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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娘的案子悬而未决,朝廷委任的新任望州知府,便已赶至。
胡裕等人还私下讨论,觉得这位知府肯定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他们严苛的很。
然而出乎意料,新知府人很和蔼,对蔺伯钦就更和蔼了,几乎到了嘘寒问暖的地步,蔺伯钦正狐疑,次日朝廷京官,便将下达的制授圣旨便送到他手上。
不是吏部发来的任书,而是明晃晃的圣旨!
当下整个府衙的人全都前往仪门,跪地听旨。
“……望州清吏司郎中蔺伯钦,公正廉洁,立朝刚毅,破案多起,并亲手抓捕江洋大盗玉璇玑,朕心甚悦。现亲制授京城大理寺正,从五品,赐绯袍,银龟袋,即日赴任,不得有误。钦此。”
传旨官说完,笑眯眯的合上圣旨,交给蔺伯钦:“蔺大人,恭喜恭喜。”
蔺伯钦却是有些怔然。
他听到那“江洋大盗玉璇玑”七个字,一阵恍惚。
还好旁边的顾景同反应的快,推了他一下,蔺伯钦才回神,双手接旨:“微臣,谢主隆恩。”
“蔺大人快快平身。”传旨官将他扶起,又说了不少恭维话,便等着他收拾东西,一起上京。那边顾景同掏出银子,对传旨官道了谢,便忍不住满脸喜色,对蔺伯钦道:“佩之,你机会来了!”
蔺伯钦尚有些浑噩,他看着手里的圣旨,却觉得沉重。
若不是他把楚姮送回牢笼,今日怎会得圣恩?
他摇头苦笑:“谈得上什么机会?不过又是一场官途博弈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景同把他拉到一边,“我是说,你到了京城,就可以去找华容公主了。”
“……”
蔺伯钦皱了皱眉,握紧了拳:“我如何找她?”
“你怎就那般没出息?”顾景同头次这样数落他,“到了京城,想法子出人头地,五品官是小,可等你爬到三品,二品,甚至是一品大员!向皇上求娶公主,何来底气不足?”
他见蔺伯钦不答话,忙又劝慰:“别忘了,你我考取功名,日夜苦读,便是为了能出将入相!你不说为了少时理想,也要为了华容公主!”
顾景同这番话却是让蔺伯钦眼里燃起一丝希冀。
不为他,而是为了楚姮。
她当初想法设法的逃离皇宫,不想嫁给陈俞安,她选择了自己,就不能让她后悔。
“去京城找她,把误会说清楚。”顾景同凝视着他,一字字道,“京城虽凶险,可遍地是机缘。佩之,以你的才华,定能平步青云!”
蔺伯钦一想也是。
那吴光弼都能借着陈太师的余光,在朝堂人人巴结,他蔺伯钦,又怎会不行?
入职大理寺正,虽然官职小,但职权却不小。整个大元各州大案,都要经由他复核审理,若办下几桩漂亮案子,再与霍鞅笼络,不愁无法崭露头角。
蔺伯钦从怀中摸出那柄牡丹花银钗,目光深沉。
他孑然一身,并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将宅邸托顾景同转手,又叮嘱他不能冷落李四娘,便带着杨腊胡裕两个亲信,前往京城。
***
最是一年春好,京城绝胜烟柳。
天子脚下,繁华富庶,街道平坦,左右商铺鳞次栉比,酒旗招展,人来人往。
城中东南西北城门便有四个,城门各立青龙、玄武、朱雀、白虎的铜塑雕像,呈对称之势合抱皇宫。
皇宫深红的宫墙,将一座座宫殿给封闭起来,夜色下,树枝疏影映照着琉璃瓦,影影绰绰,如一头巨大的洪水猛兽正在安静的蛰伏。
凤阳殿。
“浣月,公主可歇下了?”
梳着双丫宫髻的少女,端着一碗玉粳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问寝殿门口的另一名宫女。
浣月见是洗星,叹了口气,愁眉不展道:“自打回了宫,公主又能有几个时候睡着?便是睡着了,也总会被梦魇醒。”
洗星看着手中托盘,无奈道:“若当时你我陪着公主,说不定不会有今日局面。”
她二人已经向溪暮和濯碧打听清楚了,得知楚姮和那蔺伯钦有了纠葛,皆是震惊不已。两人到底是久居宫中,对心思单纯的濯碧和溪暮交代了无数遍,此事千万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否则是杀头的大罪。溪暮和濯碧也很听话,当即闭口不言。
洗星是一直跟着楚姮的,因此对她的心情十分理解。
她迟疑了片刻,到底是抬手,敲了敲门:“公主,奴婢让御膳房给您准备了您最爱吃的玉粳粥。”
半晌,屋内才响起一道声音:“进来吧。”
洗星推门而入,便见楚姮坐在矮几旁,只穿着一身宽大闲适的月白暗花宫装,黑发铺散在脑后,衬得一张小脸煞白。
但那双眼睛,却红彤彤湿漉漉。
“公主,这才开春不久,天气尚寒,你也要将息身子啊。”洗星将托盘放下,随即立刻找了一件银狐狐裘的披风,给她轻轻披上。
楚姮嗯了一声,有些失神。
“……公主。”洗星复杂的开口,知她又伤心难过,“你不要再想了,吃点东西吧?”
楚姮端起碗,看着碧绿的玉粳粥,明明十分诱人,嗓子眼却仿佛堵着石头,一口都咽不下。
她勉强吃了几口,又搁下了。
“公主,奴婢知道此言越矩,但还是要给你说。往事已矣,你切莫伤心了。”洗星何时见过她的公主这幅愁断肠的样子?曾经的明艳张扬,竟是半点儿都看不到。
也不知那叫蔺伯钦给她们公主使了什么手段?
啧,真是个狐媚子!
楚姮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洗星,你想多了,本宫没有伤心,只是在思考。”
洗星微微一愣:“公主有何可思考的?”
“思考的多了。”楚姮淡淡开口,“父皇已经下了圣旨,昭告天下,说本宫的怪病已经痊愈,此乃神明天佑。明儿借口在宫中设宴,陈太师陈俞安必然会至,届时你猜怎么?”
不等洗星回答,楚姮便冷了声音:“定会重提本宫和陈俞安的婚事,说不准,姓陈的哄父皇母后一高兴,直接就下聘了。”
洗星她们一直都知道楚姮不愿嫁,当初楚姮心里没人都对陈俞安十分厌恶,更莫说她现在一颗心已经被那狐媚子给骗了去,要劝她都没法劝。
思及此,洗星又咒了那蔺伯钦几句,才对楚姮献策:“要不……公主明日谎称身体抱恙?不便出席?”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楚姮抬起手,摸了摸修剪整齐的指甲上的红色丹蔻。
“但是陛下娘娘一定会找太医给公主诊治,若得知公主是装病,定少不了对公主一番责怪。”洗星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次楚姮回宫,建武帝和仁孝皇后就没少数落她,甚至建武帝还命禁军把她的凤阳殿给把守的密不透风,用度一减再减。
楚姮闻言只是笑了笑。
她转身拿起案几上的镀金烛台,将婴臂粗的蜡烛拔掉,撩起裙摆,用锋利的烛台尖端,在脚踝处狠狠一划,血涌如泉。
“公主——”
目睹一切的洗星骇然大叫,扑上去抢走她手中烛台,“你这是干什么?”
楚姮柳眉被疼的微蹙,随即淡淡的说:“做戏做全套。去吧,把太医给本宫叫来。顺便让浣月明儿一早给母后报个信儿,便说本宫伤了脚,寸步难行,接来下一个月都要在凤阳殿养伤了。”
洗星无奈应下,吩咐溪暮濯碧把楚姮伤口压着,便急急忙忙奔去传太医。
不多时,华容公主受伤的消息便传遍宫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