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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这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调查,可是豹子他们做得非常干净,跟了好几日,都没有任何线索,宋言暴跳如雷,拿了手下好几个人开刀,司令部顿时行动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措手不及,短短的的几日里,长春正负厅级的好几个长官便在家里让人给刺杀了。
长春站一直是地下党计划中虎视眈眈的一环,现在得了名单,各方面的条件都到位了,自然是抓紧时间处理掉掌心的刺。
一时间长春官场人心惶惶,上级不断向宋言施压,可是地下党行动很是隐蔽,宋言根本无从下手,急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而在此同时,长春的一些职位也在发生着巨变,原本负责这个职位的人被纷纷调离,新的人从天而降,负责起了全盘大局。
但是没有人发现其中的变动,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在意这些变动。
在这动荡的年代,得权势者者得天下,领导阶层时常被有权有势的人当做锻炼人的地方,派些亲近的人过来,将自己权利范围扩大,是非常常见的事。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些巨变,都是日本侵略者暗中安排的人手,安插在这其中,以便日后行事。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地沟里的老鼠一般,隐蔽的进行着,罪恶和正义,都在茁壮的成长,只等待最后一个面对面较量的机会。
地牢里昏暗阴湿,这大概是整个长春里最不见天日的地方,唯一的光亮便是地牢墙壁上燃着的微弱油灯。
空气里隐约散发着什么东西发霉的气息,而更多的,则是连连不断的血腥气,无论你是不是有罪,到了这里,在各种千奇百怪的刑法下都得认下来。
有人在酷刑下一声不吭,有人伤口疼得让一个大男人呻吟得如同一只不足月的幼猫,而在更多的时候,整个地牢里都是一片死寂。
在这里的人,刚进来一两天时还会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出去,多呆上两天,便在这昏天黑地中渐渐绝望。
进来了,除了死,再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再见外头的太阳。
“你让我见见钟厚骁,我有话要对他说!”胡小桃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一个从牢门外经过的狱卒的衣角,哑着嗓子祈求道。
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在这里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她瘦得双颊都凹下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着实把那小狱卒吓得心头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很是不悦的将自己的衣角从她那脏兮兮的手里强硬的扯了出来。
他是新来的,不知道这牢里关的是钟厚骁曾经的义妹,只当是又遇到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疯婆娘,他觉得很是晦气,啐了口唾沫,加快了步子,一边继续朝前走着,一边恶狠狠的咒骂道:“老子都没见到过的人,你这样要死的看得见才是见了鬼了!”
胡小桃无力的滑落下来,靠坐在地牢的墙上,曾经透露狡猾的一双翦水秋瞳,现在却如同濒死的鱼一样,黯淡无光。
她知道她自己病了很久了,每一天都更少一些生气,所以,死亡应该离自己不久了吧。
想到这里,她波澜不惊了许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来,释然的笑。
大概死了,会更加轻松一些吧?
她短暂的一生如同走马灯一边,一幕幕在眼前重演——疼她入骨的父亲,自幼一起长大的钟哥哥,还有曾经的锦衣玉食,珠光宝气。
对了,还有那个她以为是真命天子,其实骗她至此的那个男人,那些甜言蜜语,温柔小意,如今像是一把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她的心上。
可那些美好和伤痛,全都不存在了,她只是一个濒死的人。
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周芮的脸,那双含了千言万语眼睛,还有她和钟厚骁柔情蜜意的模样,都叫她嫉妒得发狂。
她恨那个女人,为什么自己期望的一切,为之努力的一切,她可以那么轻易的拥有呢?
即便是到了现在,她对她也只有是忘不了的恨。若不是她,自己现在又怎么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胡小桃的笑凝固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牢房唯一的窗口上,那里洒下来微弱的光亮,她的目光也一直停滞在了那个地方。
一切,寂静无声。
牢头提着一桶饭菜,大勺敲在牢房的木柱上,麻木的吆喝着:“起来起来,都起来,吃饭了!”
但是基本不会有人听他的,该坐着发呆的,依然坐着,该躺着睡觉的,连睡觉的姿势都懒得变换一下。
牢头也不在乎,他在这里呆了太久,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反正都是将死之人,让他们放肆一些,就当是自己积善行德了,他总是这样想着,一天一天的在地牢里走着,
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只见胡小桃坐在那里,眼睛是睁着的,瞪得很大,看上去像是要掉出眼眶一般,整个人一身的死气,看上去很是吓人。
牢头心里一跳,这人怕不是死了吧?
本来这种地方死个人再正常不过,可关在这牢房里的人他还是认识的,这是那位庆余帮新当家送进来的人,听说还和他关系匪浅,这万一有点什么,自己怕是脱不了干系。
于是急急忙忙的将手中饭桶丢下,从腰间掏出钥匙,颤抖着手开了门,走过去想要探一探鼻息,却发现胡小桃整个人都死透了。
连忙跑去禀告了地牢的老大。
总归是义父的女儿,纵使是戴罪之身,也要比他们这些粗人金贵一些,地牢的人不好怠慢,马上收拾了尸体,向上级汇报了胡小桃的死讯。
钟家大宅里。
小城最近并不安宁,连带着钟厚骁也是早出晚归,周芮时常等他等到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再被人小心翼翼的搂进怀里,她总睡得很安稳,虽然早晨醒过来时,身侧又会是空荡荡的,但是掖得密不漏风的被子也能让她感受到男人的温柔。
云儿晚上是让奶妈带着的,夜里睡得很好,白天抱过来周芮这里的时候,小家伙很有精力,总是不安分的动一动,周芮闲来无事,便决定给小家伙缝些小衣服。
说起来她自己许久未动过针线,自从遇到钟厚骁,曾经那些在闺房中女工女红的日子便早已经压了箱底。
索性她的手艺并不生疏,针脚仍然和从前一般紧密,她挑了个麒麟的花样,专心致志的绣了起来,没绣多少,一直候在旁边的秦妈就已经看不下去了:“夫人,咱们还是不绣了吧,这伤眼睛!”
周芮摇摇头,准备和秦妈讲讲道理,抬头却听外面一阵急忙的脚步声。
“有什么事?”周芮听着了声音,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秦妈往窗外张望了一下,问了钟厚骁留下来保护的人,那人回答道:“地牢那边儿的人,说是有事要禀告大哥。”
“地牢?”周芮听着这两个字,一下来了兴致:“厚骁他今天应该很晚回来,你让他进来,同我说,我晚些时候再告诉他。”
那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毕竟是地牢那边的事,周芮怎么说也是个女子,接触这些恐怕也不好,可再想钟厚骁仔细吩咐过,尽量满足周芮的任何需求,话风一转,又道:“好,马上让他进来。”
本来是过来见当家,谁知道莫名其妙的见到了当家夫人,来人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问了声好,便不再说话。
“说说吧,有什么事要找钟厚骁的?”周芮问道。
来人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感叹当家的果然如同传言里一般的宠着夫人,夫人竟可以这样直呼其名。
他这一想,就楞在远处,周芮又“嗯”了一声,他才急急忙忙的把目光投向了钟厚骁留下来的人,见他点了头,这才继续说:“地牢里的胡小桃,今儿早上让人发现,死了。”
“死…了吗…”周芮做着针线活的手一顿,喃喃道。
这好像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又好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胡小桃濒死的消息她多少又听说,却不想来得这么快。
怎么说也曾朝夕相处那么久,没想到这小姑娘自作自受,到最后竟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来通报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周芮的脸色,这才试探着回答:“是,地牢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绝了。”
周芮叹一口气,将绣活放到一旁,道:“死了也好,地牢那种地方,呆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她一生追名逐利,死后却要草席裹尸了。”
旁侧的秦妈看她似乎受了些惊吓,忙递上常备着的参汤,挥挥手让通报那人退出去,埋怨道:“底下这些人可真不懂事儿,明知道夫人微恙,还说些血腥事来听。”
周芮抿一口参汤,顿觉整个小腹都暖和一些,对于秦妈的埋怨只是一笑而过:“知道了也挺好的,毕竟是故人。”
如今故人已去,倒真是成了名副其实的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