身后闪出达拉花,厉声喝道:“住口,不准对小王爷无礼。”
黄晓晓顿时愣住,猛地松开颜青的手,一步步退后,不可置信的问道:“小王爷,你是…难道你是大金的小王爷?”
颜青微微一笑,“晓晓,抱歉我之前隐瞒身份,是,我是大金国的七皇子完颜宗青,我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因为上次在大宋境内,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隐瞒。”
原来,颜青本名完颜宗青,正是完颜阿骨打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七,深受阿骨打的宠爱。上次完颜宗弼因着和宋朝结盟,前往京城,完颜宗青久闻大宋京城繁华,便要跟着完颜宗弼一起前往,完颜宗弼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幼弟百依百顺、呵护有加,因此带着一起来了京城,机缘巧合下结识了黄晓晓。
完颜宗青说完之后,眉目变得清冷起来,转身看着达拉花,冷冷问道:“哪只手打得他?”达拉花低头伸出右手,完颜宗青冷哼一声,闪电一般抽出达拉花腰间的刀鞘,用力击在他的右手上。
啪的一声,达拉花的右臂立刻软软的垂了下去,他痛得满脸汗珠滚落,依旧咬着牙闷不出声,完颜宗青斜看他一眼,“下去吧,下次若敢再无礼,我饶不了你。”
“是,达拉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