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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萋不知道慈幼局目前已经被削减到了如此地步。
平时她一日三餐都在医馆里吃。
最近师父状态不好,她回来的比往常晚些。
以至于不知道牛大婶他们吃饭都困难了。
她佯装回住所取东西。
实则从储物格里拿了些粮食出来交给牛大婶。
她存的粮食不多。
之前躲避灾难的那半年多已经被她吃掉了大半。
现下就是全部拿出来,也维持不了多久。
慈幼局里这么些孩子,不是她这点存粮或者换些银钱就可以养活得了的。
只能尽量撑上一段时日。
一直到天色渐暗,也没见管事把孩子们带回来。
时萋只能去寻他问情况。
“你别操心了,那几个孩子都没事,只是被周遭的农户领养了去。”张管事叹息,他虽与这些孩子不怎么亲近,也不甚上心,但把人都送出去也非他所想。
时萋皱眉道:“都是什么人家?过得可安稳?”
张管事捏着茶壶直接往嘴里灌上几口:“皆是老实本分的百姓,虽家产不丰,却也饿不到他们。”不是良善之人,也不会接收个孩子养,他为了这群小崽子可没轻折腾,跑了一整天才安顿妥当。
“都送去了哪个村子?往后也好去探望。”
张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喏,都记在这上面了,不过最好别去。”手指在几个姓氏上点了点。
“这两个人家,都是没娃的,收留的顺子和勺头两个年纪小点的,就是想养个亲。”若是他们这些大的总去叨扰,人家就不定什么心思了。
时萋接过纸张扫到张管事下摆,沾着已经干涸的泥水,鞋子也同样沾满了泥土。
顺着她的视线,张管事也低头瞅了瞅:“诶,弄的这么脏。”
随手拍了拍衣摆,看没什么作用也就放弃了。
冯知州不止是扣了慈幼局的供给,连他这个月的月薪也断了。
现在送出去还能得条活路,他现在更犯愁的是那些不会走不会说的半大婴儿。
今早走之前他看过一眼,光靠那不当饱的米汤喂养,个个饿的啼哭不止,几天的光景,面色都干黄了。
他若是不赶紧安顿好这一院子的娃儿,到后头就得全部饿死。
若是以前,夭折上一个两个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如今的情形不同,不是孩子生病了养不回来。
前一个月发下来的粮食,已经没多少了。
每天喝稀的也只能再维持三五天。
这回可是要死就得死一院子的,那场景他想想就脊背发凉。
趁着他这个管事还尚坐的稳,能安排的先安排起来,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至于私下找人资助慈幼局?
那不是顶风作案吗?冯知州本来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找到地儿发作呢。
他若是自作主张,最先烧的就是他们这边。
况且慈幼局只要开着,就会有那遗弃孩子的人家。
他们院里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
善人的帮助毕竟有限,现在局面不稳定,说不准何时州城里的富户就跑光了。
还不如早早给院里的孩子做了打算。
隐晦的和时萋说了几句目前的情况,至于这半大的孩子懂不懂,他也懒得再费那些心思。
“明日我看看剩下几个小的能不能送去好人家,至于你们这些学艺读书的……”张管事沉吟半晌,道:“你是咱们这里年岁最大的,趁有空也给下面小的说一说,你们这些孩子都有地方管,就不用我操心了,自己也寻思寻思往后什么出路,也快是说亲的年纪了。”
从管事这边离开。
时萋先和牛大婶说了一下情况。
一听到剩下的这些孩子也要送。
牛大婶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怀里的婴儿扁了扁嘴,哭出声来。
牛大婶连忙拍了拍,安抚住后才问:“一个都不留了吗?”
时萋点头:“张管事的意思是要摘牌儿,官府那边也不会再出银子养着慈幼局了。”
牛大婶低下了头,即便没有银钱拿,每天忙到没空闲。
她也愿意留下,就是舍不得这些孩子。
现在孩子都要送走了,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在织坊学手艺的,现在只剩下卢麦芽和夏小雨,夏小雨因为年纪小,才去了一年多。
得亏是在夏知州没调任前到了年岁。
至于尚三妮,早在年前家里有人知道她在织坊学了手艺,便被家人接了回去。
卢麦芽和夏小雨回来后才知道小篱笆那几个孩子被送人了。
织坊最近很忙,她们有一阵子没见过几个小的了。
卢麦芽先是怔愣,后面一溜烟的跑去小篱笆他们的屋里查看。
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她踉跄着扑倒在床铺上,呜呜的哭出声。
夏小雨拍了拍她的后背,喃喃不知如何安慰。
小篱笆刚来的时候,卢麦芽一眼就稀罕上了那个奶娃,从那往后小篱笆都是她最喜欢的孩子,真可以算得上是从小抱到大的。
“这是地址,小篱笆被送养到了露沟坡,你要是想他了可以去看看。”时萋拿出张管事抄写的地址递了过去。
卢麦芽红肿着眼抬起头:“小时姐姐,小篱笆会过得好吗?”
“会的。”
卢麦芽点了点头,抹干脸上的泪。
一夜无话,对于张管事提过的说亲一事。
时萋想了想没有提。
卢麦芽十岁,夏小雨也才八岁。
这个年纪说嫁人,也太早了些。
倒是时萋自己,已经十三岁了。
经过现代社会的影响,她知道十三岁也很小。
但在这个男女普遍在十五岁结婚的时代,她目前确实是到了岁数。
包括牛大婶、李老大夫在内的周围人,也都开始着急了。
牛大婶不怎么出院子,识不得什么人。
干着急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劝着时萋让她自己多为往后打算。
李老大夫则是向来看诊的街坊四邻的打听,周边人家里有没有到了年纪,品行上佳的儿郎。
只是都被时萋插科打诨,连哄带骗的忽悠过去了。
秋日过后,慈幼局的匾额被张管事摘了去。
大门也长久的关了。
几人平时出入都走侧门。
只为了避免有人继续往门口送孩子。
张管事一家老小十来张嘴等着吃喝,他只能离开去找别的营生。
至于慈幼局的院子。
也不知道是冯知州没想起来,亦或是暂时还没有可用之处。
便依然由剩下的几人住着。
慈幼局现如今只剩下时萋屋里的三人,与素喜和柳柱儿。
牛大婶则跟着时萋到隔壁慈安堂帮忙。
慈安堂倒是能维持下去。
这边看病抓药都是收费的,即便收的低,赚不了多少,维持现状还是能做到的。
只是以往夏知州会拨一些善款下来。
现如今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