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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过了年,豆花就没有消停过一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小的就不说了,光大事就经历了几件。二棒就对她有了成见,见面后表现的很不高兴,不和豆花说话了。
可是,见到和嫂嫂一起回来的五油,二棒就高兴起来了,五油是和他一起走丢的,现在嫂嫂把她找回来了,他打心眼里服气嫂嫂的本事,好像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他知道嫂嫂是去野猪寨会老豹子去的,就问:“嫂嫂,拿下了?”
豆花抿嘴一乐,说:“小菜一碟,你哥正在野猪寨改编老豹子呢。”
二棒又问五油上哪去了,五油支吾着没有回答。豆花抢过话,说:“游五台去来,你是管得宽吗?”
二棒“切”一声,看着五油怀里的小人儿,见了珍宝一般稀罕,撵着五油问:“哪里来的小娃娃?”
豆花说:“生的,养的,石头缝里崩出来的。”
“哎,你家里那个女八路怎样?”
怕二棒再喋喋不休地问下去,五油难堪,豆花转移了话题。
二棒来劲了,眉飞色舞地说:“我大嫂她……不不不,凤英她完全康复了,嚷嚷着要归队呢。”
豆花瞪他一眼,对五油说:“走,咱回,小人儿饿了。哎,对了,也该给小人儿起个名了。”
二棒二的时候挺二的,机灵的时候也算机灵,他看出了一点端倪,说:“叫欢喜,大家都欢欢喜喜的。”
豆花瞥了二棒一眼,二棒以为自己说的不对,做错事的娃娃一样,低下头来,抠起了指甲。
豆花偷偷一乐,过去逗了一下小人儿,说:“欢喜,咱回家。”
回到碾道里的家里,生火烧炕,给小欢喜熬上米汤,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得围绕着小欢喜展开,小欢喜成了两人生活中的开心果,更是重点。
窑里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五油给小欢喜换好了尿布,把他抱在怀里,左瞧瞧,右看看,看不够的样子,忍不住在那小脸蛋上“叭叭叭”地亲着,惹得小欢喜“咯咯咯”笑个不停,声音清脆,纯如铜铃。
豆花看着娘俩亲热,心中自然升起一股幸福感,小欢喜将成为五油的全部,给她带来了生活的全部希望。
这时,听到外面有羊的咩叫声,和人走路的踢踏声。豆花还没来得及开门出去,门就开了,二棒牵着一只山羊进了窑里。
豆花正要责备他几句,怎么把羊牵进窑里呢?
然而责怪的说出口来,却变了味,豆花说:“把你一个二货,眼睛有活,心中有数,行动有招。”掏出一个驴肉火烧来,塞他嘴里,做为对他的奖励。
二棒得到了嫂嫂的鼓励,火烧含在嘴里,拿过一只碗来,伸到山羊鼓鼓囊囊的奶子底下,开始挤奶。一边挤着,一边说:“养这只母山羊,原来是给凤英挤奶喝的,她现在伤好了,正好给欢喜喝。”
嘴里含着火烧,一张嘴,火烧掉到了地上,黄狗扑过来叼走了。
二棒忙放下奶碗,去和黄狗抢食,还不忘了絮絮叨叨:“火烧是我嫂子买给我的,又不是你的嫂子。”
从黄狗嘴里抢下火烧,二棒顾不了那么多,忙塞进嘴里,好像黄狗还要来和他争夺一样,狼吞虎咽吃下去,噎得咽不下去,忙舀一瓢凉水送下去。
豆花逗他:“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二棒伸一下脖子,咽下最后一口,说:“狗和我抢。”
又从腰里掏出来一只小锅,把挤好的羊奶倒进锅里,放在灶口上热奶。一边热着,一边对五油说:“奶要煮开了,筷子能挑起一层奶皮来,就好了。这样煮下的奶营养,好消化。”
豆花就取笑他:“愣头青也有细心的一面,变出息了。你这也是张飞画美人——粗中有细。”
说起美人,豆花想到了那个叫凤英的女八路,就问二棒:“你嫂子怎样了?”
二棒张嘴就说:“我嫂子好圆乎了……”
感觉又上了豆花的当,忙改口说:“我嫂子就在我的跟前,好看呢。”
又讨好豆花,说:“这只山羊用处大着呢,凤英喝了欢喜喝,欢喜喝了喜欢喝,我好好喂着它。”
豆花懵了,问:“喜欢又是哪一个?”
二棒指着豆花的肚子说:“我侄儿呀。”
啧啧,好乖乖了,连名都起好了,喜欢,喜欢好。喜欢,欢喜,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喜乐年华,再无烦恼,这不正是大家都盼望过的日子吗?
豆花和五油给小欢喜喂奶去了,二棒给山羊喂了水料,牵到院子里的羊圈里,对着山羊说:“好好睡觉,多产奶,产好奶,欢喜和喜欢都指望着吃你的奶呢。”
又自言自语道:“主要是欢喜吃,喜欢有他娘呢,他娘的那个那么大,肯定奶足,喜欢管够。”
这样想着,二棒就偷偷乐了,“咕咕咕”笑出了猪叫声。
二棒走了不久,小欢喜吃饱喝足安安静静地躺着,六六娘来了。她听二棒说,五油回来了,还领回了一个娃娃,过来看看。毕竟她是四油的妹子,她和死鬼四油也做了几年的夫妻,这一份亲情还是有的。虽说她的娘家也在谷子地,可前几年的一场瘟病,娘家人全瘟没了,她那一家子,就剩了她一个,还日子过成了个球样,连个知冷知热的老汉都没有,要是把五油这个唯一的亲人也疏远了,她只能跟儿子六六相依为命,娘俩孤独无靠,真是孤家寡人了。
姑嫂俩自然是少不了一番唏嘘,既高兴,又感慨。
六六娘爱怜地抚摸着小欢喜的粉脸蛋,小欢喜朝着她笑,六六娘说:“惹亲的。这下五油也不别愁眉苦脸了,娘俩作伴,好歹也是个人家。”
就摘下自己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这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是她爹给她的陪嫁——戴在小欢喜的胳膊上。
小欢喜胳膊细,戴不住,褪下来了。六六娘说:“小家伙,不稀罕妗子的礼物。”又给他戴在了脚踝上,说:“这下掉不了了。”
五油满心欢喜,这下她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就对着小欢喜说:“快叫妗妗。”
六六娘“哎”了一声,问:“五油,你这些日子上哪里去了?”
五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婆姨遇到了那种事情,一辈子都没法做人了,人们可不管你是强逼,还是自愿,铁定了你是一个不干净的婆姨了,豆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五油没有豆花那份能耐,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豆花接过话题,半真半假地说:“这不找小欢喜去了嘛。”挪开了这个令五油难堪的话题。
六六娘又说:“昨天和家洼那家人来过,说你公公病得厉害,他儿子又是下落不明,托人去张家湾二鬼子那里打听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你回去伺候你公公哩。让我给骂回去了。”
五油说:“嫂子你骂得对,我死活不回那个鬼地方去了,我受够了。”
听着姑嫂俩的对话,豆花先是没有吭声,六六娘就看着她,豆花才慢腾腾地说:“这事急不得,还要从长计议。”
小欢喜刚才还在襁褓里踏蹬,这会儿睡着了。六六娘说:“我走了,你俩早点歇着吧,小家伙说不准甚时候醒了,折腾的你俩一晚上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