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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岳……
谁?
眼睛忽被人从后遮住。
下一瞬,我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脑子也愈渐空白。
身体落进了男人染着清透古檀香的温暖怀抱。
意识消散,只余半缕,勉强能听见他们又说了些什么,但,却根本无法装进脑子……
“再在漓儿面前拆穿本帝身份,本帝同你没完。”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东岳大帝,竟也是惧内之人。”
“冥王,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叙旧。你不肯来找本王,本王只有亲自来见你了。
不过,东岳,原来,你一直在用自己的元神之力,延续着黄泉的生命,滋养黄泉的元神。你是真不想归位了么?
本王原以为,黄泉死之日,你恢复了全部记忆,功德圆满理应回归泰山重新执掌东岳神宫,谁知你,竟然放弃了归位,耗尽一身神力,同天道做交易,换回黄泉。
东岳,本王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帝君,还是蛟王,九爷?”
“本帝如今仍执掌泰山,从不曾因情爱玩忽职守,本帝的事,就无需冥王操心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执拗!你身份特殊,一旦被外人察觉出不妥,你以为黄泉能躲得过那些仙人的口诛笔伐么。
你是常以元神出窍回泰山处理神职事物,可又瞒得了多久,黄泉生一日,你的元神之力便要溃散一日,陨落神明,若非上苍开恩,似你一般,允你回来,便算是你强行挽留,黄泉也活不久!”
“本帝曾与天道交易,换黄泉一条活路,黄泉如今既已回到本帝身边,本帝便不会抛弃她!”
“黄泉,终有归位之日,你身上的元神之力,如今已散得十分厉害,哪怕黄泉归位之时,便是你命绝之日,你也非要这般护着她不可么?”
“对,非要。”
“你被情爱蒙住了双眼。”
“本帝执掌泰山神宫这么多年,心中清明,寡欲淡然。寡淡的日子过久了,就想过过夫妻和美的生活。”
“你知道,你陨落后元神不散仍滞留世间有多不容易,千年前的那个归位机会,有多难得!”
“本帝知道,当年本帝得天道开恩,不抹除本帝的存在,但本帝终究是个已死了数千年的神明,元神无法像活着那样,正常凝聚,本帝的元神日复一日的溃散,本帝也寻了不少能凝聚元神的法子,但最好的法子,实则是归位。
千年前,本帝的元神留在泰山处理政务,三魂七魄前往人间转世,成为了蛟族皇子帝九苍。
千年前,帝九苍尝遍人世疾苦,大彻大悟之日,便是归位之时,若能顺利归位,便等同于死而复生。
本帝,依旧可做从前的东岳大帝。”
“可你却放弃这个机缘,你可知,你这一生只有这一个机会。”
“本帝若归位了,拿什么去换黄泉回来,黄泉,就回不来了。”
“她对你,真就这样重要?”
“本帝活了数十万年,就只得了这一个小妻子,本帝,必竭尽全力护着她。”
“你倒是,比当初,多了几分人性,高高在上的神明,终究还是入了万丈红尘。罢了,本王说不过你,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前日灵帝与蛇皇来找本王喝茶,提及你,甚是忧心,你妹妹总担心,你会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
“当初本帝,也是这么担心她的,可她,不还是熬过来了么?”
“黄泉……”
“不给你。”
“她是本王的黄泉之主。”
“她是本帝老婆。”
“东岳,你能不能不要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这么防着本王,当心本王,偷偷告诉黄泉,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东岳帝君。”
“那我就将你前几年在人间做的荒唐事全都传扬出去,冥界英明神武的冥王,转世成个病秧子,还认错了人,差点失手把人家小姑娘折磨死。
现在得知真相后悔了,跑过来企图向人家负荆请罪,却因为自己当年做的蠢事太过分,自己都心虚,迟迟不敢出现在人家面前,每次见到人家,都只敢遥遥相望……”
“你怎么知道?”
“本帝主生你主死,活人,归本帝管。”
“……”
“你动黄泉,本帝就动你前妻。”
“黄泉是本王的下属,本王不会伤害她,于公,本王也希望她尽快回到冥界,掌管黄泉司。”
“她如今还是凡人,黄泉司让听风代掌便是,你再等几年。”
“瞎折腾,耽搁我冥界办事。”
“你掌管冥界这些年,把手底的冥界神官当驴用,酆都大帝都被你累得三年没喘上气,人家本来计划生二胎的,现在连头胎都没时间照顾了。本帝劝你,做个人吧,周扒皮老板。”
“与本王何干,是他成天和自己儿子争风吃醋,他若肯狠狠心把儿子扔去别的地方给其他神官带,二胎早就有了。”
“本帝要带黄泉回家,本帝今天同你打过招呼了,以后别再让你的手下偷偷监视黄泉了。”
“不是监视,本王是命人暗中保护她。”
“嗯,那以后不用保护了。”
“东岳,你和她,多保重。”
“你也是,此次,算本帝欠你一个人情。”
“东岳,你知道本王给你安排的身份与本王是什么关系么?是本王的大侄子,下次见面,记得叫叔叔。”
“……神经!”
……
“你说,小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说不准,那个判官不是说了吗,黄泉娘娘出来一次耗费太多神力,凡人身体会承受不住……九爷带黄泉娘娘的元神回来后,小漓都吐两回血了……是情况不大好。”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再不醒醒九爷哥哥又要被别的女人勾跑了,姐姐——”
这声音,好像是小狐丫……
别的女人?!
“姐姐你快醒醒啊,姐姐!”小狐丫奶声奶气地抓着我胳膊疯狂摇晃。
原本我还陷在梦魇中无法清醒,急得身上发汗,被她这么一晃,我瞬间从无尽黑暗中抽离了出来。
蓦然睁眼,大汗淋漓的条件反射弹坐起身,头晕目眩地胡乱往身畔抓,脑子还混沌着,就迫不及待的沙哑出声兴师问罪:
“谁!又是谁?谁勾引我男人,我和她拼了!”
“漓儿。”守在我身边的九苍连忙抓住我的手护在心口,疼惜至极的低声唤道:“漓儿,你醒了。”
我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抬头,目光与他关心的视线相接,顿了下。
“阿九……”
我意外哽住,见他完好无损地坐在我床边,庆幸的眼眶一热,含泪笑出声,猛地扑进他怀里将他抱住,低低啜泣着说:
“阿九,你回来了,你没事吧……白君和月红姐他们呢,赵青阳黄大哥和狐三哥,还有天明大哥,谢姐姐两位堂主,他们都回来了嘛?
你们都好好的对吧,你们不会死,不会把我一个人扔下的对吧!阿九,你真的回来了,不是我在做梦吧阿九……”
话说至最后,我再也忍不住地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心疼地摸摸我脑袋,赶紧解释:“回来了漓儿,不是梦,我们都回来了……一个都没折进去。”
正说着,小狐丫已经兴奋地拉着黄大头他们赶了过来:“姐姐你快看,大头哥哥和狐三哥都在,天明哥哥也没事,就是胳膊受伤了。”
黄大头轻声说:“小漓你别担心,我们都好好的,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但不碍事,地府上来帮忙的那位判官手里有好多仙丹灵药,我们吃完就好受多了!”
狐老三也道:
“是啊,宋堂主和月红倒是伤得挺严重,但听风判官说了,都能治,保证一个星期之内就能下地活蹦乱跳。
白君担心月红,现在还守在月红床前陪着月红针灸,谢大人和小宝也在隔壁屋照顾宋堂主,辰小龙他们都在楼下互相给同伴上药包扎,我们这一次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只是折损了不少兵马,不过那些兵马都是九爷手底下的傀儡兵马,没有自我意识,死了也不可惜,大不了以后再重新炼。
还得多亏小漓,小漓都对着那尊神像跪晕过去了,九爷负伤匆匆赶回来,见你晕在地上,可心疼的不行。”
“阿九受伤了?”我立即手忙脚乱地抚摸他身体,着急检查,拖着哭腔问:“哪里伤到了?严不严重!”
他握住我掀他袖子的那只手,目光深情地勾唇道:“无碍,不严重,都是些皮外伤。”
我执意要掀他衣服自己看:“可是,你给我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他好笑的一臂将我重新揽回去,低头,薄唇压在我耳边厚着脸皮浅声和我一人咬耳私语:“乖,等晚点,为夫脱给你看,请夫人,给为夫包扎。”
脱给我看……
他灼热的吐息扫红了我的脸颊,我听完瞬间就老实了,有些许害羞地缩了缩脑袋,点头支吾:“那、也行吧。”
抬起视线,落在黄大头被裹住的一只眼上,我忧心问:“黄大哥,你眼睛怎么了?”
黄大头不好意思地摸摸眼上纱布,“嗨,没多大事,就是被那些五猖兵给刺伤了,好在医治及时,眼没瞎,但是得避光休养几天。”
“能治好就行。”我接着问小狐丫,“丫丫你呢?”
小狐丫委屈抬手摸肩膀:
“我也还好,只是肩头受了点伤。狐三哥也还行,除了有点瘸……不过判官哥哥说了,都能治好。
我们之间,只有九爷白爷,月红姐,天明哥哥,宋堂主谢姐姐辰小龙白琉璃他们伤得严重,九爷哥哥又要对付莲芯,又要提心吊胆的护着我们,身上被莲芯刺伤了好多道口子。
但九爷哥哥不许我们近身帮他上药,他一回来就守在姐姐的床前,寸步未离。”
“阿九。”我心底愧意更深了,握住他的手,眼底发烫:“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胡说八道。”九苍揉揉我的脑袋,墨玉般的眸子里星海熠熠,深情且专注地凝望着我,怜爱道:“漓儿,你比本王的命重要。”
我心底一酸,趴进他怀里,接着问小狐丫:“白君和谢姐姐呢?”
狐老三叹口气道:“月红啊,莲芯想趁白爷重伤,杀掉白爷,但谁料到危急关头月红扑上去替白爷挡下了致命一击,内丹都被拍碎了。
白爷把月红抱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和月红闷在房间里,除了和听风判官说了两句话之外,谁也不搭理。
要是月红今晚真有个好歹,我看白爷……怕是得出事。
还有谢统领,宋堂主被打散了魂魄,原本该是没救了的,幸好谢统领自己就是鬼差,有收集魂魄的法宝,在宋堂主出事后第一时间将宋堂主散去的魂魄完整收集了起来。
听风判官过去查看时,说宋堂主还要躺上九天,才能彻底回魂,这不,谢统领带着小宝在给宋堂主守灵呢。
还有皇封堂的辰小龙白琉璃,辰小龙被砍断了一条胳膊,白琉璃尾巴断了,听风判官也才刚给他们接上,皇封堂一群伤员,我们堂主大人怕他们在外面消耗灵力于养伤不利,就让他们先回皇封堂的牌位内静养了。”
“苏大哥和赵青阳……”
狐老三淡定说:
“我们堂主没事,堂主有凤凰明王的法宝,那些鬼物伤不了他,赵青阳更没事,这丫的出事了跑得比我们所有人都快,我们几十号人,数他受伤最轻。”
我:“啊……”
“赵青阳机灵,你不用担心他。”九苍温声安慰我,“先不用操心别人,当务之急,养好自己。”
“你们在外拼命才需要担心,我又没事。”我挣扎要起来向他证明,但双脚刚落地,人刚站起来,我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上头颅,脚下一软,差点没站住。
“漓儿。”他慌忙伸手接住我,顺势将我头重脚轻的柔软身体轻盈揽到腿上,心疼的眉头拧成一团:“哪里不舒服?”
我晃了晃不大舒服的脑子,“头晕,可能是低血糖吧。”
“我有糖,给你。”小狐丫乖乖将一颗奶糖送给我,我不客气地接下,道了句谢谢后把糖纸剥开,奶糖塞进嘴里。
但,眩晕感并没有减退些。
九苍体贴帮我捏捏太阳穴,脸色凝重道:
“你是……这两年工作强度太大,累着了,加上过于担心我们才病倒的。听话,最近好好在家歇息,为夫给你做好吃的,帮你补补。”
“工作强度也没有很大啊,我们这一行工作是最自由的,说起强度,我根本比不上那几位同行……他们好歹还被吓进医院过呢。”
在阴门镇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连个鬼影都没撞见过。
九苍帮我捏太阳穴的动作一顿,赌气似的态度稍稍强硬些,道:
“你的那些同行都是男人,你是个姑娘,小姑娘的体质能和那群男人相比么?总之,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许乱跑,乖乖待在家里休息。”
“这倒也是。”我低头心虚嘟囔:“但这样显得我才像伤员,明明该养着的是你们,要照顾也是我照顾你们才对。”
“啊这可不必!”
狐老三当即便婉拒了我的好意,嘿嘿傻笑道:
“我们都不是人,不用按照你们人类那套流程来,我们现在只是不放心你,才守在这里等你苏醒。
你现在没事了,我们也就心安了,我们是执法堂的堂仙,堂主已经让人将执法堂修缮好了,堂口那里有我们的神位,我们回到神位多受附近居民几炷香火会恢复得更快。”
黄大头颔首接上:“神位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到神位内伤势会痊愈得更快,皇封堂的兄弟们已经提早走了一步,我们等会子也要走了。”
“等我们养好了身体,我们会再回来找九爷哥哥和姐姐的,姐姐你放心,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小狐丫趴在我腿上乖巧地竖起雪色狐狸耳。
我想了想,摸一把小狐丫脑袋:“那好,你们赶紧回去吧,养伤重要。”
“嗯嗯。”小狐丫懂事点点头,回身看了黄大头狐老三一眼,下一瞬与他们化作三道流星飞出了我们家。
他们都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九苍。
他还在温柔帮我按捏着太阳穴,我却不顾形象地往他怀里一窝,搂着他的腰躺在他腿上,闷声问:“莲芯呢?”
他将携着暖意的大手放在我头发上,轻轻回应:“暂时还没死,被地府的判官带回去了。”
“你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心慌得不行,总感觉你要出事,后来月红姐说你们有危险,把本命法器交给了我,走之前连遗言都留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那时,的确情势超出了预料,中途生了变故,但值得庆幸的是,她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冥府,黄泉司的判官带阴兵上来助我们一臂之力,这才将她降服。”
他抱起我,将我放在臂弯,低头在我眉心轻轻印上一吻,小声说:“事情解决后我便立马赶了回来,漓儿,让你担惊受怕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在他怀里躺了一会,不放心地坐起来要求:“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你的伤。”
他眸光和煦看了我一眼,挑起唇角无奈应允:“嗯。”
墨袍褪下,几层里衣相继解开,衣衫落在床边,露出那个伤痕错落、被血染红的后背……
以前他可是肩宽腰窄背如美玉,现在,那几处刀伤深入脊骨,红肉外翻,连深处的几截白骨都清晰可见……
差一点就把脊梁骨给砍断了!
“怎么会这样严重。”我从没见过有人能伤成这样,更没想到他面不改色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般致命的重伤,温热的眼泪瞬间就充斥满一双眼眶,心疼到无法喘息。
他捉住我想要触碰他的那只颤抖的手,握进掌中,温柔似水地低声哄我:
“好了小娇娇,不疼,以前比这严重的伤,我也挨过无数次,这些只是小伤,值得庆幸的是,莲芯没来得及往刀刃上用毒,可能,彼时她还并未打算对我下狠手吧。”
“那她最后,怎么还是和你拼命了……”我红着眼眶哼唧着问他。
他边将白玉药瓶递给我,边淡然从容道:
“因为,我惹怒了她,她以为我对她有情,可我却招招只想取她性命。
她看破我对她半分旧情不念,就发了疯,吞噬了厉鬼同伙,吸食了他们的法力,修为大涨,才打得我们两堂人马并阴间一队阴兵险些全军覆没。”
“你本来就不喜欢她,是她自己臭美。”我低头不高兴地嘀咕,用干净纸巾擦拭他背上的污血,打开小药瓶,认真地往他背上伤处洒药粉,怕他疼,还特意凑上去轻轻给他吹两下,“你只能是我的。”
他忍不住挑眉笑出声:“傻瓜,这个醋也吃。”
大手按在我的腿上,他坦白道:
“当初本王确实利用这一点迷惑过她,还险些失去了你。那时我装作与她走得近,疏远了你,就是为了摸清她的底。为了效果更好,我没有告诉你,那时候又在和你闹脾气,把你伤得不轻。”
“你也知道你把我伤得不轻?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不要你了,要不是你死缠烂打非要黏回来……你就继续打光棍吧!”
我集中精力给他伤口撒着药,药粉填进所有血口子后,我怀疑地问他:“这么重的伤,就用这丁点药粉有用吗?”
“有用,这药在冥界很金贵,还是当年我在黄泉司的时候……黄泉之主给我的,陪了我许多个年头。以前都舍不得用。”
“那现在怎么舍得了?”我听完更加小心地把瓶盖重新盖上,生怕浪费了一丁点。
“因为,要快点痊愈,怕吓到本王的小娇娇。”他忽然拉过我的手,将我往怀里扯。
我昂头,对上他情深意暖的眸,心跳加速。
他眉眼如画,轻挑唇角,拉着我的手按在自己结实紧硬的胸口上,不正经地往我耳畔倾吐热息:
“知道夫人喜欢这样摸本王,本王特意护住了这片地方,没被伤着,夫人可以继续摸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