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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会场横跨三条街坊,这里曾经是贫民区,被天宝商会以大价钱买下,改造成天宝拍卖会的会场。
扇形的八层梯进坐席,供前来参加拍卖的买家列坐,第九层的包间,则是给贵宾们预留的,封家、龚家等大家族,以及天王道的长老们,早早入主其中,等着拍卖会的开始。
三天的时间里,会举办九场质量不一的拍卖,每年的买家数量都在十万人上下,吸引着不只是炎凉州内的人,很多远自西水州的来客,提前三个月就往这边赶路,为的就是淘到趁手的宝贝。
从兵器到图纸,甚至奴隶、美人,都会出现在十丈长的展台上供人挑选,所有的买家按照带来的资本,坐在不同层的坐席间,方便卖家的管理。
李管事抱着膀子从后台冷眼观瞧,今日请来一百多号武林高手压场,心里却依旧传来些悸动。
早有传闻,封家要对龚家动手,将商队的运输线路都占为己有,就在今晨,封家调动起全城的家丁集中在拍卖会周围街巷,不知何意。
龚家所在的贵宾包间内,正中央端坐一人,二十五岁年纪上下,明眉皓齿、短发精神,穿着金丝软棉袍,脚踏千层祥云靴,大约有八尺高,坐着不动也有隐隐气势流转。
年轻人身侧茶几边,坐着龚家当代家族长龚立春,手中搓着串佛珠,在闭目养神。
在二十五年前,龚立春的儿子被名医断定天生虚寒,活不过三岁后,家族长老们就寻来后路,抱来个男婴取名龚澈,美其名曰是龚清的弟弟,加以抚养,日后好继承大业。
到那时谁当族长其实并不重要,有长老们把持着各处事宜,不会出现大风大浪。
龚立春心里很不好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在被家族排挤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今日也没有带龚清前来,身边却坐着的是龚澈。
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性格急躁,心狠手辣,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果决到连龚立春都感到害怕。
让这样的人当了族长,龚家怕是永无宁日。今日前来最主要的目标,是为龚澈拍得一件兵器。
在他八岁那年,忽然从天而降一了不得的侠客,开口便收龚澈为徒,到现在龚澈已经是地魄境八重的大高手,除了龚家核心成员外皆不知晓,是龚家的一张底牌。
龚家少习武,多好文,祖上出过几位大学士,积累下万贯家财,这才在炎凉州站稳脚跟,而武道不精便是龚家的软肋。
如今下任家主,文武兼备,也难怪长老们抱有如此希望,竭尽全力要培养他成才。
殊不知在场外,他的哥哥走出马车,寒气祛除后气色大变,往日面熟的朋友,也都不认得龚清,还是见到晴儿后,才上前打招呼。
柳小奕可开了眼界,又露出那副什么也没见过的村夫面孔,瞪大眼睛环视四周,两耳暂时听不见任何声音。
有身背刀剑豪气冲天者,有富态雍容笑脸迎人者,有神头鬼脸贴影而走者,有一身正气坦荡淡然者,汇聚成拍卖场外的另一处风景。
白天拍卖的多是些寻常货色,价格相对较低,天宝拍卖行是允许私下交换的,这些买家索性就在门前摆起摊位,公然叫卖。
可以付钱,更多的是以物换物,柳小奕顺着摊位慢慢挪动脚步,那些新奇的玩意儿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刀枪剑戟是底层商品,更多的灵丹妙药、稀缺首饰,甚至还见到不少藏宝图,和修道者所卖的法器。
货物质量参差不齐,其间人员鱼龙混杂,那些图纸多半是假货,出自某些无良商家随意而画的,拿出来往往能骗取不少钱财。
忽然感觉左耳一疼,柳小奕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孟巧巧揪着自己的耳朵,往一边拽去。
“要有点高人的风采,别弄得和土包子一样!”
原来自己竟不觉间走偏了方向,龚清正站在入口处和另外几位公子哥交谈。
依托于拍卖场地,附近有不少的临时摊位买卖吃食,连客栈都派伙计站街拉人,吆喝声此起彼伏。
“那我等先行一步,看看今日有何等宝贝。”龚清拱手告别,他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外人注意,径直走到第七排坐了下来。
他这些年靠鉴宝积累下的财力,居然能和中等家族相媲美,怪不得让他二人随便挑选心仪的拍卖品。
排头的木牌上刻着十万的字样,指的是黄金十万两身价才能落座,除了他们几人外,只有寥寥数个座椅上有人。
第一天都是些小大小闹的,没什么好东西,出手阔绰的买家通常都等着最后一场才来。
“一定不要在乎钱,我龚清其他没有,光剩钱了。”
在这种环境下,龚清如鱼得水,感觉十分自在,又加上身体痊愈,更是畅快。
主持拍卖的,清一色妙龄少女,身穿高开叉旗袍,线条优美展露无疑,在寒冷冬日里,拍卖会场温暖如春,随处可见衣衫单薄的姑娘。
有色胆包天之徒,垂涎欲滴大露窘态,被人耻笑时还要道一句:“男儿本色,有何不可!”
“今上午的拍卖品,是兵器,众所周知……”
听着重新普及兵器基础,柳小奕便开始打瞌睡,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讲解这些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抬高价格。
拍卖能赚到些便宜,但更多的是低开高走,狠赚一笔,在柳小奕沉思修炼的这大半天里,前排的卖家们争抢的面红耳赤,一出门便能听到打斗声,在会场外想怎么抢夺,都不归天宝拍卖行管。
“不打算买点东西?龚少爷说了随便挑。”孟巧巧未曾修习什么兵器,却也买了两把短匕,镶嵌着各色宝石,价格在百两雪花银上。
“没兴趣,都不是什么好兵刃,最少也要比我寒冰剑强些吧。”柳小奕拍拍后背的宝剑,他这两把剑都不是凡兵,眼界自然高些。
龚清纳闷,又不好意思问,一整天的时间下来,柳小奕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来这里就是为了睡觉的。
夜间散场时,贵宾包间的龚家人从过道走出,好巧不巧与龚清走个侧身,龚立春大惊,自己儿子虽面貌有变,但还能认出是他!
“清儿?”龚立春难以置信,眼前青年一扫病态,挺直腰板双目有神,“你怎么回事?”
龚清无奈,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这位软弱的父亲,夹在家庭与家族之间卑微的摆渡者,“父亲,是我。”
随行的长老们也都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想些什么,龚清再明白不过。
“真的是我儿!你们看这真的是我儿龚清!”龚立春有些歇斯底里的回头朝众位长老们咆哮着,引来众人的目光。
长老们打着圆场,簇拥着走到街道,夜已深沉,百姓家已关门休息,只剩下零散酒楼还在营业,七星城是没有宵禁的,夜晚的生意也还凑合。
感受到龚澈异样的眼神,龚清便明白麻烦最终还是来了,自己这位弟弟始终将自己视作眼中钉,就算是个废柴,弟弟也没有对他完全放下戒心。
此时龚澈所表现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隐在众长老身后,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父亲,我还有事,等回去再叙。”龚清看出对方那种便秘的感觉,在他母亲死的当晚,面对众长老时就是这幅表情。
龚立春还想再说什么,却看着龚清带着随从自大道一路远去。
“你父亲是族长,那事情可多了,想着我父亲也……也这么忙,管我的都是师父。”
吃着宵夜,孟巧巧含混不清的说着话,此时她一点前辈高人的形象都不顾,狼吞虎咽的吃着。
龚清喝着闷酒,唉声叹气,他没什么势力,这些年病恹恹的,根本没人愿意和他为伍,“龚澈肯定会对我下手,这孩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旁的丫鬟晴儿,也忍不住流着泪,她自七岁那年,就被招进来陪同龚清,两人日久生情,又怕长老们怪罪,心中很不是滋味。
“那你俩就私奔吧!嘿嘿嘿!我给你的那本道法,学会了足以自保,没人敢欺负你的。”孟巧巧大口喝着海鲜汤,给他出谋划策。
柳小奕没吃,不是他不饿,而是中午趁着拍卖的间歇,出去吃小吃,撑着了。
白天睡的多,现在精力旺盛,伸懒腰的功夫,扭头瞥见墙角一桌坐着四个人,皆是斗笠遮面,低头喝茶。
大半夜的光喝茶?再看向另一侧,则又有两人穿着紧身打扮,腰间别着短刀。
两边成掎角之势将他们这桌架在中间,有若隐若现的杀气溢散,很多想要走进店的客人,都止住脚步退避别处。
“光吃菜多没意思,我给你们表演个戏法。”柳小奕双手在衣兜里凝聚寒霜,用力捏碎。
没等这六人做出反应,剑气便来到面前,白雾扩散至整个一层,范围内视野受阻,看不清发生什么。
孟巧巧心领神会,符箓飞出护住龚清和晴儿,“别乱动,来杀你的人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