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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老了,”她安静了很久,忽然这么说了一句,“我说我不会恨他了,他都差点哭了,景哥哥,我忽然觉得爸爸很可怜。”
他伸手覆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爸爸看到你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的就是最大的心愿,以后我们经常来看看他,不许难过了,嗯?”
她把眼底的泪珠收了收,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好,我们以后经常来看他。”
“羽溪要结婚了,景哥哥,你知道吗?”
景颜微一皱眉,侧头看她,有些担心,“她去找你了?她又说了什么?”
她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轻轻问他,“那个男人对她好不好?”
“我不知道,”景颜声音沉沉的,他的确是知道这件事,但对于那个男人,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去做过什么了解。
他不想谈这件事情,她却固执的继续说,“她想让我们去参加她的婚礼,就在下个月。”
她声音轻轻的,那么小心翼翼的,他却总觉得有些心疼,“我们可以不去的,宝宝,你不需要为了她有任何的不开心。”
“我想祝她幸福。”想了想,她这么说了一句。
就像自己当年是个孩子,做什么都不为过,那她也一样啊,更何况,她的牺牲真的远大于她。
羽笙总觉得,她好像欠了她好多的东西,像是这辈子怎么都还不清了似的。
欠她一个温暖的童年,欠她最爱的爸妈,还欠她一个她口中那个仍旧爱着却不能在一起的人。
***
羽笙第二天难得的醒的特别早,她轻轻地动了下身子,想从景颜怀里溜出来,哪知身子刚动了一下,搭在腰上的那只手却用力的将她扣住又往怀里带了带,身侧的人也微眯着眸子慢慢睁开。
“饿了?”他嗓音淡淡的,慵懒又随意,却又掩住不住那话音里满满的宠溺。
羽笙很认真的亲了下他的唇角,“我想给你做一次早餐。”
景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会,似乎有些迷蒙的不清醒,看着怀里这张俨然十分较真的小脸,随即才低低的笑起来,“一大早起就准备给我吃黑暗料理吗,不过,甘之如饴。”
她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几秒钟就又破功,自己也笑了起来。
她真的是不会做饭,不过好在家里的食材备的也齐全,她上网搜了食谱,照着步骤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从冰箱里取了小咸菜装到了菜碟里,看了看那包奶黄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了外套跑下楼去买了两屉小笼包回来。
把所有的食物都摆的规规整整,满意的拍拍手,她才笑眯眯的推开卧室的门,就像他往常叫自己那样叫他,“懒猪,起床了。”
其实从她下床之后景颜就已经没阖眼了,听着她在厨房有些慌乱的切着东西,还时不时小声的“呀”一声,他总忍不住的想笑,却也一直安静的躺好等她来叫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家丫头做这些就是为了最后这句话啊。
于是,他索性顺着她的意思,掀开被子坐起来,懒懒的伸出胳膊,闲闲散散的看着门口那个笑的像阳光的丫头,“我要抱抱再起床。”
这也是学她。
果然,小丫头笑的更开心了,几步跑过来,刚想装腔作势的学他的样子给他一个拥抱,却被床上的人猝不及防的拉进怀里用力抱住,他吻了吻她的颈窝,低声说,“宝宝,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爱你了。”
皮蛋瘦肉粥的味道还不错,景颜十分给面子的喝光了两碗,又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来我该考虑以后的早餐都交给你来做了。”
羽笙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抿了抿唇角,“那你要想想拿什么和我做交换呢?不能睡懒觉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那人却不慌不忙又无比认真的回她,“我晚上会更加努力的加班的。”
羽笙的脸瞬间又被烧熟了…
景颜把车停在店门口,又耐心交代她,“中午要好好吃饭,不能只吃三明治敷衍了事,我忙完就过来。”
“嗯,”她弯了弯唇角,看了看面前这双氤氲着爱意的眸子,又牵起他的手,无比虔诚的低下头吻了下那手背,“景哥哥,我爱你。”
“傻丫头,”他揽过她到肩膀上,揉了揉那已经过肩的头发,柔软,细腻,带着他最熟悉的味道,“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说这些,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看着那黑色的车尾慢慢消失在视线,羽笙出了巷子随手也招了一辆出租车。
***
景颜下午去店里的时候盛安安正一个人忙的不可开交,他还疑惑着未开口,盛安安就先怔怔的愣住了,“你们不是说要去散散心吗?怎么回来了?”
景颜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立马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的推门出去,坐进车里边启动车子边给羽笙打电话。
关机,关机,打了无数遍,都是关机。
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无比的漫长,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家里没有她的身影,虽然早就想到了,可他推开门后仍旧觉得心里空空的。
四年前的那一幕幕像是电影的慢镜头,心脏被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涨的慢慢的,就快要溢出来了。
卧室的门上贴了一张便签。
景哥哥,我出去散散心,不用担心我,等我都想明白了就会回来了。
他的小丫头竟然还在便签上画了一个笑脸!
他忽然有种很想用力的蹂躏她撕裂她的冲动。
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深深的自责,其实从昨天起她就有些不对劲了,可他却什么都没想到,就连今天早晨莫名的早餐和那句我爱你也一样。
他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问题的源头应该是从她昨天去看过羽霆义开始,思忖及此,景颜直接驱车去了郊区,心里沉甸甸的被什么东西压的难受,余光扫到副驾驶后又会觉得心里陡然一空,像是身体的所有感触都被抽走了一样。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一刻都不能。
见完羽霆义,他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大概。
手机响了一声,是助理发来的一个定位,他沉着脸看了一眼,又忽然很想笑,后来他也确实笑了。说不出是放下心了还是觉得他的丫头说真的很可爱。
订好了机票,是半夜的。
他看了看时间,还是驱车去了DE。
羽溪还在开会,他便索性陷进那柔软的沙发里阖着眼假寐了一会。
紧绷了将近一天的神经的确让他很累了。
办公室的门轻微的响了一声,羽溪跟助理摆了摆手放轻了脚步走进来。
见沙发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她笑了笑,“景颜,你自己来的吗?”
他却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她,眸色深的像是一滴化不开的浓墨。
“网织的太大,最后被困住的人可能会是自己。”
羽溪沉下脸,不解的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不知想起什么,他却忽然笑了,“她昨天还傻乎乎说希望你能幸福,我当时就该告诉她的,像你这种人,其实连幸福是什么都不知道。”
“景颜,”羽溪皱着眉喊他,脸色有些发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景颜好整以暇的正了正身子,目光犀利的盯着她,微眯起的眸子泛着阵阵寒意,“我想说的是,我家丫头真的太傻了,怎么会信了你的话,觉得自己会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呢?”
羽溪怔了下神,又很快的仪态自若的笑起来,“你们完全可以去问羽霆义啊,他会告诉你们事实的。”
“我问过了,”景颜很沉静的看着她,偏偏就是这么沉静的眼神也最容易让人心慌。
“你说,为了以后能更好的照顾她,只能想到以这种方式来让她接受你的存在,你知道你利用的是什么吗?是一个父亲最深沉的爱。羽溪,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可耻吗?”
羽溪终于笑不出来了,那两个字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到了她的心里,那么疼,却偏偏还是拔不掉。
她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对啊,我可耻,我就是看不得你们过的这么开心,我就是想让她觉得她欠了我的,最好是一辈子都能活在这片阴影里才好。不过那个老家伙竟然一点都不配合我。”
她低下头,收起眼底的润湿,顿了顿,才继续说,“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跟你结婚,因为你太优秀了,但是我当年就是喜欢你,是最单纯直白的那种喜欢,喜欢就在一起,我有错吗?后来在美国我认识了许腾,我觉得我对他的感情是爱,可是我也不会真的和他结婚,因为他和你一样,你们都太出众了。我最后会跟什么样的男人结婚,其实这个问题早在羽霆义当年抛弃我和我妈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他可以其貌不扬,可以不用有很多钱,但是他一定要什么都顺从我,我不可以爱他太多,不可以超过他爱我,因为那样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不想再被人抛弃了,一次也不想了。其实现在这个男人,我一点都不爱他,但是他对我很好,是言听计从的那种好,这就够了啊,所以我会和他结婚。”
她说完后自己先笑了起来,可那笑容生在那张精致的脸颊却像是一朵枯萎的花,那么苍凉。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怎么样,当年羽霆义贪污被人举报的事情,其实是我做的,因为我太恨他了,是彻骨的恨。”
景颜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笑的柔柔弱弱的女人,见她第一面时的样子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从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她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藏蓝色百褶裙,干净白皙的脸上溢满了青葱,笑弯了唇角看着他,她冲他伸出手,“班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她不该变成这样的。
其实他当年完全可以把对羽笙的耐心用在她身上的,她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啊,可是她伪装的太逼真,她一直都没有把最真实的那一面呈现给他看,她连被救赎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景颜用力的闭了闭眼,起身准备离开。
他对这个女人,恨不起来。
因为她太可怜。
羽溪也随着站起来了,她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的湿了眼眶,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有谁不想和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呢,可是她的童年太过阴暗,她把自己封闭的太死了,就连曾经已经倾泻下来的阳光都被她亲手隔绝开来。
她的爱情,其实都是被她自己亲手毁掉的,因为那种美好太奢侈,而她,又太懦弱。
景颜说的对,她的确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叫幸福的人。
***
景颜在飞机上浅浅的睡了一觉,其实见完羽溪之后他反而更加安心了,因为她已经很彻底的把该做的,或者说是可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而他的丫头,其实在听她说完那些之后也并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不是吗?只是想散散心而已,随她去好了。更何况,她没有一声不吭的就自己走掉了,起码还留了一个便签。
其实沉不住心的是自己,景颜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被这小丫头,被这声景哥哥绑的死死的了。
下了飞机又坐上出租车,到侗乡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景颜打开手机导航,按照那个定位的指引慢慢往镇子里走着,看着距离地图上的那个小红点越来越近,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在都市待的久了,此刻置身于这不大的镇子里心里忽然觉得宁静了不少。
四周都是矮房,这么轻轻望去便能看到不远处的山峰,高高低低的,一片连着一片,像是没有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耳畔开始传来热闹的音乐声,还有一波波的欢呼声。景颜收起手机,微眯起眼睛看了看不远处,一眼就锁定在了那个坐在石头上撑着下巴发呆的背影上。
他放轻了脚步声走过去,发现丫头的确是发呆发的正入神,就连他坐到了旁边都毫无察觉。
对面是喧闹的人群,正在穿着少数民族的服装吹着芦笙跳着芦笙舞,一派生气盎然。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坐在她的身边静静的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小丫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子,目光直直的锁定在他脸上,黑亮的眸子就那么用力的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脸上戳出两个洞来。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了,“蜜月有一个人来度的吗?”
“景哥哥,”她扯了扯他的外套袖口,又去牵那只放在石头上的手掌,“你怎么来了?”
他挑挑眉,有些生气的睨着她,“我来度个蜜月。”
她却一点都没有认错的意识,咯咯的笑了起来。
就这么笑了一会才开始解释,“我就是很想来看看芦笙长什么样子,从那次唱完歌之后你和我说了芦笙这个乐器之后就想来。”
他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绷着脸去捏她的鼻尖,开口时却又想笑,“所以我该庆幸自己没有随口说个南非或者埃及的一个什么东西好给你机会让你跑的更远,对吗?还有,以后再也不能让你做早餐了。”
她牵着那温暖的手掌一直晃,嘴里也笑个不停。
景颜忽然正了正神,很认真的把那只她紧紧牵着的手抽了回来,又重新伸向她,无比虔诚的望着那双有些惊慌的眼睛。
“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景颜,景是景色的景,颜是颜如玉的颜。”
羽笙以为他在生气,连手都不给自己牵了,可是听完这句话她却懂了,他是希望自己可以真的放下过去那些残落的碎片,完完全全的与他重新开始。
眼眶又有些微热了,她眨了眨眼,伸出手握着那手掌,也一本正经的介绍,“你好,我是羽笙,羽是羽毛的羽,笙是芦笙的笙。”
这是他赐予的名字,也是他赐予的一场新生。
End。
文/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