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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废墟前,金庾信负手而立,伫立良久。
金仁问拾阶而来,见周围没有外人,只有金庾信的几个亲兵护卫在不远处放哨,便喊了声:“大舅!”
金庾信道:“是仁问啊,你公务繁忙,怎地有空来寻我这个老头子?”
金仁问道:“身在曹营心在汉,侄儿的难处,只有大舅清楚。”
“难处?”金庾信道,“我看你是乐在其中,乐不思蜀吧!”
金仁问耳根子一热,道:“大帅,你真要走?”
金庾信道:“仗打完了,还想我留下来看苏定方的臭脸?新罗拼死拼活打掉了阶伯,结果连泗沘和熊津两座都城都进不去,你到底是唐军的副大总管,还是新罗王子!”
金仁问心想你不满意,我还一肚子委屈呢,于是道:“我这个副大总管,说穿了就是个通译,事事都得看苏定方和柴哲威的脸色,还得小心翼翼的给有些人擦屁股!大军迟到一天,就给了大唐独占百济的借口。”
“你是在怪我喽?”金庾信道。
“仁问不敢。”金仁问道,“今日前来,是想请大舅再多留些时日,一来等父王赶到,一起商议对策;二来还请大舅管管太子和金品日他们,再这么胡闹下去,要是被唐军发现,极有可能破坏两国同盟,于瓜分百济不利!”
金庾信冷哼一声,他知道金仁问指的是什么——这些天来金法敏和金品日、金文品等人派出大批士兵假扮成唐军四散开去,在百济各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看起来是在败坏唐军的名声,实际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搞得各地民怨沸腾。真正聪明的做法,是立刻让百济朝野安定下来,不要与战前有任何变化,等苏定方的大军班师后,再想办法蚕食百济土地。金春秋啊金春秋,仗都打赢了,又何必急于一时,短视,彻头彻尾的短视!
“凤凰台都烧了,百济人还有什么盼头!”金庾信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金仁问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大舅啊,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至于这座凤凰台,连百济人都荒废了二十年,烧了又顶什么用!
金仁问刚要走,就听不远处有人道:“大唐谯国公柴哲威在国色天香被劫了,副大总管可曾知晓?”
金仁问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断壁残垣间走来一人,披头散发、宽袍大袖,竟是失踪多日的扶余泰!
“扶余泰见过二王子!”
“金仁问见过二王子!”
两个二王子相互作揖,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惺惺相惜感来。
金仁问道:“几日不见,二王子抚今追昔,风采更甚从前。”
扶余泰道:“荒山废墟,残尸枯骨,能让人想明白很多事情。”
金仁问道:“痛定思痛,未必不能海阔天空。”
扶余泰道:“我这里有个故事,不知二王子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金仁问道:“能让二王子主动现身的,一定是个好故事。”
扶余泰伸手朝凤凰台的废墟一指,道:“请。”
“请。”金仁问示意护卫不要跟来,随他走到废墟阴凉处,找了块平整的青砖坐下。
扶余泰道:“故事的主人,名字就叫——”
泗沘城,黑齿府。
黑齿常之、沙吒相如、元鼎围坐在书房中,均是庆幸能顺顺利利的逃出生天;至于道琛,这家伙武功高强,只要自己不犯傻,唐军倒也捉不住他。方文君则是去黑齿常之妹妹住过的房间更衣歇息。
沙吒相如道:“老黑,你不去当山贼真是可惜了!”
元鼎道:“他要去当山贼,还有马十二什么事!”
黑齿常之尴尬的眨眨眼,道:“不是你们让我扮的吗?还说要投入,把自己当成山贼,别人才会相信我们是山贼,我都是按照你们说的做的。”
沙吒相如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看这身板,这气势,往那儿一站,说不是山贼,柴哲威都不信!对了老黑,扛起文君的感觉如何,很不错吧?”
黑齿常之回想起一路上销魂蚀骨的触感,“呵呵”傻笑两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元鼎道:“老黑,这里安全吗?”
黑齿常之道:“这处老宅荒废多年无人居住,不会引人注意,暂时是安全的。现在人救出来了,柴哲威定会派人追踪,我们得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沙吒相如道:“最好离开泗沘城,只要唐军一家一家挨个搜过来,迟早会搜到这里。”
黑齿常之点头道:“确实如此。元兄,你意下如何?”
元鼎心中千头万绪:他本想立下大功后带文君回大唐,可谁知文君也是组织的人,貌似地位还在钱先生之上,文君楼极有可能是组织在百济的秘密据点,文君作为组织的重要成员,想要返回大唐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更何况有柴哲威在,文君返回大唐也不安全,只能暂时躲起来,待唐军班师、风头过去后再做打算。那么自己呢?文君若是不走,自己回去又有何益?眼下大唐尚未安抚完百济各地,战后如何处置百济的方略也未明了,唐军还会滞留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文君必须离开泗沘,连熊津都不能去。那么她能去哪呢?独山城?那里靠近新罗和高句丽,强人四出,太危险。蝎子岛?环境太恶劣,不适合女子生活。耽罗岛?百济一亡,只怕新罗和倭国又会对耽罗岛暗中下手,老朴能不能撑住场面还难说。
良久,元鼎才道:“百济遍地狼烟,我也想不好她能去哪里。”
沙吒相如也低下头,他沙吒家虽然家大业大,可目标也大,是唐军重点“关照”的对象,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将方文君送出城去妥善安置。
黑齿常之道:“眼下不论去哪里都有风险。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由我把文君姑娘带回风达郡。我们黑齿家在风达郡经营多年,唐军也不会公然跟我黑齿家翻脸。我看文君姑娘腿上有伤,在那里呆上几个月,避避风头,养养伤,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元鼎与沙吒相如相视一眼,心中均想,将文君托付给黑齿兄照顾,倒是个稳妥的办法。沙吒相如道:“唐军四处把守,如何出城是个问题。”
元鼎心念一闪,计上心头,道:“擦屁股的事,可以让唐军自己去办。”
“谁在外面?”黑齿常之突然一跃至门前,将门拉开。元鼎和沙吒相如同时回头,只见方文君换了一身衣服,绾了个随意又娇俏的朝云近香髻,曼立在门口。
方文君稍显尴尬地朝三人一笑,唤道:“黑将军、沙公子、元公子……”
黑齿常之为之一怔,这声娇莺婉转的称呼一如初见时,只是时隔半年,几人都已经历沧桑巨变,只是讷讷地将她让了进来。
“文君,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过来了?”元鼎和沙吒相如异口同声道。
“还没跟三位壮士道谢,小女子怎能歇了?“方文君俏皮道,旋即正色朝三人深深福下身去,“今番幸得三位仗义相救,文君铭感五内;只是给你们带来这么大麻烦,委实寸心难安,特来道谢。”
“文君你这是哪里话?忒客气生分了,咱俩谁跟谁……”
“文君,但得你平安,元鼎死又何惧……”
元鼎和沙吒相如急忙还礼,争着一通掏心掏肺。
“咳咳……”黑齿常之听不下去,打断两人,“保护妇孺是我等堂堂男儿的职责——只恨国破家亡,无力保护百济妇孺周全!文君姑娘仗义执言,护我百济王室尊严,着实让人感佩!就算没有沙吒请托,黑齿亦不能袖手旁观!“
“黑齿兄说得好!就是这个理……”沙吒相如鼓掌道,“文君你快起来!”
黑齿常之和元鼎也跟着让方文君起身。谁知她刚一动,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元鼎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她,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朝外就走,一边镇压她的抗议一边说:“乖乖休息去,腿上有伤还乱跑乱动……”
沙吒相如跺脚道:“喂!小马快……你!”
黑齿常之摁住他,摇了摇头。沙吒相如心有不甘,但看到黑齿常之的眼神,只好忍住,一脸莫可名状的表情。
元鼎自顾抱着方文君径直来到她房前,侧身撞开门,把她放在床上——他本就对方文君朝夕暮想,今日瑶池畔见她衣衫湿透美好曲线毕现,更是难忍心下躁动,稍稍犹豫,便鼓足勇气凑上前,想要一亲芳泽。
方文君见他满眼欲望地欺身靠近,顿时脸红心跳,情急之下伸出双手,一手捉住元鼎的一只耳朵,伸直了胳膊将他往后推拒。元鼎想再往前,无奈耳朵被拽得生疼,就这么暧昧又奇葩的僵在那里,进退不得。方文君突然嗤地一笑:“我在想,当年秦武王举的,是方鼎还是圆鼎?”
元鼎闻言哭笑不得,卯足的劲儿瞬间泄了大半,一脸伤心道:“文君, 我那么想你,见你一面都那样难。从黄山原拼死拼活赶回泗沘城,为了寻你把王宫都翻了个底朝天,谁知你竟去了熊津;我又连夜赶过去,要不是祢大人说他能安排见你,我都准备好再闯进行宫去抢人了……”
方文君默默听着,想着这些天惊心动魄的经历,心里感动,慢慢放松了他的耳朵,变成轻轻捧着他的脸。
元鼎继续道:“好不容易见面了,又有旁人在,也没得说句体己话;后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当作俘虏给带走……听说柴哲威霸占你,我简直疯了!“
“柴国公并没有霸占我。“方文君纠正道,“我们只是一起琴棋书画,歌舞诗赋来着……”
元鼎好生郁闷:“这么说我们还不该救你出来了!文君,我心,你知;你的心,到底……”他有点不知怎么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