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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陆成萱心中满心想着的是循规蹈矩,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更不敢抬头四处张望,如今到是可以好好的欣赏一番这宫中的花团锦簇。
六尚宫到东西十二宫的路上经过不少角楼亭台,最为被人瞩目的便是御花园中那处瑶池。
听闻当年太祖皇帝建宫的时候特意命人去引了地下的温泉水入池,又精心寻了块巨型大理石雕刻而成的两处龙头,不远处便是一片竹林。
温泉水自龙头流淌,水柱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远山黛隐身姿影绰。
微风拂吹着泉水到了一旁挺秀细长的凤尾竹叶之上,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景色极美。
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子,挤破脑袋的想要进入后宫,更为了站位脚跟便是连亲姐妹也不惜下手。
因着盛明月的位分最高,金华殿的图纸也最先送来,此刻殿内的装饰也是进展最快的,不过两日的功夫便已经焕然一新。
听闻盛明月很喜欢桔梗,燕司苑便派人寻了很多各类桔梗花移植到了长廊下,待到了花期,便会一片紫粉,看着倒也是别致。
几人来了金华殿之后便被分到了偏殿搬弄物事儿,陆成萱也没有自持和盛明月见过几面有过接触就比旁人高一等,同其他的女史一般,公平对待。
金华殿忙碌,来来回回的事情诸多,各尚宫局来的女史们皆是陪着小心,仔细谨慎的出入。
“你们几个,去将司灯房送来的两盏长宫信灯拿来替贵姬夫人摆放在内室。”
礼单数量繁多,燕北双并未看着身边的女史模样,便随意的使唤去了。
陆成萱身穿墨绿色女史宫装,梳着云顶髻,斜插碧玉簪,简单装饰,但落落大方,淡扫蛾眉,一双杏眸清澈晶亮,依旧遮盖不了她的方法。
“是。”
被燕北双点到了名,连同苏高阳一起,二人便去了前殿取宫灯。
苏高阳虽是躬着身子的,但眼角的余光却是不住的在这金华殿中打量,更是压低着声音对着陆成萱说道,“成萱你看,这宫殿装饰镜如此奢华,当真是当得起金华二字的。”
盛明月性格冷淡,对这些凡物,她也是见惯了的,但她不在意,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存着别的心思。
盛家百年簪缨世家,盛明月出身高贵,入宫封赏品级又高,各宫各处的眼睛都盯在了盛明月这里,哪怕盛明月明面上没要,背地里也都是在尽可能的讨她欢心。
陆成萱抿唇示意苏高阳,“可要小心说着话,别被旁人听见了,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
祸从口出。
盛明月这金华殿虽然金贵,但同样也是最受众人瞩目的,宫殿整修,来来回回的各宫女史众多,若稍一不注意,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难免又是一桩祸事,到时候活活的给自己讨了一顿皮肉之苦可就不好了。
苏高阳吐了吐舌头,“知道啦,就是小声和你嘀咕一下,不会同别人说的!”
“吕典灯,臣婢二人是奉命来取长信宫灯的!”
说话间便二人便已经到了内殿安置贵重物事的地方,吕典灯正在带人清点,见陆成萱二人过来,便遥指了指右边鸡翅木小几上面的两盏,“可要小心仔细的拿着,这两盏长信宫灯听闻是前朝太后冯氏最喜欢的,拢共就这么两件,打坏了,你们便是丢了命也赔不起!”
“是!”
陆成萱摊开双手,由其他的女史将宫灯奉在掌心之上紧紧的拖住。
以往朝代的长信宫灯大多由赤金打造,厚重又浪费,而前朝太后冯氏的这两盏长信宫灯则是由琉璃锻造而成的,通体通明光泽,雕刻精美,宫灯上的美人栩栩如生,眉宇间又带着几分英气。
听闻这是当时是专门照着冯太后的模样雕刻而成的,灯油放置在这两盏宫灯之内,明亮又节省灯油,可是皇后娘娘钦赐给贵姬夫人的。
陆成萱同苗乐乐一步一步走的谨慎,穿过抄手游廊到了盛明月的寝殿,彼时盛明月正身着一身烟紫色百褶裙,三千青丝随意的用羊脂玉簪子挽起,正伏在镂空雕花窗桕旁看着外面阖宫这一宫殿的女史女官忙碌,神情木然。
“方姑姑。”
陆成萱小声的向着盛明月的掌事姑姑方然请教,“这便是琉璃长信宫灯,敢问姑姑要放置何处?”
方姑姑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忙不迭的到了陆成萱的身边一同护着这宫灯,“娘娘夜晚怕黑,幸得皇上圣恩荣宠,赏赐了两盏琉璃长信宫灯过来,便……置于娘娘身后的紫檀雕花立柜之上吧。”
陆成萱得了吩咐,同苏高阳缓缓上前,不想还未将琉璃长信宫灯放置平整,便听到寝殿内一道清脆的女史声音响起。
“方姑姑,这些便是我尚工局命人精心绘制好的花样,专门送来与贵姬夫人挑选,我们也好吩咐下去,替贵姬娘娘刺绣裁剪,多做几身夏装。”
这声音。
是郭筱亦的。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琉璃长信宫灯稳妥的放在柜面上,陆成萱微微抬起头,瞧见郭筱亦正眉飞色舞的同方然姑姑详细讲解翻开图样。
她竟然是被分配到了尚工局,看着模样起色该是混的风生水起的,能讨来金华殿的差事,倒是和当日宫女所的那个趾高气昂的,只想着收‘保护费’的混丫头截然不同。
左右郭筱亦和她不是在一起,也没有犯在她的手中,如何发展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郭筱亦眉宇间洋溢笑容,期盼的目光看向依靠在临窗边的盛明月身上,这可是个好机会,她失了不少手段才说动了她们家大人同意她来,就为了在盛明月面前露脸。
不想方姑姑却绷着脸,示意郭筱亦将图样画册放在一旁,“待娘娘有空的时候自会慢慢挑选,你且先回去复命吧!”
郭筱亦唇角的笑意消失,她花了那么多手段才得到了这个机会,可是盛明月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若说是平常时候也就罢了,可是如今……
陆成萱也在内殿侍奉着!
郭筱亦来得晚,可是她在一踏入殿内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陆成萱的背影!
她并不知道陆成萱只是来送宫灯的,送完就会离开,只当做是盛明月对她的偏爱,心疼她在别处受苦奔波,放在自己的寝殿内帮忙。
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升起来了。
原本两人在宫女所便已经交恶了。
后来她又怂恿郝彩衣去对付陆成萱,不想那个郝彩衣真是枉为六品典设,竟然是个草包废物,一切都是她都替她准备好了,郝彩衣还能将事情给办砸了?还将自己搭了进去,蠢到了这个程度简直只能用无药可救来形容了
郭筱亦气的头疼。
赔了那么多银子不算,还灭掉了一个典设,这不是在给陆成萱倒位置吗?
若没见到也就罢了,她尚且还能忍着心中的这口气,休养生息,日后再寻了机会好好的找陆成萱算这笔账。
可是不想她竟然会在金华殿遇到陆成萱,还让陆成萱看建自己被方姑姑拒绝的模样,郭筱亦的脸面便再也挂不住了。
郭筱亦脸上表情变幻丰富,须臾功夫却又带着笑容,”既然如此,臣婢便随时恭候了,若贵姬夫人选完,便直接派人来寻臣婢即可,臣婢自当上门亲自恭迎。”
“臣婢告退。”
方姑姑点了点头,这小女史倒是懂事,很有眼力价。
这边陆成萱和苏高阳也已经将长信宫灯安置好,“方姑姑,臣婢们也先行告退了!”
每个人的任务都是固定的,早先忙活完了便可以回自己的寝殿休息,磨蹭的任何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陆成萱并不想捡着高枝儿向上爬,便也没有做久留的打算。
她的确是想要在六尚宫中闯出一番天地的,接近盛明月可能会走了捷径,可陆成萱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盛明月炽手可热,身份尊贵,这后宫里面的女人纵然心存嫉妒却也是不敢轻易得罪了,可是她就不同了,上面有个看似亲厚,但实则没什么关系的贵妃姐姐,若是再搭上盛明月,怕是这两人明刀暗箭都要朝着陆成萱过来了。
在得到权势之间,陆成萱最想的还是先活命!
不想有些人偏偏就不让人低调。
郭筱亦眸光闪烁,出寝殿的时候更是不由得脚步加快,直冲冲的向着陆成萱的方向撞了过去。
陆成萱目光闪了闪,慌忙推开了苏高阳,郭筱亦目光骇然,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了,身体本事想要撞倒陆成萱让她出丑,用了十足的力气的,可没想到陆成萱躲闪的及时,就连苏高阳也被推走了,郭筱亦的面前顿时就没了任何的依靠物,只剩下了一片空地……
金华殿的地面都是用大理石铺成,地面光滑,但更坚硬……
就这么直直的摔了下去。
砰——
哪怕还没看见郭筱亦正脸的情况,却也依旧能想象的出来是怎样一番惨烈了!
苏高阳原本不知陆成萱为何要推她,可是见到重重摔倒在地上的郭筱亦的时候,却不由得嘴抽搐胡,这……幸好陆成萱把她给推开了,不然就这么死猪一般的砸在地上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啊……”
郭筱亦一声惨叫,随后便当场哭了出来。
她摔倒的猝不及防,简直是和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鼻子被砸出了鲜血,脸上更是瘀青,郭筱亦想要哭,却每次哭的时候都撕扯到伤口,让脸上的伤痛更重,再加上这里是金华殿,她又不敢太放肆。
便哭也是哭的难受。
“好疼啊,两位姐姐,不知道妹妹做错了什么事情,你竟然会如此陷害于我?”郭筱亦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遮掩着自己脸上的伤,一边还用手帕将自己鼻尖流出的为数不多的鲜血给尽数摸了下来。
外人骤然一看,倒是很触目惊心。
金华殿来往女史众多,此时已经不少人围了过来,但却因为主子的盛威,她们不敢看戏看得太热闹。
若换了常人,那一定是生怕惹的盛明月不快,不管是自己摔倒了还是真的被人推到的,那都应该是出了金华殿,再一笔笔的清算才好。
可郭筱亦显然就不是想善了的心思,竟然坐在了原地抽泣。
这分明是想要被别人注意到,想要陆成萱和苏高阳被惩罚!
“你这个女史好生奇怪,为何走着走着自己摔倒也就罢了,竟然还将错处推在别人的身上?”
苏高阳不知郭筱亦的身份,亦不知道郭筱亦心中的算计,但她明白,大理石地面平整,当时这个摔倒的女史是在自己和陆成萱的身后的,就算是绊也绊不到她的身上,至于陷害……就更来的莫名其妙了!
苏高阳在六尚宫呆了许久,竟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要脸的女史!脸色青紫,跟吞了口苍蝇一样恶心。
“你我素不相识,你又是在我们身后的,我们如何推的你?如何知道你在什么位置,还有我没事推你做什么!?”
苏高阳性子急躁,直来直去,容不得别人半分的污蔑,“亏得你还是尚工局的女史,怎么的女史选人,竟也不看究竟是不是傻的吗?”
“成萱,我们走,不理这只野狗!”
苏高阳拉着陆成萱的手准备离开,不想郭筱亦却是突然泼皮无赖了起来,拉扯着陆成萱的裙摆说什么都不肯放手,“陆……陆女史,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嘶——
陆女史?
求求你饶了我?
郭筱亦梨花带雨,却是开口就冲着陆成萱哭诉求饶,看这样子,是之前两人就曾有过交集接触的了?
苏高阳疑惑的看着陆成萱,“成萱,这个人你认识?”
郭筱亦声音哽咽,“陆女史,我知道,在宫女所的时候,是我不对,冲撞了陆女史,是我有眼无珠!”
方姑姑闻声赶来,仔细的检查着郭筱亦脸上的伤,又瞧了瞧完好的陆成萱和苏高阳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