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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礼渊此诏一出,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堂下众多宾客,尤其一干当朝为官的文武大臣皆是满堂惊讶,随即无不侧目望向厅堂之中指尖尚未离弦的屈心赤,眼神之中尽是艳羡之色,同时心中亦是决定,此番之后定要交好与他,虽然此前或多或少都会觉得屈心赤此人过于清高,难以结交,然诸王之首的地位,手握军机处的实权,更兼此番成为楚礼渊最为宠爱的七公主驸马,无疑令得自负如满朝文武皆甘愿放下所谓的身段相交。
楚义道自开阁立府从于政事以来,给人以心思缜密,处事沉稳的印象,因此朝中颇有才名,深得不少大臣欣赏、拥戴。出生便贵为帝胄之尊,十二岁便被楚礼渊封王开阁立府,随父旁听政事,更兼有个后妃之首的母妃,比起自幼丧母,六岁起便是遭楚礼渊冷落发归封地,至今依然在边疆领兵不遭楚礼渊待见的大皇子楚义心无疑好上数倍,更兼自幼受楚礼渊熏陶,便心生志夺至尊之位的念头。然而从始至终有一横亘于前的障碍便是楚义心,他只是二皇子,楚义心才是堂堂正正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按照祖制,楚义心才是大位的首选,因此,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无不是为自己捞取政治的筹码,笼络各方权臣之心!令他颇感欣慰的是军部第一人凌炙天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右相魏则隆虽未明示但日久必为己所用,左相夏衍晤素以中庸之名立于朝堂,不涉党争,对于楚义道而言,义王屈心赤是最难以相与的,即便自己多番示好,却始终未有回应。当朝四位居于大楚权利核心的大臣,四者得其二,一居中,因此于他而言屈心赤的支持与否似乎不再显得那么重要,因此针对屈心赤他定下三个策略——上策:能为己所用则极力争取;中策:成不了心腹之交可以成为平座而论的同僚,下策:不能交好则极力排挤,使其脱离权利的中枢。一直以来他以上策为核心,却始终不得其法,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中策,事以今日刚来楚玉颜府上便率先前去打招呼,但是今日凌炙天一番游说,未免寒了其心,于是才不得已于方才与凌炙天一番配合,言语中挤兑于他。然而此番楚礼渊一道旨意,却是有着令他瞬间石化的感觉,于是扭头瞅了瞅身后的侍从官,示意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未曾探听到,然而侍从官却是一脸怯然,显然不是他不报,而是埋于楚礼渊身旁的心腹并未给他传来信息,回过头来,愁了眼同样静坐沉思的凌炙天,心里暗骂一声,随即开始消化这道旨意所带来的冲击。
与楚义道不同,屈心赤能有今日之成就,多是因他凌炙天所成就,所以无论政见还是私下,不管屈心赤如何看待,至少凌炙天始终对他充满了敌意,因此楚义道的下策更加适合他。凌炙天是一个骄傲的人,当年燕鲁之乱初始,帝国军队一路败退,大楚帝国基业俨有顷刻坍塌之危,是他,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整饬军队,在满朝文武人人自危的时刻顶住了摧枯拉朽般不可一世的叛军,形成了相持之势,令得大楚有了缓冲的转机,也成就了作为一个军人无上的荣耀,他曾想过,若没有帝王陛下的御驾亲征,若是前线由他一人独揽大权,他有把握平定叛乱,成就他人生的巅峰,即便会血流成河,即便山河破碎,因为他一直坚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铁血政策,及至屈心赤以最小的代价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他依然坚信。然而历史没有那么多如果,正是屈心赤的运筹,楚礼渊的决断,凌炙天的行动,燕鲁之乱平定了。终于,在即将步入三十的年纪,他被封王拜侯,封为晋王,但令他一直以来如鲠在喉的是屈心赤亦被封王,而且还是诸王之首的义王!作为一个骄傲自负的人,他和他的部下是极为不服的,没有他凌炙天的力挽狂澜,没有他前线的奉命搏杀,哪里会有如今大楚的安定,他义王不过是动了动脑子、耍了耍嘴皮子、献了几条计策罢了!而更加令得他感到愤怒的是,他义王如今执掌的军机处,乃是平定叛乱后生生从他军部剥离出来的,而正是这剥离出来的一帮人马成立的军机处,使得他义王三年来建立了卓著功勋,稳定了他在帝都的地位和彰显天下的威名。所以当他听到楚礼渊赐婚的旨意,他有瞬间的恍惚和呆滞,然而终究是一个铁血的军人,自负如他凌炙天怎可能因此而服输,回过神来极为深意地撇了二皇子楚义道一眼,正襟危坐,俨然还是那个一如既往威严的晋王凌炙天。
朝堂之上的夏衍晤属于中规中矩的臣子典范,不结党、不营私、不偏听、不随信,即便是在自己府中,左相夏衍晤留给夏紫月、夏紫曦姐妹的印象依旧是一副风平浪静、八方不动的神态,所以有好事之人私下给他取了个“梅花桩“的外号。而当年初始登基的楚礼渊之所以对当时还是户部一个主管仓部的员外郎夏衍晤重视有加,常人看是因为当时的户部尚书及户部侍郎贪腐一案牵连甚广,当时同僚的其他三位员外郎虽然未涉贪腐,却因上梁不正而有渎职、玩忽职守之嫌,为免生乱而破格提拔其暂代户部尚书一职,但夏衍晤却是极为明白,除了他为官清廉之外,能够让帝王陛下破格录用的原因,是他老成持重的性格,同时也是出于新皇登基培养自己心腹的策略,否则朝堂之中人才济济,户部尚书如此的香饽饽怎么会到他头上!所以,夏衍晤是忠心不二的,十数年来楚礼渊深信不疑!然而夏衍晤知道,他能位极人臣,除了帝王陛下的赏识,还有一个恐怕便是连楚礼渊自己都尚且不知的原因,便是已故皇后,大皇子生母。此时此刻,当帝王陛下的旨意传达下来时,作为臣子,不动如山的神态说明了他对楚礼渊旨意的无上遵从;但作为父亲,他应该是有所表示的,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屈心赤和夏紫月的事情,不一定是隐忧、不一定是遗憾、但至少面色之上应该有所变化,然而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冷血了,还是将官场玩化了,任谁也看不透。
夏衍晤的神态,作为女儿的夏紫月不用想都知道,但此时她是无暇,更无心去理会,有些事情你偏偏担心,偏偏就来到,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内心是绞痛的,若非一旁的夏紫曦从一开始关注着她,关键时候不着痕迹地伸手支撑住了她即将因心痛乏力难以自撑而欲倒地的身体时,恐怕此刻安静的厅堂之内,会因此而成为众人目光的聚焦地,也会因此而令得帝王陛下心生不满,甚至牵连至其父夏衍晤。回过神来的夏紫月递给夏紫曦一个感激的眼神,姐妹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流间尽是满满的哀伤,最终为了顾全大局,极力压抑了心中如潮水般的不安。
作为当事人,楚玉颜心里是极为欣喜和高兴的,因为她喜欢他、仰慕他、深入骨髓,否则那夜她贵为公主之尊,怎会道出一句“今夜别走,好吗?”那一夜是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感到醉意,第一次让一个男子进入她的闺房,她还有好多好多的第一次要和他一起感受和分享,只是她亦是一个心地善良、极重感情的女孩,夏紫月、夏紫曦姐妹二人虽然隐藏的很好,只是短短一瞬,但她扑捉到了,或者说当张大人传达旨意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眼神不是递给厅堂中央的屈心赤,而是望向心如刀割的夏紫月,那一刻,她心中有了另外的打算。
以才名著称,风流倜傥的四皇子楚义文心里无疑是高兴的,放荡不羁的性格使得即便此刻颁布圣旨的庄严情形下亦是如此喜形于色。自和屈心赤接触起,他便打趣等妹妹楚玉颜成年了就让她嫁给他,也正是从他说起,每每二人相聚,总是少不了带着楚玉颜这个娇俏可人的妹妹,而也正是楚义文这看似不找边际的胡话,无形之中竟成了事实,此刻他的高兴,或许也是因为自己若有若无的安排得到了印证,但更多的,是因为他了解较为真实的屈心赤,玉颜跟了他,值!然而看似放浪形骸的他亦是发现了夏紫月姐妹眼神之中哀伤,但是一句无心的自语——“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大不了一起收了得了!”算是他觉得最为圆满的解决方式。
屈心赤是一个怎样的人?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个平淡的人生,认识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经历一段顺利间含些许曲折的爱情,最后娶了她,生一对可爱的儿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及至终老!然而,除了认识一个温柔娴淑的夏紫月,似乎其余一切都不过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自幼恶疾缠身、深受折磨、朝不保夕;淡薄名利的性子,却又位极人臣;敏锐的性子又让他似乎感觉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般不能自已,所以,他开始关注以前他不关注,或者说有意深埋心底的疑问——我是谁?父母又是谁?为何出生起便恶疾相随?师傅是什么人?为何让我出世入朝?为何要定一个三年之约......可是他能深切地感受到,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的身体状况他太清楚了!所以三年之约的离去已是必然,以他玲珑剔透的心智,他能看透太多的人心善恶,可是他不想牵扯太多,只当是上天眷顾,给自己诸多美好的回忆......
正当大家等着屈心赤起身接旨的时候,屈心赤猛然起身了,是在众人一阵惊诧呆滞的眼神中,因为就在他正欲起身的那一刻,位于他正后方的墙壁中传来一阵‘滋滋滋......’的声音,一支漆黑如墨的箭矢穿墙而过,显然涂有剧毒,此时此刻,楚礼渊、屈心赤、箭矢,三点一线,箭矢速度很快,击落已然来不及,感受到身后危险的气息,屈心赤猛然站了起来,就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箭矢自屈心赤后背刺入,强劲的力道令得屈心赤身体向右测挥去......疼痛?似乎更像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