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二十四鬼

薛定谔的熊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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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魙鬼沿着一条秘径,在少室山林中愈走愈深,四周悄然无声,寂静得很。玄空被他扛在身上,心中又惊又怒,身上又乏又疼。

    忽听魙鬼说道:“小子,我没骗你吧,你放我出来,我放你师侄。”

    玄空暗想:“原来这老鬼早就盘算要抓我,只是不知他有何目的。带着我平添累赘,有甚可用?”遂问道:“你抓我干什么?”

    魙鬼道:“你小子这些年在老夫面前作威作福,好大的胆子!我不抓你抓谁?再者说,我瞧你资质不弱,在寺中的地位应是不低,把你抓到手里就是一张保命符。否则少林十八罗汉,任一个我都敌不过。若不慎被他们碰到,手中也好有些筹码。”

    玄空心中冷笑:“莫说是十八罗汉,除了我,任一个玄字辈僧人,哪个你打得过?”不过此时受制于人,冒然激怒对方毫无益处,当下也只得沉默不言。

    又走了一会儿,玄空见他越走越偏,不禁问道:“你走的路不像下山,这是要去哪?”魙鬼嘿嘿笑道:“现在下山,用不了两天,说就得被追回。若闹得动静太大,把老夫的对头引来,可就不妙了。这山里有个隐秘处,连少林的和尚也不见得知道。老夫就在那里躲上个把月,等待风声不紧时再出去,才得个逍遥自在。”

    又行了大概百十步,前面已经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魙鬼走到崖边,拨开茂密的杂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赫然显露而出。玄空吃了一惊,问道:“这是何处?”魙鬼道:“进去你就知道了。”魙鬼从玄空身上搜出一个火石,把裤腿下半截扯掉,绑在树枝上,做了一个火把,两人进入其中。

    这山洞内部狭长,走到里面是一个方正的石室。点燃一盏破旧的油灯,这才看清,里面除了有一张石桌一对石凳,更有数个残破的牢笼,以及一些刑具。

    不等玄空继续发问,魙鬼开口说道:“这里就是当年少林寺囚禁外派高手的地方,这些秃驴当真好不要脸,念的是释迦的经,做的却是魔罗波旬才干的勾当。”玄空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魙鬼把玄空放在地上,又补了两指,说道:“老夫出去探探风,你小子可别想坏主意。”玄空心中暗暗叫苦,好在那魙鬼似乎并不像难为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一声。

    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魙鬼捡了许多野果回来,为玄空口中塞了几个,让其咀嚼,说道:“怎么样,没亏待你吧”。玄空尝着野果酸涩,大着胆子调侃道:“老前辈怎么改食素了?”魙鬼咬着野果也觉得没味,吐了出来,道:“有的吃已是不错,将就几日吧!老夫可没那么蠢,这几日不能生火。”

    玄空打了个哈哈,又道:“老前辈,这回重出江湖,有何打算?是找那些鬼兄鬼弟,继续行走江湖吗?”魙鬼冷哼了一声,狠狠的说道:“‘二十四鬼’好威风啊,哼!不过是一群受阎王驱使的小鬼罢了,有什么乐趣?”

    玄空听魙鬼话中更有深意,说道:“小僧这可就不懂了。”

    也许是寂寞太久了,魙鬼说起话就停不下来。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旁人当然不懂,只有身在其中,才明白这里面的苦楚。二十四鬼中以魑、魅、魍、魉、魃五鬼武功最为高,其他小鬼只是听他们差遣。做事做的好了,自然有奖赏,可办不好的话,处罚也是十分严厉。”

    玄空吃了一惊,道:“还有这样的事?”过去他常听师父说起,“二十四鬼”行事肆无忌惮,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没曾想其中竟有这样的隐秘。又联想当年魙鬼迫于无奈,才来到少林寺,一囚就是二十几年,瞬间便把这事想通了。这魙鬼大概早已经背叛了二十四鬼。不过他可不想多生事端,假装不知。

    魙鬼却是盯着他道:“你小子一向精明,想必已经猜到了吧,老夫的对头就是‘二十四鬼’。怎么样,怕了吗?”他伸了伸身躯,用手梳理着面目的胡须,续道:“我陈延平年少时好勇斗狠,又因遇人不淑,才误入歧途,成了二十四鬼之一,后来做了几件大恶事更是非我所愿。否则即便我出身旁门,也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也是不愿与这些人为伍。”

    此时玄空才知,这魙鬼的原名叫陈延平,曾经听他说不记得自己原名,看来并非如此。只是魙鬼竟愿意把真名告知自己,着实令玄空有些惊讶。

    又听陈延平续道:“那一年我被派去抢夺一个物件。到手之后,偶然得知这物件的来历,我想到这大概是脱离二十四鬼的唯一机会。如果得到了那个的东西,就是二十四鬼我也不怕。于是找个机会我就逃了。”

    “难道是与你说的那个宝藏有关?”玄空插口问道,他隐隐约约察觉,正是自己的出现似乎引出了一则江湖中的大秘密。倘若他拜师玄苦,就不会去后山,更不会放出魙鬼陈延平。

    陈延平正色道:“不错,这秘密事关重大,你还是少知道的好。还有二十四鬼的事,今后你也不要管。魑、魅、魍、魉、魃这些人远远比你想象的恐怖,而且据说这些人之上更有个‘阎王’”。

    “阎王?那是什么人。”玄空奇道。这些人在他所知的这个世界里似乎从没出现过。

    陈延平坐在草堆上,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以我在二十四鬼中地位,根本就见不到此人。”声音愈来愈低,话刚说完,他就合眼睡着了。

    玄空穴道被点,浑身上下除了嘴都动不了,躺在地上十分的难受。听陈延平鼾声如雷,似乎是睡沉了,当即运起内功开始冲穴。受制于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只是陈延平的点穴手法有些怪异,加之其内功较玄空更为深厚,一时半刻竟解不开。

    其后几天,二人始终躲在这个洞穴之中,四周一片寂静,毫无半点人迹。陈有时出去打探消息,有时则去采集一些食物回来。隔段时间,就给玄空补上几指,以免时辰一到,穴道自解。而玄空则趁着对方睡觉与出去的时间偷偷练功冲穴,虽然成效不显,但心无旁骛运习内功,修为提升极快。

    这天玄空正偷偷运功,却闻到一股肉香远远飘来,他抿了两口唾液,肚子咕咕直叫。见陈延平手拎着一只烤兔子,从洞外悠闲的走来。

    玄空问道:“敢生火了?陈老前辈就不怕把追兵引来。”陈延平笑道:“哈哈,那群秃驴蠢的要命,怎能想到这灯下黑?前些时日他们把山下搜了好几遍,这几天玄悲老秃驴带着行罚僧快搜到了南阳。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就可以安心离开这里。”

    玄空心想:“你走你的,可别带上我,我可不想跟着你担惊受怕。看来须得加快冲穴了。”

    陈延平大口啃食这兔肉,又扯下一根兔腿,在玄空的面前来回的晃动,直弄得香气四溢,说道:“你小子也来尝尝这滋味,怎么样?”玄空无话可说,只得运起十八界生灭妙法,屏蔽五感,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再理会。

    陈见他不为所动,又扒拉他,说道:“怎样?不好受吧,以前老夫关在笼中,常听你吹嘘少林七十二绝技如何如何,洗髓经如何如何,易筋经如何如何,说什么坐拥少林武承,是如何了不起!如今不还是沦为老夫的阶下囚,还敢不敢瞧不上老夫的武功?”玄空逆着他说道:“前辈的武功果然了得,制服小僧还需偷袭,东躲西藏真是大英雄!”

    陈延平道:“小子嘴硬,你瞧不上,老夫就偏要让你学。”当下说了一通口诀,又道:“今天背不会就不要吃饭了。”玄空心说学些武功有什么难,只是怕你又想出什么法子难为我罢了。

    晚间陈延平查问他,见他背的一字不差,塞了些吃食给他,笑道:“很好,小子懂得审时度势,对我的脾气。你不知道,老夫这身本领有多少人想学而学不到。”

    玄空虽学了他的功夫,嘴上却不愿称服,又逆着他说道:“学了也没多大用,最多也就跟前辈练得差不多。”陈延平道:“放屁!照你这么说,从古至今徒弟就没有超过师父的,大家的武功岂不都是越来越差?”玄空道:“就是这个理啊!”

    陈延平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别跟我耍嘴,小心明天饭都吃不上。”说着自顾自躺在草垛子上,任玄空在石凳上僵坐。

    玄空思索着陈延平传下的口诀,这修习法门,并非如自己说的那样平庸,反而大有可取之处,其中的运功法门与陈延平点穴的功夫更是一脉相通,只要修习得当,破开穴道就指日可待。遂后来,只要陈传下口诀,玄空就认真修习。

    终于几个月后的一天,趁着陈延平外出,玄空一举冲破了穴道。他心想:“老鬼,你还是小瞧了我。”

    正要逃出洞外,突然听得脚步细碎,好像有人回来。玄空心下起疑:“往常这老鬼出去都要很长时间,怎地今日这么快回来?”连忙又重新端坐在石凳上,假装穴道未解。

    再仔细一听,竟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脚步轻飘,好似受了重伤。但听有人说道:“你先进去。”玄空吃了一惊,这声音又尖又沙哑,可不是陈延平的,也不像少林寺的僧人。连忙飞身躲到了石桌之下。

    匆忙间,看见这石桌的桌沿上刻了密密麻麻许多字,只看见“无阴无阳,始于丹田,反于膻中。”几个字,没来得及细想。

    下一刻,那两人已经进到了石室之中,只听一个人说道:“老陈,你还是把东西赶快拿出来吧。”另一个人惨笑了一声,没有答话,长舒一口气,才虚弱地说道:“十七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玄空听得清楚,第二个声音才是陈延平的,心道:“他怎么受了伤,那个十七哥是谁?是二十四鬼中的魒鬼吗?”当下凝神屏吸,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听那十七哥得意的笑道:“二十多年前,你就是在河南地界失了踪迹,这几个月少林僧又大肆外出追捕犯人,老大怀疑你一直躲到少林寺里面,就差我来看看。哈哈,咱们兄弟做事果然都是一般做法,昨日我窥探少林寺时,正巧看见你也在躲在林中,就一路跟来了。”

    陈延平闻言又是苦笑一声,道:“这么说你跟了我一天”。十七哥道:“正是,见你没有帮手,才出手伤你的。倒是真令我惊讶,老陈,你当年一个人就敢做这样的事?”陈延平摇了摇头,无言。

    玄空偷偷看了一眼,“一流中期”,见那十七哥头带一个鬼面。而陈延平面色惨白,神情十分难看,既有不甘,又有些惧怕,胸前一滩血迹,扶靠在石壁旁。

    那十七哥又开口说道:“老陈,我劝你还是早早拿出那个东西,这样我也能给你个痛快,否则四哥、五哥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陈延平略带着颤音说道:“什么?四哥、五哥也来啦?”十七哥嘿嘿笑道:“这可是在少林寺的地界,该当小心些。”随即向陈延平伸出一只手,好似语重心长地说道:“把东西给我,我就说你已经被我失手打死,免受那细碎的苦,不是很好吗?”陈延平仍是摇头不答。十七哥怒道:“好!你不说,我自己来找,四哥、五哥那里,你就自己受着吧。”说着一指点倒了陈延平。

    玄空见他就要找过来,轻出一指把桌上油灯的灯芯弹灭。这洞穴极为幽深,一点光线也射不进来,骤然之间,石室里变得黑漆漆的一片。

    那十七哥也是吓了一跳,惊道:“老陈,你搞什么鬼?”只因他先入为主,早已断定陈延平没有其他帮手,竟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在。陈延平躺在地上哼了一声,十七哥闻他声音仍从到底位置传出,放下心来,从衣服中翻出火石,轻步走到石桌前,探出手摸那上面的油灯。

    玄空又运起了“十八界生灭妙法”,十七哥脚步虽轻,也不能逃过其耳,待到十七哥渐渐走进,一掌击去。

    黑暗之中,十七哥“啊”的叫了一声,这一掌正打在其下肋之处,他隐隐感觉这掌力就是陈延平的截心掌,又惊又怒,慌乱之中连连后撤,双掌挥舞护住全身,可敌人并未趁机攻来。十七哥驻立在石室的中间,喝道:“老陈!你竟敢偷袭我。”见并无动静,又道:“老陈!说话!是不是你,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吗?四哥、五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此时仍无人答话,仿佛这洞穴中就这有他一个人。换做旁人恐怕早已经慌了神,而十七哥毕竟是二十四鬼之一,一生之中不知经过多少恶战,并不畏惧。他能感觉出,对敌之人听风变位的本事似在自己之上,但是功力却不如自己。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敌人先出手,再后发制敌,这正是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

    这样一来偌大的石室之中竟一点声音也没有,寂静的背后,隐藏着莫大的杀机。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角落里,传来“呲呀”一声,似乎是有人忍不住率先动了一下。

    面具下,十七哥的嘴角微微上扬,冲着那个声音的源头一掌挥去,跟着一记鬼手擒拿。然而传来却是石头碎裂、石屑四散的声音,抓在手中的则是石凳的一角。

    十七哥暗叫一声不好,突然背后一股劲风袭来,再想躲避已是不及,一记狠辣的鞭腿踢在其后腰。十七哥咳出一口血,正要后退,那人这一次不依不饶,“呼呼呼”连出三拳,第一拳打在他肩上,第二拳被其一拂挡过,待到第三拳击来,十七哥呼出一口浊气,击出一掌,拳掌相交,他顺势一抓,只感觉这只手远比常人小的多。

    此时他已经心中明了,这个与他敌对之人绝非魙鬼陈延平,可能是一个小孩。厉声喝道:“小崽子,老子抓到你啦。给我死来!”说着右手运劲,一股浑厚的黑煞掌劲击出,便要一招制敌。

    玄空一只手被他抓住,心中大为后悔,想要躲是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接他一招,当即也是打出一记少林雪山掌。掌心对掌心,两股内劲相撞,玄空感觉喉咙中有些发甜。忽然之间,他感觉十七哥的内劲回撤,当即连续三次急催力道,终于对面那只手掌再也抵不住,趁势挣脱了手。

    玄空反败为胜心中一喜,使出一招龙爪手中的乘云式,欲乘胜追击,直攻其咽喉。

    那十七哥显然受了不轻的伤,慌张闪避,勉强躲过了破喉之厄,肩头却被抓出了血。他立时后跃几步跃出洞穴,逃跑前匆忙打出一掌,却不是打向玄空。黑暗中听到陈延平闷哼一声。

    原来正值玄空与十七哥拼掌力之际,陈延平见玄空立时就要支撑不住,勉强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十七哥之后,缓缓点出一指。十七哥只感背后凉风瑟瑟,心中大骇,可与人比拼掌力,又怎能回身抵挡?只得把内劲回撤,布在背后要穴之位。玄空借此机会,这才一举击伤了十七哥。

    玄空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一定是陈延平相救,心生感动,把躺在地上陈延平扶起,连喊了两声:“陈老前辈!陈老前辈!”可哪有人答话。

    当即他把一股温暖的真气输入到这老人体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陈延平咳了两声,微弱的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中了老十七魒鬼的黑煞劲,已经凉了一半了。”玄空说了一声:“老前辈…。”不禁眼眶湿润了,想到不知不觉已经与这老人相处了五年的时光,他虽然曾经是个恶人,可对自己是有恩的。

    陈延平又咳出一口血,道:“很好,小子,你把我的功夫都学会啦,哈哈,哈哈,我瞧你有方丈之资,老夫厌透了那些和尚,将来有一天你这酒肉小和尚当了方丈,那可真是有趣,哈哈,咳咳…。”玄空擦了擦眼睛,说道:“你别说话了,我让我师父救你,他一定能把你治好。”说着就要背起陈延平。

    陈延平却道:“你以为现在安全了吗?必须赶快跑回少林寺。老十七虽受了伤,但他一定会回来的,‘二十四鬼’的小鬼儿完不成任务,惩罚可比死还难受。”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奋力把自己那件破烂衣衫的一角扯了下来,一把塞到了玄空的手中,说道:“替我看看,到底有什….。”声音越来越弱,话未说完已经气绝。玄空把陈延平的眼睛合上,抹了抹眼中的泪水,把手中那块破布塞入了怀中。跑出洞穴,向着少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玄空正要踏进少林山门,却听斜后脑有破风之声,头一歪避了过去。竟是三枚毒针,划过之时,隐隐带着一股子腥臭味,一定是沾了剧毒之物。

    突然之间,树丛中闪出一个人影,一掌打了过来。玄空还了一掌,定睛一看,此人果然还是那个十七哥,便假意不认识他,说道:“你是谁?是‘二十四鬼’之中的魒鬼吗?”十七哥道:“不错,有些见识,我还以为你魙鬼的徒弟,原来是个小和尚,把东西给我,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玄空问道:“拿出什么?”十七哥怒道:“小子,我虽没看过你的脸,却能断定就是你,不要装了,你莫以为在少林的地界我就拿你没办法。”说着飞身袭来。

    一时间两人斗在一起,魒鬼使的都是一些阴毒的狠辣招式;而玄空所用是正宗少林武功,忽拳、忽掌、忽抓、忽指、忽踢,七分守三分攻。魒鬼身上有伤,玄空则经历两翻大战,武功越来越得心应手。他这些年来所学的功夫均在此时已经融会贯通,此消彼长,两人打的有来有回,短时间分不出胜负。

    魒鬼狠狠道:“你在拖延以为我不知道吗?”玄空道:“知道又能怎样?”魒鬼冷笑道:“正巧我也是!”玄空立时就有不好的预感。

    不知何时,数丈之外多出两个人,均带着一张鬼面,其中一人伸出手向着玄空一抓,玄空只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向那人飞去。

    正在此刻,有一道无形拳劲朝着那人击将而去。那人见拳势刚猛异常,当即还了一掌,两股劲力在半空激荡,玄空就此跌了回来。他回头一看,正是玄慈、玄悲、玄苦、玄难四人齐聚。他深深看了一眼玄慈,发现其实力在这几年中又精进了,距离准绝顶只有一步之遥。玄空见强援已至,心下稍定,又看了看魒鬼身旁那两个人,这两人的身穿墨绿色长袍,衣着可比魒鬼华丽的多。猛然间玄空瞳孔突然一缩,难以相信脑海中浮现出的两行字,竟然都是准绝顶,不由得暗暗心惊:“准绝顶高手,这两人就是魒鬼所说的四哥、五哥吗?魍魉二鬼就如此厉害,‘二十四鬼’果然深不可测。”

    此时魍魉二鬼同时开口,一人说道:“慈悲苦难!”另一人刚刚与玄慈互交一招,说道:“大金刚拳果然了得!”

    玄慈说道:“阿弥陀佛,‘二十四鬼’数十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今日一出山就先到我少林寺,不知有何贵干?”不等那两人开口,魒鬼抢先对着那两人道:“四哥、五哥,老二十已经死,我在他身上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又指着玄空道:“他死的时候,这小鬼一直在他身旁,东西一定在他那里。”这两人“嗯”的答应一声,说道:“玄慈方丈,魙鬼今日死在了少林地界,我们也不想追究什么,只是想这小友把魙鬼身上的东西还给我们。”

    玄慈道:“玄空,你拿了什么东西,现在就拿出来吧,大家一起看一看?”这句话说得清楚,只是拿出来看一看,而不是给他们。“二十四鬼”恶名播于天下,谁若给他们什么,就是助纣为虐。

    玄空双手合十,恭敬说道:“禀方丈,小僧不曾拿个什么‘二十四鬼’的东西。”

    玄悲性子最为刚烈,紧跟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十年前,魙鬼就投到少林寺,那时他亲口告诉老衲,他已经脱离了‘二十四鬼’,也是老衲拘了他这么多年。莫说玄空师弟没拿他的东西,就是拿了也不该给你们,快走吧,少林寺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哦?看来今日得要领教领教七十二绝技了”,魍魉二鬼其中一鬼说道。另一鬼对着魒鬼说道:“出手,擒住那小子!”那魒鬼听了这一声命令,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径直逼向玄空,竟不理会“慈悲苦难”四大僧人。玄悲厉声喝道:“妖孽,休得猖狂。”一拳击去,玄苦则抽出一把戒刀劈了过来。

    哪知这时魍魉二鬼之一,竟诡异出现在二僧面前,他双掌一合,又一推,一股子阴森劲力伴着一种异香将二僧逼退。玄悲喊道:“师兄小心,这是银波旬掌,掌力运毒,方圆四丈寸草不存。”两人后跃数丈,各服下一颗避毒丹于口中。

    那厢边魍魉另一个恶鬼、玄慈、玄难也同时出手,四僧有心要护住玄空,却被二鬼缠的腾不出手,自顾不暇。魒鬼冷笑一声:“小子,这下谁来救你?还不束手就擒!”同时一爪抓了过来。

    玄空与魒鬼斗过数回,早已不在畏惧,从容地脚尖向后一点,后跃避开,口中更不肯示弱:“恶鬼!小僧何须别人搭救,现在就渡了你!”说话间五指成钩子,正是一招龙爪手的入海式。两人以爪对爪,“波”的一声震散开来,玄空功力稍弱,这般以硬功打硬功,终究还是吃了些暗亏。不过,他此时已经被一股汹涌的战意围绕,丝毫不肯退却。

    随后两人又以掌对掌、以拳对拳、以腿对腿,打的拳拳到肉,颇为凶悍,每一次对攻,玄空都被震退半步,可他体内那种愈战愈强的本能激发开来,每后退半步,就向前踏上一步,每踏上一步,功力似乎就强上一分,互拼十多个回合之后,竟隐隐占得上风。

    魒鬼则是越战越是心惊,越战越心急,心中暗道:“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十一二岁的年纪拥有这样怪力,又练成这般武功。玄悲老秃驴似乎叫他师弟,莫非他的年纪已经不小,只是修习了某些内功,看上去年轻?”他更清楚,这小鬼敢与他这么打,更是因为占了地利。毕竟这里是少室山,早先两人相斗,引来的是‘慈悲苦难’,等一下必然有更多高僧前来支援,到那时,就连魍魉二鬼恐怕都难以应付。

    另一边,‘慈悲苦难’与‘魍魉二鬼’六人斗在一起,打的有来有回,‘魍魉二鬼’武功虽更高,但想要取胜却不简单。‘慈悲苦难’四僧同为一师,自幼互相切磋喂招,彼此间配合早已经无比默契,四人攻守兼备。加之所修炼的佛门功法对外门邪道自有一种克制力。如此一来,两伙人打的越发胶着。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仿佛是从众人脑海深处响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胆妖孽!少林寺前岂容尔等妄为!”‘慈悲苦难空’皆心头一喜,四老僧心中暗道:“好极!师叔来了!这些年来师叔修为似乎更上一层楼。”玄空更是喜上眉梢,暗道:“师父终于来了。”魍魉二鬼却是心头一凛,暗道:“不好,这是净心梵音。”这道声音传到五僧耳中,使其头脑清明;而传于三鬼耳中,则是震耳欲聋,令其头脑发昏。

    魍魉二鬼之一,急声道:“此人转眼便至,十七,你还有五招的机会!”魒鬼听到耳中,身体抖了一下,呼呼呼连出三式险招,可此时玄空再不与他硬拼,连连后撤。魒鬼心急如焚,随手掏出许多毒物毒针,以天女散花一般的手法撒了过来。玄空高高跃起,将飞来的毒物尽数躲过。

    魒鬼见这四招并无建树,身子似乎又抖了一下,稍微迟疑后从衣服中又翻出一个红色药丸,把手伸到了面具之下,服下了这个药丸,然后势如疯虎一般扑了过去。

    玄空心头大疑,怎么他竟没有任何招式,只是像野兽一般扑来,若真是如此自己只消一脚就能把他踢倒。猛然间,感受到魒鬼周身真气激荡,并伴随着一种极为浓烈的腥臭味道。恍然大悟,他竟然是以自己为载体,吃下毒药,逆运真气把毒气散于空气之中,可这样一来他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一点点毒气入体,玄空感觉头脑有些发昏。这时听到身后破空之声大作,伸手一接,是一颗少林寺秘制避毒丹,他大喝一声“谢师父!”当即握着丹药一拳打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魒鬼的面具破裂,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霎时间毒气攻心,眼见已经活不成了。

    玄空只道会在对方的脸上看见绝望与不甘,可看见的却只是一种释然。魒鬼躺在地上,合上了眼不再看着玄空,更不看魍魉二鬼。

    玄空蓦地又想起陈延平,他们这些受驱使的小鬼其实是可怜的,最终都已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魙鬼其实更好一些,他抗争过,而眼前这个魒鬼冰冷的躺在地上,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同一时间,魍魉二鬼中一人喝道:“撤退!”另一人则对着玄空狠狠说道:“小子,后会有期!”,两人爆发出绝强的掌力,把“慈悲苦难”震退,丝毫不理会躺在地上的魒鬼,远遁而去。

    下一刻,一道枯槁的身影飘落而下,正是玄空的师父灵痴禅师,随后更有数位僧人赶至。“慈悲苦难”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叔来的正是时候。”玄空大喜过望,连忙下拜,也跟着说道:“阿弥陀佛,师父你终于来啦。”他看向灵痴,这才发觉师父修为似乎向着更高的等级靠近。同为准绝顶级别,也有强弱之分,师父已经渐渐接近绝顶之境,较魍魉二鬼可要强上不少。

    灵痴双手合十也道一声“阿弥陀佛”,向“慈悲苦难”还礼。又托起玄空,叹出一口气道:“为师找了你数月,终于找到了。”玄空甚是感动,心知净心堂位于少林寺内院深处,师父必是一直运起那“六尘六根六识生灭妙法”,最先听见打斗的声音,才率先赶到。

    众僧人随即返回少林寺,“慈悲苦难”各自回到所在的禅院,灵痴领着玄空一路向内院净心堂走回。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灵痴突然开口道:“玄空,为师听闻‘二十四鬼’所找的物件被你所得?”

    玄空心头一凛,只因他也知道此物涉及太大,几日间就有两人为此丧命,所以与谁都不敢提起。可是师父问起,他又不忍相欺,稍稍迟疑,回道:“是的,师父,那东西在我这里。”?灵痴微微点了点头。玄空转念又想:“此物事关重大,放在我这里也不安全,不如转而交给师父保管。”当即手伸到怀中想要掏出来。

    灵痴摆了摆手,说道:“这物件既然已经被你所得,你就好好保管,不可令它在江湖上现世了。”玄空回道:“是,师父。”

    灵痴又道:“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过去数十年中,不知有多少人因它而死。正所谓‘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玄空问道:“师父你也知道此物?”灵痴黯然道:“自然知道,当年这物件现世,你大师兄玄尘就是因此被‘二十四鬼’害死,二师兄也是被这些人迷了心智。”

    玄空心下惊奇:“怎么还有一个二师兄?这位二师兄究竟是谁,师父可从未提起过他的法号。”可却不敢追问。因为灵痴每提起大弟子玄尘,神情都会变得十分严肃。

    两人走到少林深处,“唉!”灵痴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声气来。玄空暗暗纳罕:“老师多年修行,早已看破红尘,大策大悟,即便有时脑筋不太好使,也从不会唉声叹气。”便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灵痴摇了摇头,道:“你与玄尘最为相像,我怕你赴了他的后尘。此番妖人悉知物件在你身上,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玄空道:“这些人难道整日无事可做,天天盯着这个物件吗?”

    灵痴皱了皱眉,那双平时浑浊的老眼此时闪烁着一丝明亮,沉吟半晌,道:“说来也是奇怪,我年轻时,江湖上并没有‘二十四鬼’这个名号,这就很说不通了。”玄空问道:“怎么说不通呢?”

    灵痴道:“一般江湖高手,如玄天四老,道家三尊,这些人成名也总有个先后。而‘二十四鬼’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并且这些人所作所为,似乎总是与你身上那个物件有关。过去二十多年,江湖上都不曾有此物的消息,他们就隐匿了二十多年,而如今一有风声,这些恶鬼又突然冒出来了。”

    玄空若有所思,想了想又道:“那我就呆在少林寺一直不出去。”灵痴呵呵笑道:“少林寺也不是绝对安全,为师便是长命百岁,也不过还只有五个年头了,护不了你一辈子,还需靠你自己。”玄空闻言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净心堂,灵痴说道:“徒儿,你的练武资质可说是天赋异禀,十多岁的年纪达到如此成就,据我所知,已经是绝无仅有。不过对付“二十四鬼”仍是不够。今日你已经见过那‘魍、魉二鬼’,其上‘魑、魅、魃’三鬼更是渊深难测。这些人做事毫无法度,即便现在他们还不敢公然出手,难保将来不会危害本寺,所以该当未雨绸缪,今后你还需加倍努力练武才行。”玄空虚心答道:“师父指点的是。”

    灵痴道:“你来随我入痴堂,为师再传你一套《寂灭指法》。”玄空喜出望外,这寂灭指乃是位列七十二绝技的中二十门的指法,排名二十七,已经算是上乘武学,想不到师父这么快就要传于自己。高高兴兴随灵痴进了内院,仿佛数日奔波的疲乏,早已一扫而空。

    灵痴斜卧于两个蒲团之上,口述寂灭指的修炼法诀,玄空用心记下。这寂灭指排在七十二绝技第二十七位,自是不同凡响。少林七十二绝技中共分“下三十二门”、“中二十门”、“上二十门”。其中下三十二门只能算是外门拳脚,虽然招式极为精妙,却不包含内功修炼法诀,只是有一些运劲法门,以用来驱使修炼者原有内力。而中二十门、与上二十门则包含相应的内功修炼法诀,并与少林寺传授的内功心法相辅相成,修炼有成便可进入武学新天地。

    灵痴见他听得专心,又道:“玄空,你知寂灭是何意?”玄空道:“法华经有云,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灵痴面露微笑,说道:“好。”说话间飞身而起,只听“嗤嗤”两声,灵痴食指连点三下,前两道指力破风而过,射向院中那颗大树的树冠之上,而最后一道指力却好似并无力道一般。

    玄空仔细品味,便觉这三道指力,细枝末节,各有不同。第一指,把一片树叶击的粉碎;第二指,也击中一片树叶,那树叶看似完好,仔细查看上面的经络已经断裂;第三指,无声无息打中一片叶子,那叶子就此消失不见了。

    灵痴道:“可瞧的清楚?”玄空点点头,道:“弟子看清楚了。”灵痴道:“这是寂灭指三种运劲力道,是为不生、不灭、寂灭。你再看一看这套指法的招式。”玄空嗯的答应一声,随即见师父戳戳点点,须臾之间已经出了二十三指,最后一指直点向那颗大数的树干,忽然,那树冠上的枯叶全部消散而去。

    玄空瞧的聚精会神,不由得暗赞“老师这寂灭指果然厉害!”又将招式与口诀记在心中。

    灵痴见他胸有成竹,收了招式,欣然说道:“这套武学虽仅仅排在第二十七位,算不得最上乘的武功,但也不可小觑,毕竟这是达摩老祖当年亲传下来的绝技。凭你的悟性,要修炼不是难事,今后运用时只要记得‘寂灭’两字就可。”玄空点头回道:“是,师父。”灵痴道:“嗯,你且回去休息休息吧。”玄空回到嗔院,又即修炼到二更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