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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冲动是魔鬼。
曲卓这次是真的冲动了,他也是真的怒了。
他觉得这帮四川士人简直比江南士人还闹心。
江南士人那只需要诱之以利就能搞定,四川士人诱之以利不好使,晓之以理不好使,动之以情还是不好使!
在曲卓看来,江南士人和四川士人就像极了网上的两种喷子:
第一种,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啥都明白,就逮住人的口误啊、不经意间的小失误啊一顿喷,人干啥都喷,就硬喷。这种人不是TM拿了钱当水军的就是真的杠精。
第二种,是真不懂的那种。我不懂你说的是啥,但我就知道一条:跟我知道的不一样的,那就不对,我就喷你。至于你说的天花乱坠口干舌燥的,关我屁事?
以前曲卓认为第一种人更可恨,现在则是刚好相反。
……
来的大儒和士子们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至少在诗词一道上,的确有很多大家,他们纷纷作诗作词,或慷慨激昂、或伤春悲秋、或借物咏志、或写景抒情,总而言之呢,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弄出来好几十首的诗词。
曲卓派人把这些诗词记录下来,自己则听也不听、看也不看,他认为这些东西没有一篇是能打的,至少在他即将“作”出来的这篇面前,那都是渣渣。
他站起身来,环视一圈,冷声道:“都作完了?该我了是吧?你们都听好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这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乃是明代三大才子之首的杨慎所做,而此时,杨慎大概也就刚刚出生?而这首词作为三国演义开篇,那还是后人给加上去的,并不是作者直接加上去的。
所以说,平时多看百家讲坛,真的涨知识。
曲卓一边想着这些烂七八糟的事情,一边努力的模仿老艺术家鲍老师那雄浑低沉的嗓音和强调,把这首词缓缓的朗诵出来,虽然他学的形似神不似,但已经把那些个大儒小儒什么的都给震慑住了。
开玩笑,整个明代三大才子之手首的杨慎,还比不上你们这些个渣渣?你们牛哔咋没当成三大才子呢?
看着大儒小儒们都陷入了安静,一个个在口中反复琢磨这首词,品味其中的滋味,曲卓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坐在那里淡定的喝着茶水。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儒起身道:“敢问教谕,此一首临江仙,道尽世间沧桑,非有大起大落之人生经历不能作出,而教谕年不过二十,如何能做出这等慷慨悲壮、回味无穷的词来?”
曲卓斜眼:“你意思我是抄的呗?”
他此时心中愤怒,也就顾不得装什么文雅了,直接大白话。
其实他心里也颇为懊悔,这一下漏了底,回头肯定被李长渡给发现自己的跟脚,但是能怎么办?冲动都冲动了,只能设法补救。
而且他也算是心里有数的,自从拜师、和对方深谈一番以后,他笃定,对方不会因为自己是个穿越者就直接砍了自己怎么样的……因为对方老了,而他一直在推动的事业其实只是个开始,他迫切的需要一个事业的继承人。
有谁会比另一个穿越者更适合当这个继承人呢?就算不成,大不了就返回星空世界呗……他可还记得当初那个神秘人给他的资料里面说的那些个关于时空管理局的事情。
所以面对对方的指责,他就很刚:“好啊,既然怀疑我是抄的,那你作一首差不多的?不用比这个好,就相似的就行?或者你去打听去问,你不是大儒么,交游广阔么,你去问,看看我是抄的谁的!问出来我当场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那大儒被他抢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老夫要是能作出来这等世间少有的绝妙佳句,早就拿出来灭了你小子了!
曲卓又道:“我告诉你们,诗词,小道尔,在家国面前,这种学问就是个屁!你们听说哪个诗人词人能干出大事业的?李白怎么样?赐金放还,永不叙用!杜甫怎么样?潦倒一生穷困无比!你们也别跟我提什么王安石苏东坡,人家作诗作词,那只是施展抱负之余的消遣,又不是靠作诗作词活着的!历代帝王将相,哪个不是开疆拓土利于民生,这些是正事,而只喜欢舞文弄墨作诗作词的,李煜如何?还不是给人灭了国?我太祖皇帝平生不作诗,开创万古之基业,我太宗皇帝平生不作诗,万国来朝永乐大兴!当今圣上不作诗,不也照样将大明治理的蒸蒸日上,这才有多余的粮食养了你们这帮只会吟诗作对、舞文弄墨的闲人!”
“竖子敢尔!”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你口出狂言,就不怕祖宗蒙羞么?”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圣人门下怎么会出你这么个狂妄之辈!”
……
大儒小儒们怒了,纷纷指责曲卓的狂妄。
“够了!”
曲卓听了一会儿,都是道德层面的指责,没有任何实际性质的探讨,烦不胜烦:“都给我闭嘴!既然你们喜欢听诗词,我就再来一首你们听听: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像这种诗词,劳资张口就来闭口就是,像你们这些个蠢货,一个个皓首穷经数十载,研究出来个屁了?天要下雨你们看的出来么?地里的庄稼不发芽你们知道什么情况么?老母猪下了崽你们会护理么?我要修一条路你们会设计会施工么?屁都不会,还整天这个狂妄那个狂妄,天底下还有谁比你们这些个无知士人更加狂妄的?”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跟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说之前的打赌你们认不认!我做的诗词是不是比你们的好!你们要是认了,我姑且称你们一声好汉子,书毕竟没有读到狗肚子里!你们要是不认,那就现在给我作出一个更好的。如果作不出来还死不认账……”
他目光凛冽的看着大儒小儒们,露出一口白牙,语气森然:“你们如果不要脸,就别怪我曲卓不给你们脸!真当我新学弟子不会杀人么?你们要不要去和东瀛那数十上百万蛮夷的魂魄去打听打听?”
场面顿时陷入安静。
曲卓这个教谕,可不是一般的教谕,毕竟是亲王的弟子啊,人手下有兵的……
过了好半晌,之前那个质疑曲卓的老儒生哀叹一声:“老夫作不出这等绝妙之词,老夫认输!只是老夫已经年近花甲,断然无法再学新学,还请教谕恩准,老夫从此归隐山林,再不问俗务、不教弟子、不传学问,再不阻挠新学推广。”
他语气悲怆怅然,这一番话说的闻者流泪,当时就感动了一大帮的大儒小儒们。
“不行!”
曲卓却是断然拒绝。
“小子!刘老乃当世大儒,如今为你逼迫至此,你还要怎的?难道还要刘老以花甲之年为你新学张目?”一个四十多岁的儒生站出来,须发皆张,怒斥曲卓。
曲卓缓缓摇头:“当然不是,他老人家也不懂新学,让他为新学张目?哼!”
他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那个刘姓大儒身前,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刘老,朝廷取士,之所以取新学之人,那是因为新学弟子更能办实事,就如同我之前说的那样,新学能富国强兵,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但是,朝廷也没说从此就取缔了旧学、圣人学啊,我没记错的话,朝廷上一任科考中,旧学占据了三成,而新学占据七成,长于旧学的,依然可以在朝廷为官,我就不明白,你们闹个什么劲儿?”
刘姓大儒闭目不答,拒绝沟通。
曲卓又道:“刘老不必归隐,朝廷呢对于旧学也是非常看重的,帝国大学里面,就有很多大儒,作为教授,为学子们传授旧学,为此,朝廷还专门拟定了一个新的词儿:国学。刘老你想想,如果旧学不重要,如果朝廷不看重旧学,会把这种学问当成是‘国学’么?”
刘姓大儒睁开眼睛,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过些年,新学子弟成长,旧学、国学……呵呵……”
曲卓要头:“这你就错了。新学致用,但也有极大缺陷,那就是太过功利。我可以明白的说,新学,就是功利的学问,追求的只有利益而已。我们想要地里出更多的粮食,我们想要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我们想要兵甲更强武器更利,我们想要一个人就能干完平日里十个人的活儿,我们想要扶摇而上九万里……这些,依靠旧学,也就是国学,是不成的。只能依靠新学,新学就可以做到。”
“你学了物理,懂杠杆原理,一个人就可以通过工具抬起几百斤乃至于几千斤的重物,你学了化学,生产出化肥,就可以让亩产提高数倍乃至于数十倍,你学了生物学,万一将来研究出杂交水稻亩产数百斤上千斤……我告诉你,那就直接肉身成圣、立地成神,为万世景仰!即便是千百年后,人们提起你,也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我吃他老人家的大米了!相比起这些,刘老还觉得,当下的这点纷争是个事么?”
刘姓大儒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曲卓笑了一声又道:“当然呢,这些都是新学的好处,可它也有坏处啊,就是我之前说的,太过功利。如果新学昌盛而国学凋零,那么人们就会陷入到逐利的怪圈之中,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礼仪败坏尽失传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了些许利益小到谎言连篇欺上瞒下,大到卖国求荣数典忘祖,如此,我华夏危矣!刘老此等大儒,如果能够把儒学去芜存菁,进入帝国大学教导国人知礼仪而存善念,是不是要比你隐居山泉来的更有价值呢?至少,在你故去以后,人们会说:刘老当世大儒,一代国学大师,值得崇敬。而不是说:刘老儿一身学问却贪图隐士之名,于国于民丝毫无益。刘老啊,你且好好想想吧。”
他看向其他所有沉默的大儒小儒们:“你们也好好想想吧!劳资跟你们废了这么多话,唾沫都干了,且回去休息了,你们想好了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