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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第二日,肖晓星在玄苦的陪同下回到家中,拜别乔氏夫妇。乔氏夫妇心中虽有不舍,可听这孩子拜少林寺高僧为师,也是十分的高兴,含泪将他送别!
回到寺中,他径直走到了最深处的净心堂,此处正是灵痴修行的地方。这里环境静僻,少有僧人经过,一些新入寺的小和尚甚至不知此地所在。
进入院门,见里面更有三间小院,分写着“戒贪、戒嗔、戒痴”,其中贪院、嗔院两间都大门紧锁,而痴院则开了一道缝隙,肖晓星走到院门前,念着“痴院”两个字,“想来我那老师父应该就在里面了”,随即推门走进其中。
果见灵痴斜卧在院中,还不等肖晓星行礼,已然跳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可不似昨日那般萎靡,双瞳炯炯有神,似有莹光闪烁,叫嚷道:“你终于来了,为师等了你一个上午。”肖晓星刚要磕头行礼,灵痴一把拉着就向内院走,边走边说:“快,跟我来,马上就给你剃度。”似乎很怕肖晓星反悔不再拜他为师。
肖晓星见他急三火了的,与昨日时那一幅高僧气象截然不同。又怕他做事糊里糊涂,连忙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年事已高,剃度这事我找玄苦大师代劳也就是了。”灵痴把他按坐在堂中蒲团上,说道:“你莫以为师父老了,剃度都需旁人代劳,哪有那么麻烦?”说着右手在他头上一拂。
顷刻间,肖晓星一头乌密的头发尽数落下。他震惊之余,脑海同时也显示出一排数据,“修为准绝顶!”
肖晓星看着眼前的枯槁老僧简直不敢相信。“就这…?这好似干柴火成精的老和尚竟然这般厉害,准绝顶高手!整个江湖之中也是极少有的。”他原想这老和尚即是方丈的师叔,武功必有过人之处,当自己启蒙老师定然不会差。不想此番歪打正着,却给自己找了个名师。
灵痴看他一脸惊异,也是露出得意的神色,嘿嘿笑了两声。突然他又收敛了神色,严肃了起来,说偈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这段偈语,前面一句说的因缘,后面一句讲则是看破因缘,是为空。肖晓星正自体会其中的含义,却听灵痴续道:“即日你便入我门下,法名玄空。”
“玄空!”他默念了几遍这个法号,暗自点头,想到:“从此以后我便不再用前世那平庸的名字,更不需要借旁人之名,而是叫玄空。”玄空心中打定主意,随即恭敬的向灵痴合十拜礼,说道:“谢师父赐名。”
灵痴点了点头,续道:“玄空,你此后便在嗔院静修,每日早午晚需做三遍功课,其余时间也可自行修行,也可修炼本寺武功强身健体,稍后你便随为师诵读佛经,下午传你本寺入门武功。”
玄空听说要学习武学,心中大喜,说道:“师父慈悲。”
灵痴又道:“还有一事为师需向你说明,净心堂不同别处,在此处修行平时是不容许出寺下山的。念你年纪尚小,准你初一、十五回家探亲,平时可要遵守规定。何时你嗔念尽去,便可不再受这堂规约束。”
这时,玄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净心堂并非什么好去处,是给一些心中有愧的和尚修行的地方。只是现在这里似乎没有旁人,只有灵痴在这痴院中。
玄空问道:“师父你在痴院修行,难道也是痴念未尽吗?”灵痴正色道:“一切烦恼皆因贪嗔痴三念而起,为师若三念尽去,何须在此苦恼数十年。”
痴者,即是无明。玄空并不知道佛学中痴念所指含义,以为仅仅是愚痴的表面意思。他看了看灵痴,心想:“我师父在这痴院修行,年级越大,脑子越来越不灵光,看来想出这个院,这辈子是没指望了。”随即问道:“师父,那这些年来又有多少人从这里出去。”
灵痴答道:“想要摆脱这三毒谈何容易?自本寺开创以来,真正走出此处,据为师所知也不过寥寥数人尔。”
玄空听他这样说道,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暗想“这么说终生不是都要困在这里了?”
此时灵痴的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如常,仍是诙谐呆滞的模样,缓缓续道:“不过倒是有许多受不了堂规,还俗下山的。”说着,又斜卧在堂中,指着玄空道:“你小和尚不要胡思乱想,胡乱打听了,来随为师念经。”
玄空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穿上了一身灰色僧衣,便乖乖跟着灵痴念起经文。但凡有不明之处,灵痴便耐心的解释。读过经文之后,又予讲了一些佛学典故。几日下来,倒令玄空受益匪浅,虽非开悟,但对不如意之事淡然了许多。
一日,灵痴把玄空叫到外院中,摆出一套拳姿。玄空知道这是要传授武学,心中窃喜。那灵痴说道:“今日为师要传你我寺入门武功,你且看得仔细。”说着便挥挥洒洒打出一套拳法。这武学变化不多,招式也没有多么精妙,不过却胜在中正纯和。
玄空头脑中浮现出一行文字“罗汉拳,少林寺入门拳法。”除此之外,更有对眼前人施展这套拳法的评述,将其精妙之处尽数包罗其中。他早知少林僧人学武,大都由罗汉拳起始,心道“果然是这套武功,这拳法虽然等级不高,不过在一位高人手里也表现出极强的威力。”与此同时,又把招式尽数记在脑海之中。
灵痴一套拳法使罢,见他看得聚精会神,脸上尽是钦佩讶异之色,略有得意地笑道:“你且说说我这套拳法如何。”
玄空说道:“老师这拳法朴实无华,但拳风内敛,劲力内铄,大有化万法为一法,以一法破万法的武学内涵。”
灵痴闻言眼前一亮:“嗯,不错,你竟有这见识!想当年为师在江湖上也是享有大大的威名,像你这样的小和尚不知有多少,整天围着我身边,求我传他武功。”
灵痴眼睛微眯,脸上显露出兴奋的神情,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沉思片刻又道:“你有所不知。那一年,从西边来了两男一女,都是外门邪道,自称是什么门派的来着?”想了想,眉毛皱了皱续道:“什么门派,反正以前没听过。我少林寺向来是不进女眷的,可这三人哪里听得劝阻,入寺横冲直撞,玄字辈的小和尚刚一出手就被打翻在地,片刻之间就有数人被打伤,就这样这三人一路闯进的大雄宝殿之中,你猜他们有何来意?”
“什么来意?”
“说是竟要搜查我寺庙!还要借易筋经、七十二绝技一阅!”灵痴顿了顿又道:“那时候,方丈正是我师兄灵门,他心知此事非同小可,若应付不当,难免我少林颜面扫地。这易筋经是我寺立寺之本,我寺内功大都由其演化而来;而七十二绝技也是我寺重宝,其中下三十二门武学旁人看了也就罢了,那中二十门和上二十门武学岂能传出少林?”
灵痴讲到此处本来黝黑的老脸已是满面通红,兴奋异常,抹了抹脸才续道:“此事既然因武学而起,必然由武功而定。但我少林寺号称江湖第一大门派,若以多胜少,传到江湖上还有何颜面。于是便与那三人订下以三对三,比武赌斗,若是他们赢了便让他们参观寺内,借阅易筋经。若我少林赢了,他们需向我寺赔礼。”
玄空心生诧异,插口道:“师父,你既然说易筋经是我寺镇寺之宝,乃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武学宝典,怎么能如此草率拿来做赌注?”
灵痴嘿嘿一笑:“你小和尚哪里知道,我那师兄自小就有几分狡黠,此番是诈那师兄妹三人。”玄空心感惊诧,只听灵痴接着说道:“易筋经可不是任谁都能看懂,一来,那宝典是梵文书写。二来,那其中蕴含的武学理念颇为深刻。三来,要读懂此书还需佛法加持。所以想要看懂此书,需修佛法、懂梵文,又要极高的武学修为。再有一点,那经书看懂了也不一定学的会,学会了也不可能学的全。”
玄空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少林寺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灵痴道:“诶!此事关乎我少林名声,怎能说的那么轻巧。虽然灵门一向与我不和,还是请我出战,与那三人中最小的师弟比试。”
玄空说道:“那师父定然是赢了。”灵痴抹了抹鼻子,说道:“那倒没有,为师与那年轻人斗了五六百招,两边都苦于无制敌妙招,再打下去就是比拼内力。但也无甚仇怨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于是双方罢手,打了个平手。”
玄空又问:“那最后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灵痴道:“双方打了个平手,剩余两场一胜一负。”
“哦,那一定是灵门老方丈胜了。”
哪料灵痴叫喊道:“呸,灵门他输了。”玄空不禁暗暗好笑,见师父哪还有得道高僧的样子,倒是有些像前生小区里下象棋的大爷。
灵痴又说道:“灵门与另一个年轻男子比拼,最后输人半招。那人虽用了计谋,可怎么说,还是灵门输了。”又自顾自嘀咕道:“打的那叫一个难看啊!那叫一个难看!”一边说一边摇头,重复了四五遍。
玄空心想:“看来这少林寺中另有高人力挽狂澜。”问道:“师父,更有哪一位灵子辈师叔伯打赢了另外一场呢?”灵痴叹道:“唉!赢那一场是玄字辈的一个妄人。”
玄空心中生疑:“即是小一辈,还是妄人,又怎么能克敌?”于是接问道:“与他赌斗的人武功弱吗。”灵痴道:“与他比试的,是那三人中大师姐,武功算的上三人里面最高的。”
“啊?既然如此,这位玄字辈僧人武功恁般奇高,又怎么能说成是妄人。”玄空更是惊诧。
灵痴冷笑道:“哼哼,那人竟然称要将七十二绝技中前五的功法练得圆满,不是妄人又是什么。”玄空道:“不过是多学几门绝技而已,也称得上妄人?”灵痴道:“你小和尚懂什么!七十二绝技中,前二十门武学都是异常难练,前十门可谓是武林中的奇功,须知‘金刚不坏体’也不过排在第六位,号称佛门第一掌的‘般若掌’也不过在第七位,‘大金刚拳’也不过排在第八位,‘降魔掌’也不过排在第十位。而排在前五位的神功,除了创功的高僧,便从来无人练成。”
玄空心想到“原来同为少林的七十二绝技,其中也是品级分明。此事非本寺之人难以知晓,也算是少林一大秘辛,只是不知道那前五位的绝技究竟是哪些?”刚欲继续问,却听灵痴说道:“小和尚罗汉拳还没有练成,就问东问西,知道再多又有何用?快去练武。”
原来他见玄空只问旁人不问自己,大感扫兴,便扯开话题,让玄空开始练武。
玄空不敢违逆,随即将罗汉拳演练了一遍。此生他继承了这具身子的资质,于学武一道可说是得天独厚,几乎一学就会,一练就精。灵痴见他拳法沉稳,各处精妙尽数掌握,心中暗暗称奇。想到自己一身武学终有得意传人,口上虽不说,心中却颇为满意,当下又把少林寺基础内功心法传授予他。
玄空按照师父传下的法门慢慢运功吐纳,将丹田气海中那极为稀薄的真气沿着相应的脉络游走于全身,每走一圈便觉愈发温暖,身心仿佛沉在一片柔软而明亮的光团中,极为舒服。少林内功心法是佛门正宗,中正纯合,讲究循序渐进,作为内功修习的基础最为合适。
晚间,玄空回到自己的嗔院,仍是继续练功。前世他资质一般,学习努力可成效不佳,时常令他大为苦恼,到后来他发觉自己擅长的是打游戏,这才心有所寄托。这一世身处于武侠世界,坐拥绝顶资质,又怎能令时间虚度。是以练功格外勤奋,直至深夜感觉有些疲累才睡下了。
少林寺的夜里总是特别的寂静,一轮明月高挂于夜空,将皓洁的光辉洒在院落之中。玄空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身体发热,猛然间惊醒,心中有些后怕:“难道说我才刚刚修习内功,就要走火入魔?这可是极为危险,轻者功力不保,落下残废,重者有性命之忧。”想到此处,可不敢再轻易入睡,又按部就班运气吐纳,唯恐真气走了岔路。察觉身上并无异样,才又即入睡。哪知还未睡沉,便又觉身上发暖。
玄空总觉哪里不对,又坐起身来,重新运功。再一入睡仍是如此。反复尝试数遍,每一入睡,就觉浑身百骸真气涌动。他困意难耐,再也顾不得这些,倒头就睡。待到夜里被浑身的暖意热醒,起身施功,竟发觉内力比之睡前高出不少。
玄空大为惊喜,暗道:“难道说我这身子在晚上自行运功?嗯,必是如此!修炼内功本是逆天而行,旁人日修一千,夜退八百,我自日修一千,夜进八百,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夜深人静的净心堂,猛然间响起了玄空得意忘形的笑声,失眠的灵痴睁开浑浊的老眼看向嗔院,“这孩子不知梦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难道是做梦娶媳妇了吗?”翻了个身又即躺下。
次日,玄空醒来果觉神清气爽,身上力气比昨日更足了。早晨用过早点,做过功课后,又奔到痴院向灵痴学习武学。
一连数月,玄空每日都跟随着师父研习佛法与武学。他对佛家一些约束自身的教义虽不以为然,但学过许多佛家典故,耳濡目染,心胸也开阔了许多。武学之道进境更是飞速。
本来少林一派武学极重视循序渐进,平时强调稳扎稳打,每一套武学需修炼相当长时间,练得熟稔,师父才会传授下一门。是以一般僧人,第一年都只会练一门罗汉拳。这使得初学武功的少林僧人,招式与功力都增长缓慢,积累时间长了,才会慢慢显露而出。
同是练武一年,少林僧往往不如其他大派的弟子。正因其他门派重视进境,将一些容易修炼,且较为速成的武功,一股脑交给弟子。以至于,这些弟子初始武艺提高较快,但达到一定境界后,想要突破就变得有些困难。与之相反,少林派的僧人初练武功都比较弱,而随着修炼的深入,便可以越练越强,瓶颈前的提升空间更大。这也是少林寺稳居于武林第一大派的根本原因之一。
然而,灵痴深知这个弟子天赋异禀,并未采用传统传功方式。而是因材施教,见玄空一门武学已然掌握,就传授下一门。是以不到一年的时间,玄空就将少林基础武功学了尽三分之一。
这一日,玄空在院中练一套散花绵手,而灵痴在一旁指点。灵痴见他招式中诸般变化施展的尽得其妙,颇为欣慰,说道:“玄空,我闻前几日你在练武场把许多慧字辈和虚字辈的小和尚尽数击败,其中可包括慧澈?”
玄空道:“就是慧澈说要向我这个小师叔讨教武艺,否则我也不想让他出丑。不过师父为何只注意慧澈。”
灵痴道:“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慧澈是玄慈的嫡传弟子,说来就是我师兄灵门的徒孙,我看他早就不顺眼了,若非我长他两倍,就要出手教训教训他。”
灵痴摆出波罗蜜手的第三式,说道:“慧澈用这一招拿你,你怎生应对的?”玄空随即使出散花绵手中的第十六式优昙敬佛,说道:“我便使这一招,向前一带,他就跌在地上。”
灵痴道:“不错不错,你内力本较他为弱,当以招式的巧劲制他。此番给为师大大出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又道“可惜你年岁实在太小,还不是玄慈的对手。”
玄空一怔,心道“原来你还想让我把方丈大师打败,那可不知要等多少个年头。”又听他续道:“我另几个徒弟之中,以大弟子玄尘悟性最好,武艺最高,可惜那一年参与围堵二十四鬼,被‘魈鬼’毒死了。其余弟子玄生资质一般,玄止太过木讷,都是及不上玄慈的。唉,为师今年九十又余,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你长大那一天。”
玄空见他又犯糊涂,处处要与灵门比较,犹如孩童心气,暗暗好笑,问道:“师父,你与灵门师伯为何不和啊。”灵痴冷哼一声,道:“当年若非他引逗我在师父普缘禅师面前使出魔功,少林方丈之位不一定便落到他的头上。自那以后我师父就说我,‘是非不分、迷暗愚痴’,命我在此处修行。”
玄空这才知道师父在净心堂修炼多年,竟是这般缘故,诧异道:“师父,你不是自幼出家吗,怎么还会魔功。”灵痴道:“这魔功不是寺中的僧人传授的,少林寺这么大,你不知道的地方、事情多了去,后山你没去过吧。”
玄空自是不曾去过,问道:“后山又有些什么?”灵痴嘿嘿一笑,答道:“你何时有空,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可要好好练习武功。为师今日便在传你一门十方扫叶腿。”
玄空白了他一眼道:“师父,这个早就传过了。”灵痴挠了挠头,说道:“是吗,那就传你一套伏虎拳。”“这个也是。”玄空叹了口气说道。
灵痴摇头想了想,可是一时间头脑不灵光,大慈大悲千手法、雪山掌、达摩掌、虎爪手这些武功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
一拍脑袋,说道:“好,既然如此,为师就传你一门上乘的武功,这门武功虽未排入我寺七十二绝技中,但也是非同小可,叫做《十八界生灭妙法》。也称《六尘六根六识生灭妙法》,六尘为色、声、香、味、触、法,六根为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末那,六识为见、闻、嗅、尝、感、知,修习此功可得六根清净。”
玄空本想知会他,还有许多拳脚武功未及传授。可听他说的如此神奇,好奇心起,也想看看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即,灵痴便传下口诀,玄空默默记背。此功虽算是上乘武学,可是并非拳法、腿法、指法、掌法,也非单单是内功心法,竟然是一门屏蔽自身五感的武功。这类武学向来极为少见,但很少能用于克敌制胜上。玄空略微失望,说道:“师父,这功夫也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不过是一门老僧入定的本事,哪有你说的那么稀奇?”
灵痴正色道:“你小和尚懂什么,修炼此功于自身大有益处,这门功夫共分二层,练得第一层可断六尘、闭六根、灭六识,补益内功修炼;练到第二层可觉六尘、明六根、生六识,夜里你在嗔院翻一个身,我即知道。”
见玄空还是将信将疑,他也懒得解释,伸了伸懒腰说道:“你好好练一练就知道其中妙处了,为师要小憩一番,你好好修行。”说着摇摇摆摆走回了禅房。
傍晚,玄空想起了白天师父提到的少林后山,心中好奇,就想着此时正有闲暇,不如去看一看究竟。
一路避过戒律僧人,由斋堂沿小径去向后山,连绕过几个弯,初时还偶有一两个人,离后山越近,人越稀疏,过了藏经阁几乎没有人烟了。只见寺旁先是一片密林,没什么稀奇。复行百十步,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稀疏的塔林。其中的佛塔形类各异、大小参差、高低不同,却是错落有致,看起来也如同树林一般。
玄空前世就知,少林寺有世界最大的塔林景观,这些佛塔也称为浮屠,是历代高僧的坟墓,塔高在一般为一级到七级之间,是依僧人生前功德而建的,有一句俗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其中就依着这个道理。他身处的世界应当是在宋代,此时的少林寺塔林不多,可也初具规模。
“难道师父的魔功就是在这里得到的?”玄空围着佛塔仔细查探,没发现有什么奇异之处。猛然间听到远处仿佛有嘈杂的声音,他正修行《十八界生灭妙法》,听觉也变得比以往灵敏了一些,顺着声音源处便摸了过去。
走出塔林,只见那边露出一面光秃的山壁,内嵌了好多洞穴,其洞都是用三寸粗的精钢条封住。仔细望去,洞穴之内很浅,仅仅是有一两人的容身之处。其中一些洞穴中有人,有的则是空无一物。一些人手中捧着饭碗,口中则是在谩骂,语言十分的粗鄙不堪。
玄空惊诧,“少林寺中何时囚禁了这些人,竟从来没有听说过。”
还不及细想,有两个和尚从那个方向走了过来,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身上挑了一些运送饭菜的食盒。玄空连忙轻声爬到了旁边的树上,生怕被人看见。见到那两个和尚走远了,才敢跳了下来。
这时,就听一个人说道:“他妈的,又是青菜豆腐。”玄空想要继续窥探一会儿,却听那人又叫骂道:“你在那树上爬上爬下,以为老子看不见你吗?少林寺还有什么手段快快使出来吧。”
玄空微微一惊,原来自己早已被人发现,于是也不再隐瞒,从树后中从容走了出来。走到这山壁前,环视一圈,这里共有二十几个掏空的洞穴,里面只有八个人。这些人年纪都不轻了,有的面露狠戾,有的神情呆捏,有的却闭着眼睛故作不见的样子。再看这些人的长像,有的鹰嘴鹞目,有的獐头鼠目,并且隐隐能感觉到一股股极重的血腥气息。
他常闻面由心生。诡诈之人,谋虑太多,久而久之目光中也带有十足的侵略性,就如同一把匕首,看向你,便要从你身上割下块肉。杀戮过重之人,行杀孽时的冷漠、麻木以及狠戾,也都会逐渐留在脸上,久而久之,面色也令人发寒。想必这些人大概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些江湖败类、妖人邪魔,被拘押在此处。
玄空走到其中一个洞穴前,细细打量这叫出他的人。见这人约莫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蓬乱,胡子满面,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残破不堪,正自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这时脑海中也浮现出对方的修为,一流中期!
那人见走出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先是惊诧,随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不过一个小秃驴,见了老祖怎么还不跪下。”猛然做出凶狠的表情,大声呼喝。
玄空虽小,可这具身体却非同常人。而且,此时他的心智也有二十五六岁,又怎会被人轻易吓到。他淡定学着那人语气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不过是一群妖邪,被我少林寺囚禁于这里,有什么可威风的?”
那人听到“囚禁”两个字格外的生气,大声叫骂起来。他在这里也不知对着少林寺破口大骂过多少次,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因为此时真有一个小和尚站在面前听着他骂。于是他越骂越痛快,越骂越解气,把更多恶毒难听语言都加在少林寺的头上。
然而骂了一阵后,他发现眼前的小和尚既不动怒,也不还口。这可令他更为气愤,狠狠的咬着牙。沉默一会,他突然又笑道:“不错,小秃驴这么有胆气,老祖我还是第一次见过。”
玄空道:“你师父今年多大年纪?”
那人一怔,不知这小和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若在以前,有人在他面前胡乱提问,心情好时他或许会大骂几句,心情不好时他早一掌打过去。可如今他困在此处已有十多年,每日所见,不过是那两个送饭菜的僧人。且那两人受师命嘱咐,从不与这里的人答话,便是被破口大骂也绝不还口。
或许是他太过寂寞,今日面对着玄空,他竟尔皱眉想了想,耐心的说道:“老祖的师父早就归西了,若是还活着,大概九十多岁吧。”
玄空道:“你师父九十多岁,我师父也九十多岁,他们大概是平辈,既如此你我也是平辈,你如何以老祖自居?”那人关在此处,除了偶尔骂几句,平时极少说话,此时口舌也不是很灵活。闻言心中一怔,半晌之后他才说道:“他们即便是同岁,也不见得是平辈。”玄空道:“或许我师父大你师父两辈,你快叫老祖。”
还未等那人与他继续拌嘴,突然听到另外一人厉声叫喊:“我要出去!嗷嗷,我要出去!”随即又有人跟着嘶喊:“快放老子出去,啊啊啊!”更有人发出如野兽般的嚎叫,一时间鬼哭狼嚎,此起彼伏。玄空看向这些人,心中不解,这些人中有的武功甚至达到了化境,放在江湖中已是少有敌手,内功即强,精神也不该如此疯癫。
那人似看出他的疑惑,冷笑道:“这些人比老祖我多呆了些年岁,早就被你们这帮和尚折磨疯了,每天都要喊上七八次。若是你小子进来,用不了半年就会跟他们一样。”
玄空见此处并没有什么有趣的,兴致索然,无聊的回了一声:“阿弥陀佛,那您老人家就继续呆在这里吧,小僧可要走了,您老保重。”
“你站住!你回来!”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正常人陪自己说话,见玄空要走,极不情愿。玄空边走边说:“施主可要戒急戒燥,小僧这就走了。”
“你想不想学截心掌!”那人见他头也不回,急喊道。
“截心掌?那是什么功夫。”玄空这才停下脚步。
那人见他终于回身,心下高兴,也不再喊他秃驴,说道:“小和尚,你知不知道老夫是何人?”玄空无甚兴趣,随口顺着他问道:“老人家是江湖中哪一位前辈?”
那人兴奋地说道:“十多年前,老夫可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我原来的名字早就不再用了,行走江湖在‘二十四鬼’中占一个魙字。”
玄空暗道:“原是“二十四鬼”中的魙鬼,那便是直接处以极刑也是不冤枉了,关在这里反而是便宜了他。”
他常常听师父说一些江湖上的事,“二十四鬼”乃是出了名的邪派妖人,这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手段也卑劣的很,为达目的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多年前曾惹的江湖众怒,数个门派联合成的“诛鬼盟”,本以为必能震慑住这帮妖人。谁知道“诛鬼盟”成立的第二天,牵头的蜀山派竟惨遭灭门;第四天,神剑宗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净,全宗上下无一活口。一时间江湖上人人自危,先前参加“诛鬼盟”的门派皆争先恐后退盟,并发江湖通告,称不在与“二十四鬼”作对。不少正义侠士也不可奈何,不得不叹一口气,感叹还是魔高一丈。
玄空想到这些,便心生厌恶,有心奚落他,说道:“原是魙鬼前辈,久仰久仰,不过我听闻‘魙’字在‘二十四鬼’中可算不上靠前,大概排在倒数第几位来着?”说着皱着眉头数着一二三。
其实此话倒也不假,这“魙鬼”确实算不得“二十四鬼”中的高手,不过这话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口中说出,就格外的不受用。
魙鬼怒道:“放屁!你懂什么,常言道‘人死为鬼,鬼死为魙’,人畏惧鬼,如同鬼畏惧魙,魙字怎么就倒数了?”玄空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未必,人为何死?定是武功不济被人打死的,那鬼又为何死?也是武功不济被别的鬼打死的。看来这‘魙’字弱的很,嗯!弱的很!”
魙鬼憋的脸上通红,正要反驳,却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说辞,急的啊啊直叫。
玄空却道:“你还不说那截心掌是什么,我这可就要走了。”说完作势就要抬步。
魙鬼连连说道:“别啊!别啊!你这小和尚太没耐性。”当下将截心掌的掌意、特殊之处、招式概述了一番,神情略显得意。
玄空听起描述,便已了然,这截心掌算是上乘武学,但与七十二绝技相较,差距不小。心道:“这武功也没什么稀奇的。”
那魙鬼则想,这小和尚能有什么见识,听了自己这门武功必会垂涎三尺、欲罢不能。其实这门截心掌乃是魙鬼的看家本事,哪能随便传给别人,此时不过是逗一逗玄空而已。
哪知玄空听罢,摇了摇头,说道:“不学不学,这掌法放在别派还算是罢了,放在我少林寺简直不入流!我坐拥无数上乘武学,反而学你这外门邪道,岂不是舍本逐末?”
魙鬼闻言大怒:“他妈的,小和尚大言不惭,怎地不入流了。”玄空背过手,腰板挺直,侧过身说道:“你这掌法比不上我少林寺‘七十二绝技’里面‘下三十二门’中任一门武功。便是不谈七十二绝技,也有不少武功比这截心掌高深。”
魙鬼冷哼了一声,道:“少林功夫异常难练,需下数十年苦功,才有那么一点成就。我这掌法讲究速成,只消练上几年便大有进境,同辈之中保你难逢敌手。”
玄空暗笑“好个‘同辈之中难逢棋手’,我的同辈不就是玄慈、玄悲、玄苦、玄难、玄寂这些人?”正要再奚落几句,突然想起:“我从习武以来,都是与寺中的和尚比武切磋。拆招喂招时,本门各种虚招变化都已熟络,然而却对外派武学一概不知,何不以眼前这人,印证此时的武艺?”想到这里,傲然道:“说你是不入流,你还不服,你瞧瞧这我这拳法不是克制你的那几掌吗?”当下打出伏虎拳、螳螂拳中几式拳招。
魙鬼见这小和尚大放厥词,竟要破了自己武功,不禁哑然失笑。正要讥讽,可看着他打出的拳招,蕴含以弱克强、以实击虚的武理,隐隐正是自己那几招式的克法。心中暗自钦佩:“这少林寺添为武林第一大派,果真名不虚传,这么小的和尚,根基已然不弱,打起拳来有模有样。”不过他是武林名宿,怎能向一个小和尚服输,再者截心掌各般变化他可不曾显露,遂说道:“你这小和尚竟是要与老夫文斗武艺吗?且瞧的仔细,我只消这么一变,你如何破的?”说着当下双掌舞动,摆出一式。
玄空见他这一招果然大有妙处,便收起了收起鄙夷之心。想了一会儿,使出大韦陀掌的一招,又接十方扫一腿中的一踢。口中说到:“如何?”
魙鬼只一看也不答话,冷哼一声,随即还是摆出一式。玄空见了又是一阵思索,可是以他此时的武功要破魙鬼武功何其之难?良久之后仍未想到对策。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我毕竟初练武功,虽天赋不弱,但运用破敌之道还需苦苦磨炼。”
魙鬼见玄空唉声叹气,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小子?还有什么本事。”玄空只得打一个哈哈,双手合十说道:“小僧的本事多着呢,今日时辰已晚,待小僧暂行休息,明日再与前辈比划。”说着转身而去。
第二日,玄空回味着昨日在后山的经过,觉得在“招式理解”、“克敌运用”方面大有进境,只是仍不曾想到那一招的破法。于是他做过功课后,便急冲冲的跑到痴院当中,向师父灵痴请教。
灵痴见徒弟今日学武颇为虔诚,心中大为高兴,传下一套达摩掌法,细心点拨,不仅破去魙鬼昨日留下招式,更暗留四五个后手,以破其变招。
玄空苦练一番,到了傍晚便又跑到少林后山之处。
魙鬼见昨日那小和尚神采飞扬地走来,心中了然:“他必是向和尚师父请教了破解之法。看这小和尚的年岁,顶多是虚字辈的僧人。那么他的师傅也不过是慧字辈的僧人,我何曾惧焉?即便小和尚是慧字辈,他师父是玄字辈,难道玄字辈秃驴的把功夫传到这小和尚的身上,就能胜过我吗?”学武之人大都有几分傲气,想到这些,魙鬼也不怎么在意,说道:“小子,老夫昨日那一掌,你可有应对?”
玄空笑道:“小僧昨日细细琢磨,前辈那一掌也不过如此。”说着。便把今日师父传下的破解之法演练而出。
“魙鬼”瞧在眼里,心中暗自佩服:“看来这小和尚的师父甚是了得,必然是寺中一个大人物,不可小觑。”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只是说道:“嗯,不错,有一点点本事。”
言罢,“魙鬼”又演练出一招式。他料定这小和尚必定难以应对,又要回寺请教。然而,玄空不暇思索便使出了一式掌法,竟然将他刚才的招式破的干干净净。这一招攻防兼备,精巧绝奇,一时间“魙鬼”竟想不出应对的法门。可以他的身份,岂能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难住,当下绞尽脑汁、深思苦索。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魙鬼突然说道:“有了!”这才又摆出一招式,勉强应对下来。玄空却不停顿,立即又使出一式。
此番,两人竟倒了过来,如同玄空出招考验魙鬼一般,往往玄空随意摆出一招一式,魙鬼就需要思虑好长时间,才想得应对之法。待玄空将师父传下的五式后招用完,已经到了子时。此时玄空仍是气定神闲,而魙鬼则是大汗淋漓。
玄空见夜色已深,言语了一声便回寺去了,魙鬼并未答话,生怕这小和尚又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