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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丞相杨敞于朝会之上再提立霍成君为后。
霍光依旧是一言不发,他愤恨霍显所作所为,如今也不大愿意将女儿嫁给刘病已,因为他隐隐觉得新帝已有圣君之像,所以他也不愿意因为立后之事毁了皇帝清誉,为天下人所诟病。
但是他也想看看新帝如何破局,如果新帝迫于他的权势而妥协,最终选择抛弃许平君改立霍成君为后,他会很失望。
面对咄咄逼人的杨敞,刘病已很愤怒!
他觉得那一日以太后为托词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这杨敞多少也应该顾忌一些才是,如今看来,这杨敞根本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是铁了心要当好霍光的忠实走狗。
“朕布衣游历于民间,也曾豪性任侠,当年身有一柄佩剑,却不知遗落到了何处,那佩剑很普通并不是名贵宝剑,然而朕佩戴经年,不忍遗之,不知众位卿家可愿帮朕这个忙,把这柄剑给朕寻回来,朕当不吝重赏!”
众臣面面相觑,杨敞愣在当场,霍光脸上浮现出笑意,看到霍光脸上的笑容,刘病已狠狠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刘病已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如果满朝大臣乃至霍光还坚持立霍成君为后,他无力抗拒,自会答应,但是几年之后便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一一清算。
至于平君,在如今的形势下也只能委屈几年,等他掌控权柄,自会还她一个母仪天下!
能混迹朝堂的没有谁是傻子,上次皇帝托词不愿立霍成君为后,大臣们其实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所以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上一次杨敞提议,超过九成五的大臣纷纷附和,因为他们和霍显差不多,也觉得立霍成君乃是新帝最好的选择,许平君固然是发妻,但是出身委实低了一些。
也就是说他们附和,一来可以讨好霍光,二来也算迎合了皇帝。
可现在形势变了,皇帝摆明了不愿意立霍成君,那他们继续附和毫无疑问会得罪皇帝,现在皇帝势弱,可以后呢?
谁他么也不是傻子,附和垂垂老矣的霍光得罪朝气蓬勃的皇帝?那才是真愚蠢。
所以上次下朝之后,众多朝臣就已经打好了算盘,就看这几日间皇帝的态度会不会有所转变,若是转变了他们继续附和,要是没有,那他么就装死。
现在看来是没有转变。
皇帝这是在借物喻人,那所谓的佩剑说的就是许平君,意思无非是他在贫贱之时和许平君成婚,如今富贵了岂能抛弃发妻,找回佩剑,就是告诉满朝大臣,他不会忘了发妻之情,所以众臣应该提议立许平君为后,这也就是找回了佩剑。
好一个故剑情深……
霍光的目光看向前将军韩增。
韩增会意,当即出列道:“一柄旧剑,陛下都能富贵不相忘,可臣听闻陛下在民间之时娶许氏女为妻,并育有一子,臣以为陛下对一柄旧剑都能念念不忘,况乎人哉!
臣听闻许氏女端庄淑德,德仪俱佳,而陛下乃仁圣之君,恩泽万民,岂有弃发妻于不顾另立贵女为妻之理。
故臣进言,恳请陛下立许氏女为后,昭示天下,以安万民之望!”
韩增不算是霍光的人,但是这次能在霍光的授意下出来请立许平君为后,这让朝臣们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太一样的味道。
而霍光的态度也很明朗了,显然他对新帝立自己女儿为后这事也没什么兴趣。
那还扯个毛啊。
邴吉出列道:“许氏女温良谦恭,入宫之后上孝太后,下仁宫人,克勤克俭,臣以为糟糠之妻不可弃,陛下当立许氏女为后,以为天下表。”
陡然间风向突变,几乎所有朝臣都开始纷纷附和立许平君为后,仿佛前几日哭着喊着要立霍成君的不是他们。
刘病已脸上不动声色,这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好一群墙头草!
不过刘病已也暗道一声侥幸,霍光城府深不可测,对他造成无与伦比的压力,不过这一次尽管驳了霍光的面子,也算是找回了一丝作为皇帝的尊严。
少府令梁丘贺出列道:“周礼曰:天子设六宫,除后外,当立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陛下当顺礼而为之!”
刘病已头皮发麻,封建帝王短命当真是有道理的……
看看按照周礼标配就一百三十一个,再把没名没份的算上,妥妥的过千!
不过梁丘贺说的是周礼,汉代后宫可没那么复杂。
一般而言有皇后,夫人次之,相当于后世的皇贵妃。
夫人下面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等。
武帝时增加了婕妤、濩娥、傛华、充依四个名号。
加起来十一个等级。
皇帝要是荒淫一点来个夜夜笙歌,好吧,迟早那个啥尽那个啥亡。
刘病已记得好像那个汉成帝好像就是死在赵合德的肚皮上面,据说狂喷而死,惨不忍睹,倒霉的赵合德貌似也因此而自杀。
这事刘病已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也不能拒绝,因为这是礼制,他要是不辟后宫,那么在大臣眼里许平君没准就是蛊惑君王,如褒姒、妲己那样的妖姬。
到时候提议把许平君废掉的奏章估计能把这前殿给埋了……
“大将军。”
霍光微怔躬身道:“臣在。”
“朕闻册封皇后之余,当立皇后之父为侯,不知可有此制。”很显然,刘病已打算册封许广汉,从而来抬高许平君娘家人的地位。
“有。”霍光肃然道:“然刑余之人不侯。”
刘病已脸色一僵,当年许广汉随昌邑王一起陪武帝狩猎,因为拿错马鞍犯下死罪,最后以宫刑赎死,这才进了掖庭当了暴室啬夫。
霍光的意思很明白了,大汉确实有封皇后父亲为侯的惯例,但是受过刑的人不得封侯却是制度。
一个惯例,一个制度,谁大谁小,谁轻谁重,自是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