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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云舒离开的步伐一顿,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沈墨,“你说什么?”
戚云舒长相极为精致漂亮,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他身体不好,神色间带了几分惨白虚弱,那一回头间竟叫沈墨看得有些出神。
恍惚间沈墨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戚云舒那张脸,努力的把他与那天夜里的人作对比,但却没有结果,他不记得那人的脸。
沈墨对那天夜里那人呻吟媚叫求饶的声音还有他的身子倒是印象深刻,但他不可能叫住戚云舒对他说让他叫一声来听听。
“你是不是怀孕了?”沈墨重复。
此时两人已走到远离大路的林子附近,四周无人,一片寂静。
沈墨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楚的传到了戚云舒耳中。
那瞬间,戚云舒清楚的听到自己开始疯狂跳动的心跳,也感觉到腹部那一阵紧绷以及血液逆流的感觉,但他面上却并未露出来。
戚云舒笑了,他犹如墨玉般的黑眸中满是笑意,戚云舒反过来质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沈墨不语,只是打量着戚云舒,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神色变化。
沈墨也知道自己的问话有些荒唐,但一切却又那般巧合,让他不得不多想。
且这事若换个怀疑的对象,沈墨兴许还不会如此主动去证实,但是那人是戚云舒,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同。
戚云舒见沈墨直直望着自己不语,他掌心湿了一片,耳中也满是砰砰的心跳声,但面上却依旧是之前的笑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如果仅仅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我身体上的不适,让你误会,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想太多了。”
沈墨剑眉轻蹙,戚云舒说得太真。
戚云舒索性回过身来面对着沈墨,他似乎对沈墨的怀疑觉得不可理喻,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笑音,“你要实在不信,要不我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戚云舒态度大方,神色笃定,原本还颇有把握的沈墨开始有些动摇,虽说戚云舒身上巧合很多,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办法证明戚云舒就是个双儿。
“怎么?”戚云舒问。
沈墨抬手抱拳以示歉意,“是我冒犯了,还请戚当家的不要见怪。”
戚云舒点点头,不与沈墨计较,“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这种话。”
把一个男人说成双儿,量是谁都会不高兴,戚云舒努力装作如此。
沈墨又抱拳,应下。戚云舒转身离开。
戚云舒回过头的那瞬间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他迈出脚去,每一步却都走得十分艰难,就仿佛身体里面灌了浆一般根本不听使唤。
戚云舒一步一步向前走,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常,直走到人多的大路边,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而那时,他的掌心中已满是汗水,耳中也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戚云舒融入人群向着戚家安排的休息用棚子走去,一路上,他脑海中盘旋的却依旧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不知道沈墨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听到沈墨的问话那瞬间他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因为他明明已经做了部署掩饰,沈墨却还是察觉。沈墨比他预料的还要难缠敏锐得多。
不过即使如此,有一点依旧不会变,那就是他不会让沈墨知道他肚里真的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因为只有让一切都回归原样,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戚云舒深吸一口气,无视心底不断溢出的酸涩,他再一次迈开脚步,大步向前走去。
戚云舒离开,沈墨却站在原地久久未有动作。
刚刚戚云舒态度那般笃定,让沈墨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的猜测,也许真的是他想太多?
戚云舒到底是戚家当家,就算他有意隐瞒双儿的身份也不太可能,毕竟戚家那么大,下人又那么多,想要瞒住这种事可不容易。
沈墨始终不得解,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向着会场走去。
随着朝阳的升起,会场来往的游客商人越来越多,越发热闹起来。
沈墨走走停停,他把戚家摆出来的每一样木料都仔细观察研究了一番,也注意去听那些正在讨论料子的人的对话。
这一行下来,沈墨收获良多,除了弄清楚了木场中如今有哪些料子,也大概了解了这世界的一些事情。
这世界与沈墨之前所在的世界不同,像木头料子这种又重又大的东西一般是不会远途运送的,南方的人建房子就不会去北方买木料。
因此,像戚家这样的龙头企业除了戚家也还有好几家。也因为所属之地不同地理位置的不同,这几家经营的木料品种也多有不同。
这些当下的局势沈墨以往没接触过,知道得不多,如今来这一趟弄清这些,便已经是赚到。
第一日沈墨几乎就是在旁听中度过,第二日,沈墨依旧大清早便来了。
不过今日有鉴定会,所以沈墨并未如同昨日一般四处闲逛,而是直接去了戚家在会场中间搭的台子那边。
那台子是专为鉴定会而搭建,位处整个会场最中间,足有好几米高,能容纳近百人在上面走动,十分显眼。
沈墨到时,台子旁边的休息室当中已经有不少人。
休息室很大,只是在地面搭起棚子,然后在里面放了一些桌椅和茶点,很简单。
这休息室是专为被戚家以名帖相邀来参加鉴定会的人而准备,多是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而这一类人大多不会年轻到哪里去。因此,沈墨一进去立刻就成了最扎眼的那一个。
沈墨进门后,对四周的人的打量并不理会,他独自一人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沈墨从容不迫,休息室内注意到他的人却议论起来。
沈墨还不知道他和秦彭约定要在今天赌上一场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几乎已是人尽皆知。
在场的有不少是之前就已经见沈墨和黄鹤比过两场的人,也大概知道沈墨和秦派之间的恩怨,得知沈墨要直接和秦派的掌门比,都跟着起哄起来。
沈墨之前赢黄鹤时完全就是压倒性的胜利,虽然那时候他们是在赌手而这次是赌眼,但这并不妨碍众人对沈墨满含期待。
有人满含期待,自然也有人不屑。
休息室一角,两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见沈墨进屋后便独自找了地方坐下闭目养神,似乎完全没把这一屋子的人放在眼里,忍不住恶言相向。
“看来还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其中一人道。
另一人闻言嘿嘿一笑,道:“你管他做什么,这种人你就让他闹,他闹腾的越厉害摔下来的时候就越丢人,你看个热闹就是了,急什么。”
起先那人闻言,觉得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用不低的声音道:“我呀,只怕他摔下来摔死!”
另一人顿时笑得厉害,直笑起先那人没看出来居然还是个菩萨心肠。
两人一说一笑一搭一唱,明眼人都看出来是在针对沈墨这年轻后生,也有不少人跟着笑了起来。
木匠的行业不比其它行业,这是个你无论多有天赋都始终要有足够的经验才能支撑得起来的行业,像沈墨这样年纪轻轻就冒头的以前也不是没有,但往往都很快就折在了冒芽的时候。
那两人的话沈墨自然也听见,但他并未理会。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无论你是对是错是好是坏都喜欢指点一番,好像这样一来他们就有多了不起。
沈墨无视,养精蓄锐等待鉴定会开始,可就在一旁的坐着的贾老见状却有些忍不下去了。
正在喝茶的他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砸,也不点名指姓,张嘴就骂道:“本事没多少,口气倒是不小!”
贾老的年纪就算是在这休息室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他入行年纪又小,要算资历,这满屋子人都得叫他声前辈。
偏他的建业作为那也是人尽皆知的,敢说这一屋子人就没人比得上他,如此状况那两人被贾老呛了话,也只得脸色铁青的乖乖闭嘴。
要论年龄资历,他们还不抵贾老一根手指头。
那两人被训得无比尴尬,屋内有人嘲笑有人观望,贾老这时却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了沈墨的身旁。
贾老在沈墨身旁的椅子坐下,他主动开口,道:“沈小友,你上次……”
贾老话还未说完,沈墨已经睁开眼,眉目清明的他往旁边挪了挪,要离贾老远些。
自从之前沈墨把那机关盒送给了戚云舒后,这人就没少去作坊找他,软磨硬泡的就想要让沈墨再给他做一个。
可沈墨最近哪有时间?作坊里有作坊的事要做,下工后他又要准备鉴定会的事,根本顾不上。
沈墨拒绝,可贾老却也是个厚脸皮的,他就是赖上了沈墨,直到沈墨请假准备鉴定会之前他是天天都到作坊报道。
沈墨嫌弃得一目了然,贾老扁扁嘴,厚着脸皮又要开口,就在这时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传话,鉴定会开始了。
贾老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墨已经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沈墨出门,贾老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待到两人一前一后的都出了门,在贾老走到沈墨身旁坐下就死寂一般安静后休息室才突然炸开,就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贾老这人脾气怪,但再怎么怪他也是令人敬佩的存在,沈墨把人嫌弃了不说还明显是躲着走,这也就算了,贾老被嫌弃了居然还又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休息室众人炸了锅,纷纷询问沈墨到底是什么人。
屋外,沈墨则是打量着台上。
朝阳升起,温煦的阳光照亮整个会场。
会场下方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数之多甚至都挤到了空地外,远远望去,会场尽头的树上甚至都有围观的人。
人头攒动间,沈墨还看到一些看见商机的小贩。
而露天的台子上,一身黑色绣花长袍的戚云舒眉目如刀气宇轩昂,他正在致辞,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再配上他今日长发高束的装束,整个人英姿勃发俊气逼人。
002
台上戚云舒气势逼人,台下诸人皆安静听着。
戚云舒说完感谢之词,又说了一遍接下去鉴定会的规则。
这一次的鉴定会的规则和沈墨之前与白浩黄鹤的不同,之前他们那是小打小闹,输赢也只在两人间,但这种大型鉴定会不同。
大型鉴定会参与的人人数多,若再按照之前沈墨他们那样的规矩来,那肯定是前面先开口说结论的人亏后面的人占便宜,不公平,所以鉴定会采用的规则是压底的方式。
所谓压底的方式,指的是参与的人在有了结果之后,将其结果用简洁的言语写在纸上,然后再把纸交由主办方或者德高望重之人保管的防作弊手法。
所有人都鉴定完后,众人口述自己的结论,但这个结论都必须是纸上写的,不能改不能多,这样的做法防止的就是有人在听见别人的鉴定结果之后作弊更改。
当然鉴定会除了压底的规则外,也还有些其它的不同,这种鉴定会时间大多都给的比较宽裕,也会提供一些统一的可用工具。
戚云舒言简意赅,只用了很短时间便把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交代完规则,这鉴定会也就算是正式开始。
休息室内的人此刻都已出来,台上的戚云舒点出其中几个声望更高的与众人做了介绍后,便走到一旁去。
同时,也有人上场布置起来。
几个穿着戚家服饰的下人抬上来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用白布遮盖着的小台,台上放着的是一块只有成人手臂长短的料子。
那桌子一被抬上台子,下方的人就开始议论起来,纷纷猜测白布下面会是什么。
“沈小友,你怎么看?”贾老趁机凑到沈墨面前。
沈墨本能往旁边躲去想要躲得远远的,可此刻四周都是人他根本无处可退,无奈之下沈墨只好道:“贾老觉得呢?”
他们这些人和看热闹的人不同,一般不会妄下结论。
“不好说。”贾老摸摸胡子,话题一转,又道:“沈小友你上次做的那机关盒……”
沈墨闻言正无奈,台上戚云舒的声音便传来,“那接下来就请诸位开始吧!”
戚云舒那声音对沈墨来说就如同救命符,他连忙假装目不转睛的去看台上放着的那料子。
料子上的白布已经被揭开,露出了上面放着的那手臂长短拳头大小的料子。
那料子是快老料,应该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表面已经有些变色。木料本身呈普通木材的棕黄色,纹理清晰,纹路为暗棕色。
只一看这料子,沈墨就明白过来,这一次鉴定的难度在于那料子的‘小’。
鉴定木头的品种,若是给你一整棵树那就没难度了,从树皮树叶去看几乎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与之相反,越是小的料子就越是难以鉴定,因为越小就越无法看清纹理的走向,如果只给你拇指大小一块,那除非很有特色的崖柏类基本就无法鉴定。
白布一揭开,下面的人就更热闹起来。另一边,收到戚家名帖的人也有了动作,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去‘鉴’那料子到底是什么。
上去的顺序是按照名帖上的编号排的,戚家发出的名帖总共有二三十张,沈墨排在后面。
沈墨名帖的数字大排在后面,贾老却在很前面,所以早早的就被叫了上去。
台上的人鉴定的时候台下是安静的,无人说话无人打扰,由着台上的人一点一点来。
沈墨一开始注意力都在那木料上,但时间等久了便有些乏,且隔得太远又看不清,慢慢的也就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了一旁的戚云舒。
一夜过去,冷静下来的沈墨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戚云舒到底是不是那天夜里的人,戚云舒的态度都很明显,他不想再提。
那事发生的太突然,沈墨毫无准备,事后也毫无线索,这么久下来亦无人找他负责,折腾至如今沈墨都有些疲了。
既然如此,沈墨想了想之后也决定不再继续探究,若那人找上门来,那也到时再说。
思及至此,沈墨收敛心思,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台上那料子上。
沈墨聚精会神于那料子,并未注意到他移开视线后没多久,戚云舒便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台上,那料子被上去的人又敲又闻的一番折腾,但无一不是小心翼翼。看着众人那模样,台下的沈墨都不禁有些想笑。
从那料子的颜色与特性来看应该并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料子,若放在平时,这么一小截废料子恐怕这些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只因为它此刻处于高台之上,就被众人当作珍宝。
木料这一行便是如此。
无论是紫檀木还是黄花梨又或者金丝楠,在不懂的人眼里扔进火里都一样烧一样着,就是块煮饭的柴火。
不,说不定在普通人眼里这些连块柴火都还不如,因为这些大多都不好烧,烧吧烧吧烧不着说不定就拿出来扔了。
而懂行的,若得了这些个好料子通常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因为大多人都不舍得用,搁家里一藏便是几十年,到头来还不如快柴火来得实用。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后,排在沈墨前方的人总算都上去完。台上最后一人下来后,沈墨上去。
沈墨上台,漫步来到桌前。
他先是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那料子的外形,又嗅了嗅,然后手指蜷起轻轻敲了敲听了听声音,接着把木料翻了个身再看了看,便到一旁去写了答案交于戚云舒。
从头到尾,沈墨就如同他之前与白浩赌眼时一般,只用了片刻时间,就连那动作都几乎如出一辙。
直到沈墨结束下台,其它的人才反应过来沈墨居然已经结束。
台下一阵骚动,众人窃窃私语,再下一人上台后才又安静。
鉴定完的沈墨交完答案后,走到另外一边为等候着的诸人安设的椅子前坐下,才落座,秦彭那熟悉的声音便传来,“装模作样。”
沈墨的名帖是从秦派得来,两张名帖数字相邻,上台的时间也相近。
与沈墨不同的干净利落不同,秦彭刚刚可是在上面好一阵磨蹭,又是摩擦又是对光的,就差没舔上一舔。
沈墨名帖排号偏后,他结束后没多久整场鉴定便结束。戚云舒重新站了出来,而之前最先上台的人也开始公布结果。
对于那料子,众人众说纷纭。有说是榆木的也有说是槐木的,也有不少人说是柞木与曲柳,其中又以说是槐木和曲柳的为最。
一开始,众人还耐得住性子慢慢的公布答案,但人数过半数后,众人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那些看热闹的和商人不提,他们这一群人里甚至都已经分作几派争吵起来。众人各不相让各有各的理,争得是面红耳赤。
因为赌约,秦鹏与沈墨两人特意换到了最后上台,鉴定已经结束,答案也已经交给戚云舒,众人也乐于看这热闹。
轮到秦彭与沈墨时,秦彭主动对沈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沈墨不惧,与他一起上了台。
众人都知道两人的赌眼之约,此刻见两人上台,纷纷安静下来。
台上,秦彭冷笑一声,故作大度,“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你先。”沈墨面带轻笑。
秦彭并未与沈墨客气,闻言他立刻就上前一步站了出来,像是生怕被抢先了似的。他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这一刻,等着沈墨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秦派道歉。
“依我看这就是一块水曲柳的料子,水曲柳的木料颜色呈黄灰色,纹路十分有特点,有粗有细,粗的粗狂细的细腻。”
“这料子虽然不大,但从这纹理大小来看,原木本身最少也是五十年以上的大料子了。”
沈墨闻言,轻轻点头,这番推理很有道理,只可惜从一开始就错了。
秦彭见沈墨居然点头赞同自己的话,他嗤笑着问道:“怎么,你也这样觉得?”
对于秦彭的挑衅,沈墨并未理会,见秦彭说完,他直接走到一旁拿了放在台上的那料子。
重新站回原位,沈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料子面上划过,他语调轻缓的说了起来,“面料光滑,色泽黄灰,比重不大,纹路有深有浅十分有特点。”
描述完面上能看见的,沈墨又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在那料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后,沈墨又接着说道:“声音清脆却不刺耳尖锐,非铜音。”
听完声音,沈墨又把料子竖了起来,看了看立边,“木茬细腻,纹理通直,材质坚韧。”
看完立边,沈墨又把木料举起来放在面前轻轻闻了闻,“味道微刺鼻。”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秦彭见沈墨在那里摆弄卖弄,略有些不爽,沈墨说的这些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他刚刚也说了。
“我特意说这么多说这么详细,是想告诉你你错在什么地方。”沈墨一如之前的温吞,可他说出口的话却叫台上的秦彭瞬间暴跳如雷,也叫台下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墨这般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气成这样的,众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偏沈墨好像还毫无自觉似的,依旧一脸的优雅淡笑。
“你——”秦彭气绝,低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这里卖关子了!”
“你还看不出来吗?”沈墨把手中拿着的料子翻了个面,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料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好看。
他动作不紧不慢,直叫一旁的秦彭都快被气得跳脚,这才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说道:“这是一块柞木料子。”
柞木与水曲柳是很像,但也并不是一模一样。柞木的纹理比起水曲柳要更小更弯曲些,硬度也高于水曲柳,木茬也更细,而且柞木的味道会有些刺鼻。
这料子放得有些久,味道淡了,颜色也变得深了不少,可是纹理和味道却不会改变。特别是味道,柞木和水曲柳的味道差异很大。
若秦彭知道这些,要分辨出这到底是柞木还是水曲柳就并不困难。
“柞木?哼,你居然说这是一块柞木?哈哈哈哈……”秦彭闻言也顾不上生气,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沈墨由着他去笑,台上便只剩下秦彭大笑的声音。
秦彭哈哈大笑间,台下的众人却都凝视着一旁的沈墨。沈墨看完手中的料子后,又把料子放回了台上。
他神态自如与信心十足让人不由得去信服,甚至连台边坐着等待结果的那些拥有名帖的行家,此刻也不禁思考起沈墨之前说过的那一番话来。
之前众人都各有答案,无一不对自己的答案信心十足,可此刻沈墨那三言两语下来,众人却有些无法继续像之前那般笃定。
“那你的答案是?”戚云舒从角落走了出来,他本早就应该出来,但他却看得有些呆了。
沈墨的五官算不得多出众,但他身上有两样东西让人却无法忽视。
一是他那双眼,他那双眼总是冷静而锐利,让人有一种仿佛被他看透的感觉。
二便是他身上同样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没有锦衣华服的装点衬托,仅是一身普通衣袍穿在他身上,却让人总也移不开眼。
与戚云舒的俊气逼人令人惊艳不同,沈墨就如同一汪平静的潭水,他总是浑厚而安静,让人与他相处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轻易便沉浸其中。
“十年的柞木,木料普通,无甚价值,倒是可以做个掏火棍。”沈墨道。
003
柞木在沈墨的世界如今已是国家二级珍贵树种,是保护植物,若有老料家具算起来也值些钱。
只可惜在这里柞木并不稀罕,这种仅手臂长短拳头大小的废料,当真只能拿来生火。
“不可能,这分明就是水曲柳。”秦彭已经有些笑不出来。
沈墨看向一旁的戚云舒,后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你是对的。”
话音落下,戚云舒又加大了声音大声宣布道:“这确实是一块仅十年的柞木料子,并非榆木或者水曲柳。”
答案一出,四下一片沸腾。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热闹的多是下面看热闹的人。
收到名帖而来的人得知正确答案,不少人都互相道喝起来,这些人大多都是和沈墨一样给出柞木的答案的人。
给错了答案失去继续参赛资格的人也不再少数,不过大多数人很冷静,有疑惑也是低声讨论。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站在台上的秦彭在听到答案的瞬间便失去理智,“这不可能,这分明就是一块水曲柳!”
秦彭不信,他的辨认绝不会错,水曲柳这东西在木头行业也不算少见,他没见过几千也见过几百次,又怎么可能会认错?
台下热闹嘈杂,但这丝毫不影响秦彭的声音传开,他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我希望再鉴一次。”秦彭看向戚云舒。
“秦掌门是在质疑我戚家作假?”戚云舒闻言不禁冷笑,这一幕似曾相识,之前白浩亦是耍这种手段,输了比赛不认反而赖他戚家包庇人。
秦彭脸色一白,他都已经忘了这茬。得知自己竟然输给沈墨,他脑海中全都是之前与沈墨的约定,他是秦派掌门,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没多想便要求再鉴。
戚家已经给出答案,他这时候要求再鉴,那就是在质疑戚家。与戚家为敌便是找死,可此刻刀悬在脖子上,秦派心中畏惧但也顾不上那么多。
白浩黄鹤都已经输给沈墨,他之前也信誓旦旦要找回脸面,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输得彻底,这叫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比起与戚家为敌,他更丢不起这脸。
“沈墨他是你戚家的人,这一点我没说错吧?”秦彭豁出去。
戚云舒瞬间被气笑,看来秦鹏是真的不准备在这一行混下去了。
就在此时,台下又传来一道声音,白浩不知何时挤到前面来,他道:“戚当家的,我们不是质疑戚当家你,只是……”
“只是什么?”戚云舒微微眯眼。
“戚家当然不会作弊,但是戚当家的,如果我所知没错,沈墨从一个月之前就一直在戚家作坊做事吧?”白浩循循诱导,“戚家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但是沈墨呢?”
秦彭闻言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接着白浩的话说道:“沈墨这人为人奸诈狡猾,他肯定早已经提前暗中调查过。况且他这时候加入戚家,谁知道他是不是有预谋而来。”
白浩他们这次倒是聪明,如此一来他们质疑的便是沈墨,与戚家无关。
戚云舒蹙眉。
“我觉得沈墨他就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鉴定会,他的答案就不应该作数。”秦彭借题发挥。
既然沈墨没有资格参加鉴定会,他的答案也不作数,那这一场胜负自然也是无效的。
看出秦彭赖皮的行为,一旁参加鉴定会的人中有不少人都面露嘲讽,他们这群人最看不得的便是这种赖皮之人。
秦彭自然不是没有看到那些人眼中的嘲讽,但那又如何,无论如何都比承认比输给沈墨强。
他两个弟子都已先后输给沈墨,若连他这掌门也一起输了,那他们秦派还怎么混下去?
一直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沈墨眼中的笑意逐渐淡去,被人质疑人品,沈墨也冷了眼神。
“所以你们就是一口咬定我作弊了?”沈墨冷笑。
“你这种不择手段的人,作弊也不稀奇。”秦彭道。
“之前黄鹤那两场也是?”沈墨反问。
沈墨这话一出口,秦彭脸色顿时越加发黑,白浩和他这一场赌眼可以说是沈墨作弊,黄鹤那却是实打实的输了。
秦彭被问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喘着粗气瞪着沈墨,一副恨不得杀了沈墨的模样。
秦彭理虚,台下立刻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起哄起来,沈墨之前那两场赌手可是有不少人都亲眼见证过的。
“若是输不起,就不要与人赌。输了又耍赖,这是何必。”沈墨冷言道。
“你——”秦彭胸口快速起伏,一张老脸铁青,“总之这场赌眼我不认!”
戚云舒自见到秦鹏泼皮耍赖那瞬间起就已心中有火,此刻见他竟如此不要脸,冷笑一声,有了抉择,“既然你不认,那这场比赛就不计入结果。”
秦彭闻言,脸上刚露喜色,就听戚云舒又道:“既然你看不上我戚家,又觉得我戚家的比赛有不公存在,那我也不留秦掌门了。”
“你什么意思?”秦鹏脸色一变,因为旁边已经有戚家下人上台来把他架住往台下拖。
“你们放开我,你们想干嘛?”秦彭不停挣扎,但那两人却根本不顾,直接粗鲁的把人拖下了台。
白浩黄鹤几人见状直接愣在了原地,他们根本没想到戚云舒会做得这么绝。
台上,戚云舒冷眼看着秦彭狼狈的被拖走,视线一转,又看向了台下的白浩,“把这几位也一起送出去,我戚家的地盘不欢迎。”
戚云舒此话一出口,旁边立刻涌出一群人来,不等白浩他们反应,直接便把人向着人群外拖去。
待到几人被拖离人群走远,戚云舒才有冷着脸道:“我戚家做事从来都讲求一个公道,这一次的鉴定会从头至尾都有我亲自安排,绝不可能出现考题外泄的情况。”
话音落下,戚云舒又看向一旁的沈墨,“至于沈墨,他虽然才来我戚家做事没多久,但我相信他绝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这一点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
戚云舒这话由心而发,并不是为了平息混乱才说。
他虽然与沈墨扯不清,又有着旧仇,但是沈墨这人的人品他却绝对信得过,沈墨这样的人绝不会做那种事,以他的本事也没必要那样做。
戚云舒一席话下来,会场顿时安静不再吵闹。
作为戚家当家,戚云舒这些年来没少抛头露面,但他一直都是和气生财,从未当众发这么大的火,更莫说是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人把人拖出去。
沈墨闻言亦微讶,他没想到戚云舒会站出来帮他,还做到这程度。
沈墨抬手欲抱拳说声谢,但他才一动,戚云舒整个人便靠了过来。
戚云舒像是突然没了力气似的,半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更是因为沈墨站在他后方些的位置的原因,他整个背都快贴到了沈墨的胸口。
戚云舒身上淡淡的木香扑鼻而来,沈墨很快缓过神来,他不易察觉的伸手扶住戚云舒,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没事吧?”沈墨轻声问道。
“扶我下去。”戚云舒察觉到来自耳后沈墨的吐息,他整个人都轻颤起来,耳朵更是瞬间红了一片。
沈墨并未察觉戚云舒的异常,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四周。
戚云舒突然倒向他,周围的人因为刚刚秦鹏的事情还未注意到,但如果他们一直站在台上迟早会被发现。
沈墨半扶半搂住戚云舒,带着他向着楼梯走去,两人速度正常,从远处看上去倒有些像是沈墨跟得太近,不过身在近处的人却有人察觉。
一直在台下的管家见状更是连忙跑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戚云舒摇了摇头,管家却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脸色一白,道:“还劳烦沈公子帮忙把当家的扶到休息间里,我去拿药。”
戚云舒如今都已站不稳,沈墨自然不会拒绝帮这个忙,他就着这姿势扶着戚云舒向着一旁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走去。
进了门,放下帘子,沈墨弯腰索性直接把戚云舒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在戚云舒的惊呼中把人抱向一旁的矮塌。
这休息间不是沈墨之前待的那休息间,而是专门准备给戚云舒的小间,里面虽然也简陋,但有张竹板的矮塌。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去。”突然离地,戚云舒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自己与沈墨几乎脸贴着脸,更是吓得心跳都慢了一拍也立刻瞪圆了眼。
“安静些,不然引来了人你自己解释。”沈墨态度强势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他直接把人抱到矮塌前。
戚云舒不语,他努力忽视沈墨身上的气息,但身体还是逐渐僵硬,被沈墨碰到的地方也开始火烧火燎的发烫。
沈墨把人放下,又伸手摸了摸戚云舒的额头,“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戚云舒抬手推开沈墨的手,他脑袋中本就有滚烫的血液不断涌进来,沈墨还摸,如今都烫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墨见戚云舒应该不是脑袋不舒服,立刻就又看向戚云舒的腹部,他手也伸了过去,“是肚子?”
戚云舒察觉到沈墨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间连忙抓住沈墨的手,“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