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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存了这一念头,平日最不耐烦早起的颜清在破晓时分被仙婢唤醒梳妆时脸色都平和了几分,可她从破晓等到日落,还是没有等来想见的人。就连往常她生辰时一大早就会带着礼物出现在裟罗殿门口的吞云兽也没有见着身影,可正因如此,反倒拔高了颜清的期待。
宴会即将开席,颜清没有等来帝君,倒是先遇上了死对头防风。她今日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额间点着朱红花钿,原本细弯的柳叶眉也被改了样式,平添了几分温雅端庄。
“今天看着倒像个大家闺秀,可这裙子给你穿真是浪费。”
颜清懒得理他,可她这不屑一顾的样子却愈发激怒了前来挑衅的人。防风欺身上前,一把扯住颜清的袖子,用只有她能听清的音量低声道:“我知道你在等谁,只是你看,这天都黑了,那人来了吗?”
颜清甩手将衣袖从防风手里夺了回来,终于抬眼看他。
“哼,”防风嗤笑,“怎么?说到你心里去了。”
颜清挥手遣退随侍的仙婢,语气十分冷淡,“谁让你来的?天后还是东海水君?”
防风疑惑,这同天后有什么干系?
颜清眼神愈发轻蔑,“所以大皇子这是给人当了刀却还不知道握着刀人是谁?”
防风气急,可偏偏还要逞强:“我给何人当了刀不打紧,要紧的是这把刀能插进你心里。自你出生后,帝君再未踏上过天宫,你可知为何?”
“你闭嘴!”
“我闭嘴?我闭嘴这一切就能当做没有发生吗?颜清,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帝君不会来的。你那狐狸精娘亲因着生你才难产而死,你父君早就厌弃了你!”
“哪来的兔崽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出声喝止的是吞云兽,颜清听见声音朝他身后望了望,原本暴怒的心瞬间被一盆凉水浇了个彻底。
吞云兽今日也是一个人来的。
“我没有胡说,不然帝君有什么理由连亲生女儿的及笄礼都不来?”
吞云兽被问的哑口无言,倒吊着一双眼狠狠瞪着防风。
“无话可说了吧,”防风好不容易能占着一次颜清的便宜,立马乘胜追击,“颜清,你就承认了吧,你就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丧门星!”
“是,我是有人生没人养,”颜清刚被浇灭的心头火又重新燃了起来,烧的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给我劈死他!”
吞云兽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虽名唤吞云,实际上却可吞风雨雷电。只见他手一翻,一道惊雷自天边滚滚而来。
防风色变:“你敢!我可是天界大皇子!”
颜清:“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劈人了。”
防风回想起早年那些因为惹了颜清而被收拾的同窗们,终于知道怕了。可为时已晚,只听得一声炸响,防风头顶冒烟的昏死在了路边。
衡阳殿那边因着颜清不到所以迟迟没有开席,众仙家正不明就里时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内心俱是惊骇不已。忽又得闻天兵来报,说是吞云兽把大皇子给劈晕了,正生死未卜。那绛朱侧妃听完天兵的禀报后失声尖叫,底下也乱作一团,天帝愤然离席,带着人往防风的寝宫赶去。
颜清的这一场及笄礼尚未开席便已散场。
商陆是在华清宫寻到颜清的,华清宫是帝君在天界的居所,自帝君离开后便落了锁,原本百官朝拜的森严宫宇现已清冷寂静。颜清没有点灯,披着一身夜色靠墙坐着,不知坐了多久。
商陆点亮一盏宫灯,借着烛火的光看清了猫在角落里的颜清,她那为了及笄礼精心梳成的发髻此刻已经被扯散了,乌黑的长发随意拖在地上,发饰在四周撒了一地。
商陆看着颜清只觉内心一阵抽痛,陪她一起坐在墙角,“你还好吗?”
颜清听到问话转头朝他笑笑:“如果我说还好你会信吗?”
商陆自然是不信的,觉得自己仿佛问了句废话,可他不知事情原委,并不能安慰到点上,只好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非要在这时候动手。”
颜清答非所问:“自然要这时候动手,明日吞云兽不在了我一个人可打不过防风。”
“防风到现在都还没醒,要是真出什么事,怕是不会像从前那般轻易了结。”
商陆知道颜清不愿再聊这事,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也是多说无益,于是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要不是被你劈焦了扔在路边,估计谁也没想到他的真身竟是只乌鸦。可惜你没看到那绛朱侧妃的脸色,实在是精彩,有些人当着我父君的面就笑出声了。”
颜清在脑内设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觉得这次防风的面子算是丢大发了。她很不喜欢防风,所以知道他跌了份后心情稍微好了些,加上她也实在不想再继续聊这件事,于是摊开手掌问道,“我的礼物呢?”
商陆从怀中取出一对玉佩,是极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触手生温,两块玉佩合二为一,是龙凤呈祥。颜清认得那玉佩,那是商陆出生时天帝赐的,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日后娶亲的聘礼。
“清儿,等我从昆仑山学成归来,我们就成亲吧。”
颜清和商陆自小就定了亲,更何况还有八百年的朝夕相处,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想到天后背地里的打算,颜清有些迟疑。
“清儿…”
颜清最终还是接过了商陆手里的玉佩,“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可是…”
“我没事,别担心。”
商陆走后颜清举起手中的玉佩瞧了又瞧,渐渐的瞳孔失去了焦距。近来发生的事不少,可让颜清迟疑的不光是天帝的震怒与天后的干预,更多是颜清自己,她在嫉妒商陆,因为加冠礼上天帝的真情流露。
正当颜清为自己不堪的心思不齿时华清宫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端着碗的尺老,尺老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地磕在桌子上,语气也不轻:“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光是烧了别人母妃的寝殿还不够,非要将人打成重伤才肯罢休。要是这次大皇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颜清嘴硬:“我不怕,再说了吞云兽下手有轻重,肯定不会真让他死了。”
尺老恨铁不成钢,音量较前又提升了几分:“你不怕!防风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是天帝之子!当时是舒坦了,你可有想过后果?”
颜清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低声回答:“想过。”
尺老看颜清那吞吞吐吐的模样,沉吟了片刻,终是恍然大悟:“你个兔崽子,你是故意的?”
“也说不上是故意,我当时确实是气急了。”
“唉,”尺老叹了声气,“过来吃面吧。”
面是细细的龙须面,上面卧着鸡蛋与细嫩的笋丝,品相极好,颜清这一日几乎水米未进,一碗面吃了大半,腹欲满足后开始挑剔起来:“尺老,你这手艺怎么几百年都没有长进啊,还是这么难吃。”
尺老臭着一张脸骂到:“臭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好吃别吃了。”
颜清嘴上说着难吃,可动作却没停下,捞完干货后又开始扒着碗喝汤,一碗面吃的干干净净。然后眉眼弯弯的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递给尺老。
那是一把比寻常梳子小些的木梳子,细闻还有淡淡的木香,尺老摸着上面的纹路问道:“这是千年水沉木?那木头不是让你拿去换龙涎香了吗?”
颜清冷哼一声:“那臭水沟里的长虫也配得上这种好东西。”
尺老无奈:“你这一张嘴呀,可真是……”
颜清卖乖:“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用来梳你那宝贝胡子正合适。”
尺老重重叹一声气后搁下手里的箸走到颜清身后,用那不甚合适的梳子一点一点理顺她的乱发:“丫头,我知道你有怨,可这天庭于你父君而言是个伤心地,再给他些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