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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未至山门,就听得咴咴嘶嘶一阵马声。走近一瞧,两队官兵穿盔戴甲,军容整齐,骑着高头大马守在少林寺门口。玄空打量了一会儿,心想:“这些都是宿卫军的,可见来者身份不一般,说不定是皇帝的近臣。”
玄空走先,慧竹随后,两人进山门,一路直奔大雄宝殿。入殿中,见玄苦正与一位将军说话,还有几位慧字辈的僧人陪在身旁。
玄空双手一合,下拜言道:“见过方丈师兄!”玄苦合十还礼,引荐道:“师弟,这一位是朝廷侍卫司侍卫司副指挥使。”玄空下拜言道:“小人见过上官。”
邹大人上下打量片刻,见玄空一身麻衣步履,脸上胡茬浓密,脏兮兮的,与传闻中大不一样。他瞪大眼睛,问道:“方丈大师,这一位就是贵寺的玄空大师?”玄苦点头道:“他确是老衲的师弟玄空。”
邹大人连忙施了一礼,道:“诶呦!国师这可折煞下官了,应该是下官拜见国师才是。”
玄空道:“不敢,不敢。”心想到:“朝廷的人如此客气,说不定找我有事想求。”?他想到此节,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忧虑,估计这事情多半棘手的很,但他隐居多年,又想去外面花花世界转转。
邹大人紧接着道:“国师,请您速速随我入京一趟。”玄空略微沉吟,道:“邹大人远来劳苦,何不在寺中稍作休息?再言正事不迟。”?邹大人一脸焦急之色,言道:“国师,可耽搁不得了。我大宋前方军事告紧,官家命我四处找您。”此人是个武将,办事利索,但说起话来不够明白。
玄空听的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战事告紧?”邹大人解释道:“您有所不知,我大宋五十万精兵深入西夏腹地,遇到了一件大麻烦,朝臣上奏说普天之下只有您去,才能解开这危机。官家这便召您入京。”
玄空更加糊涂了,他常年隐居山野,既不问江湖事,更不知当朝政事,心想:“难道大宋攻打西夏了?可我又不懂带兵打仗,要我去做甚?”忽然间心中如电光石火一闪,他屈指默数:“一、二、三、四、五,五年了,今年应是元祐元年,神宗赵顼刚死一年,怎么会有战事?是哲宗发起的?不对,哲宗年幼尚未亲政。难道是高太后?可高太后向来主和不主战。”
他越想越奇,就试探着问道:“官家近来身体如何?”邹大人一怔,想都没想,就回话道:“官家龙体安康,近来又得名医调理,更是容光焕发,仿佛在一日之间年轻了好几岁。”
玄空大吃一惊,自顾自地道:“不对!不对!”他暗想:“赵顼怎么还活着?这世间乱套了!乱套了!”
邹大人心想:“此人难道疯了吗?我说官家龙体安康,他却说不对。嗯,莫要多事,我只管把他带到皇宫,交差了事。”
玄空回过神,自知失言,又连连摆手。邹大人急不可耐,道:“那五十万精兵是我大宋禁军的根本,不容半点损失。此中利害,国师自比下官更加清楚,千万不可再等了。”见玄空神色犹豫,又道:“具体细情,下官所知甚少,国师若有疑问,不如进京面见官家,上闻天听。”
玄苦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天有好生之德,师弟行走一趟,若能救下一人性命,那也是莫大的功德。”
玄空心知推辞不得,倘若自己执意不去,朝廷怪罪下来,定会连累到少林寺,便道:“方丈师兄慈悲!小弟这就走一趟。”
玄苦双手合十道:“有劳师弟!”邹大人松了一口气,道:“国师慈悲,国师慈悲。”
慧竹在旁边看了许久,忽然插话道:“方丈大师,请让弟子随行,也好照看我师父起居。”玄空心中一喜:“我这徒弟性子怯懦,今日竟求着方丈许他随我出寺,果有孝心”
本来似慧竹这般年纪的僧人,学艺未精,严禁下山。但如今少林寺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当年大战之时,不少寺中高手战死,剩下的小和尚多数武功浅薄。玄苦有心让这些年轻僧人见见世面,又想以玄空的武功,保护几个僧人轻而易举,便道:“如此甚好。”转身又对另几个僧人道:“虚清、虚方,你二人也随玄空师叔祖同去。”虚清、虚方齐声答道:“弟子领命。”
随后,慧竹、虚清、虚方简单收拾好行囊,玄苦将几人送出了少林寺外。朝廷的人早已备好了良马,一行人骑马下山。路过乔家村,玄空又同家人嘱咐了几句,匆匆而去。
路上无话,行了一日抵达汴梁。进城后,几人在驿站中换了一身整齐的衣服,就直入皇宫面圣。
此时常朝刚散去,百官相随陆续走出文德殿。皇帝赵顼回到内殿,正与枢密院的几位大臣商议策略。
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合称二府,与三司共掌军政,在朝廷之中举足轻重。当时宋人自述:“天下之兵,本于枢密,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京师之兵总于三帅,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因此枢密院的长官虽多是文臣,却执掌军政大权。
垂拱殿内,赵顼一脸严肃,正襟危坐。他的手摩梭着龙椅扶手,不知考虑着什么。
下方站着三位大臣,手捧着玉板,神色各不相同。当首一位老臣面红耳赤,似乎刚刚和谁有过激烈的争吵。但见他喘着粗气,又压制着胸前的起伏,竭力平复着情绪。又一位老臣面色铁青,一幅欲言又止表情。最后一位臣子年纪稍轻,大约四十余岁的样子,气定神闲,儒雅而洒脱,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四人沉默了片刻,第二个老臣终于踏上前一步,言道“陛下,臣以为当此时局,还是应先行退兵。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不能快速攻破灵州,与灵州守军僵持一月之久,那么就应该提防敌人反扑。当前党项人的左右厢军正在朝灵州集结,吐蕃人也打算趁火打劫,倘若他们从三个方向包夹我军,那情势恐怕就危险了。”他见赵顼无动于衷,又道:“陛下,我军深入敌人腹地,粮草补给更是关键,一旦敌军切断我军补给,那…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赵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此时退军,朕不甘心。我大宋立国以来,幽蓟未曾收服,又失灵武。先帝昔年数次兴兵讨西,皆败兵而返。朕即位之初,就立志雪数世之耻,灭夏夺回疆土。而今我大军连破韦州、石洲、宥州、银州,距夏都兴州也只有几百里之遥,这时退兵岂不前功尽弃?”
当首的老臣呼出一口气,拉着长音说道:“陛下!若不退军,臣有三大顾虑。”他微微一顿,接言道:“其一,我军四大主帅的帅印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这可不是好兆头,军心溃散,如何继续应战?其二,王中正部八万大军一入夏境就失了消息,倘若王中正投敌,我军如何反制?其三,以往我大宋与夏交战,辽人必定兴风作浪,倘若辽人趁我兵力空虚,侵扰边境,甚至挥兵南下,如何抵抗?若不能解除三大顾虑,臣以为还是退兵为尚。”
赵顼道:“陈大人所思所虑无不道理,但是朕已有应对之策。第一,探子报,我军四大主帅的帅印皆被敌方所遣高手盗走。朕已召来我大宋国师,不仅要夺回我军帅印,更要盗走敌方帅印,以振士气。第二,王中正部八万大军并未失联,而是另有军令在身,陈大人不必过虑。”
几位大臣听他说要派人夺回帅印,只觉难以置信,难道当世之中真有人能孤身潜入夏军,如入无人之境?至于说王中正另有军令,更为诧异,不知赵顼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他安排。
赵顼看看最后那臣子,言道:“无忧,你镇守边境多年,最是清楚辽人的情况,且来说一说。”
原来那第三位枢密院大臣,就是当年任河东路、河北路两地经略安抚使的燕王赵无忧。这些年他在京中任职,深得神宗重用,官居同知枢密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