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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三个女生喝光了一瓶红酒。俞言一直坐在一边,端着一杯柚子茶,看着她们两个喝。
辉歌喝多了打趣陈欢,问她秦浩那个臭小子是不是喜欢她。陈欢喝了一口酒,笑嘻嘻的说不知道。
“随便他喜不喜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辉歌看着这样平静的陈欢,又转过头去看俞言。俞言感受到辉歌的目光,两个人的目光对视,都明白了对方眼睛里的意思。
“欢欢。”
俞言轻轻叫着陈欢的名字,让她看过来。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把你当做我女儿一样看待的,对吗?”
是的,陈欢明白,虽然她嘴上一直叫着俞言姐姐,但是在她心里,妈妈,应该就是俞言这个样子的。所以她更加的愧疚。
陈欢喝了酒,心理更加的脆弱起来。俞言才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就忍不住又想哭起来。
俞言放下手中的杯子,把陈欢搂到怀里。
“欢欢,我知道秦浩对你来说很特别,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虽然嘴上一直说着讨厌她,但是如果真的讨厌,你不会和他做这么多年的朋友。”
俞言搂着陈欢,感到小姑娘听到她的话以后,自己胸前的衣服更湿了。可是却一点也听不到陈欢的哭声。
俞言很心疼,她一手拍着陈欢的后背,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陈欢的头发。
“欢欢,我希望你能一辈子开心快乐,我特别希望把我曾经做过的傻事,遇到的坏人都告诉你,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把这些都躲避开,永远做一个没有烦恼,没有悲伤的人?可是欢欢,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有你的人生,我不能强迫你按照我的想法活一辈子。”
陈欢终于哭出了声音,开始还执拗的不肯大声哭,后来实在憋的喘不上气了,俞言赶紧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欢欢,你有你人生,你有权利去认识每一个你遇见的人,你可以和他们谈笑,和他们做朋友,甚至和他们相爱。欢欢,这是你人生。”
俞言双手捧起陈欢的脸,温柔的擦干她脸上的泪水,可是陈欢喝下去的酒好像都变成了眼泪,没完没了的往下掉。
“欢欢,不要因为我,改变你的人生。这样,我也会有负担的。我会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才让你生活的这样辛苦。”
“不是的不是的。”
小姑娘听见俞言这样说,终于吸吸鼻涕大声反驳着。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讨厌秦浩不是吗?”
俞言微笑着继续给陈欢擦着眼泪。小姑娘只顾得上不断的摇头,已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
“欢欢,别让我,成为你人生的累赘好吗?”
俞言把自己的额头顶在陈欢的头顶,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仿佛耳语一般的呢喃着。
陈欢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着。俞言看到小姑娘终于点了头,叹息着把她抱在怀里。
辉歌一直坐在旁边喝酒,陈欢还是哭,但是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一天,对她来说,实在太漫长了。
辉歌帮着俞言找来被子铺在地板上,轻轻的把小姑娘挪了过去,又给她擦干净脸,盖好被子。俞言开了地暖,还调好了空调,就怕陈欢晚上凉到了。
最后,她在旁边的茶几上放好了柠檬蜂蜜水,两个人就带着酒坐到了阳台上。
阳台上有一架秋千,冬天的时候,俞言会在上面铺着毛茸茸的毯子,夏天就是干爽的凉席。
辉歌端着酒杯,并排和俞言坐在这里往外看。
天空是墨蓝色的,沉甸甸的看不见星星,但是向下看却是流光璀璨的遍地灯光。
彩色的灯光仿佛无边无际,盘旋交织着一直向远处延伸着。对面的楼层零星亮着几盏暖色的灯光。
俞言站在阳台边使劲往外看,企图从那些仍然亮着光的窗子里,看见对面的人。他们,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这样晚,还在亮着灯?
是在等待谁的归来吗?还是为了工作在忙碌着?或许,也是像她一样,为了俗世的纷扰,而叹息着?
“看秦岳爸妈后来的样子,应该还会想办法继续联系你的。”
辉歌喝了大半瓶的酒,却仿佛是越喝越精神了。喝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她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端着酒杯,她站在俞言旁边,和她一起往外看。
“嗯。”
听了辉歌的话,俞言也只是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
以她对那对老人的了解,他们确实会想办法来接近自己。凭良心说,当年他们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但是作为自己的公婆,俞言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年就很明事理的老人家,如今知道自己得了这样的病,或许还和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孙子有关系,怎么可能继续心安理得的安享晚年呢。
但是他们良心的安宁与否,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从当年和秦岳签了离婚协议开始,他们就不再是一家人了。
她的生死,他们的安宁,都不再是休戚与共的了。
“秦岳……看着老了不少。”
辉歌喝着酒,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嗯。”
俞言看着对面楼里零星的几盏灯也相继灭了,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他年纪确实不小了。”
俞言嘴上随便的答应着,心里却还在想着那几盏灯。真是奇怪,不管多晚,总是会有还在亮着灯的人家。俞言脑子里一边兀自好奇着,一边回答了辉歌的话。
提起秦岳,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放下了。即使是在这样的深夜里,突然想起那个人的脸,她都可以这样平静了。或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吧。
“其实,如果你真的不怪秦浩了,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秦岳?”
辉歌喝着酒,面无表情的说着话。没人比她更了解俞言。
如果当年不是足够的爱,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决定嫁给秦岳。她和俞言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她父母的事情,辉歌多少知道一些。
曾经的俞言,一直那样的恐惧爱情,恐惧婚姻,可是却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嫁了。
如果不是还在爱着,俞言也不会走走停停,这么多年,一个人四处漂泊不肯回来。
她不是不想停留,只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去寻找秦岳。
不得不说,辉歌都猜对了。即使俞言没有告诉她,每年俞言生日的时候,秦岳还会准时准点的发邮件。而俞言,也会特别不争气的点开。
俞言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有受虐倾向,明明恨不得曾经和秦岳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她该整装待发,迈向新生活了。
可是每每临近她的生日,她都会不由自主的开始坐立不安,直到凌晨,等到邮件入箱时,“叮”的那一声。她就像终于吸到鸦片的大烟鬼一样,明知道这不过是催命的毒药,依然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秦岳现在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小人物了,况且他对你有愧。如果我是你,我就和他复婚。天天作,作天作地,让他不得安宁。然后再分他一大笔财产,让他那个傻儿子,一分也得不到。”
俞言听了辉歌的话,只是笑。辉歌不愿意了,伸出手指去点点俞言的肩膀。
“你还笑,我就想不明白,又不是你的错,他秦岳,还有他儿子这么对不起你,你干嘛还要走的这么干净。换作是我,非闹的他家鸡犬不宁,不死不休!”
俞言转身去看辉歌,还是笑。
“有什么可闹的,再怎么闹,我想要的他也还不了。还不如断的干净点,也好给我一个安宁。”
俞言看着辉歌皱眉看向自己,知道她这是又在嫌弃自己不争气呢。
“好啦,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辉歌看俞言不想多说,也转身继续喝酒望天。
第二天醒来,还是需要继续照顾她们两个。辉歌当了妈妈以后,生活越来越健康,很久没有这么放肆的喝过酒。陈欢就更不用说了,昨天又是被吓又是伤心,喝了酒睡了一上午,下午两点多才彻底醒酒。
早上陈欢的闹钟响了,她还挣扎着想要起床去上课。俞言看看她还肿的亮晶晶的眼皮,又把她给按回床上了。
俞言让陈欢洗了澡吃了早饭,又进房间里继续睡,她自己给老陈打了电话说了欢欢的事,又给补习班的老师打了电话请假。
于是秦浩还在那边胡思乱想睡不着的时候,陈欢反而安了心,睡的香甜。
下午醒来,陈欢犹豫着和俞言道别,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是要去探望秦浩。
看着犹犹豫豫坐立不安的陈欢,俞言只是笑笑,主动提起了秦浩。
“欢欢,既然下午不用去上课了,你去看看秦浩吧。毕竟这次他受伤住院了,就算他不在乎,他爷爷奶奶也还是担心的。”
陈欢红着脸去看俞言,可是俞言还是和往常一样微笑着,但是她就是觉得俞言早就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刚才这些话,不过是给自己台阶下呢。辉歌早上醒来就一直念叨着年纪大了,才喝了这么一点就难受的不行。如今在饭桌上也吃不下东西,只是一个劲的喝水。
辉歌看了俞言一眼,“咣当”一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立刻伸出手指,拧着眉毛去瞪俞言。
“惯着他了!”
陈欢被吓的不轻,马上又低头吃饭不敢抬头了。俞言不怕辉歌,看见陈欢低头吃饭,还好整以暇的给陈欢舀了一勺肉松倒进她的粥碗里。
“慢点吃,吃完就带着门口的那些礼盒过去吧。直接打车过去吧,这么远的路就别坐公交了。”
辉歌对于俞言这种非暴力不合作十分气恼又十二分的没办法。只好干瞪眼了半天。
可是另外两个当事人,全都没看见一样的低头安静吃饭。于是她独自生了一会气,又端起水杯开始喝水。
等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俞言明明没有抬头,却好像早就看见了一样,又重新给她倒了半杯不冷不热,温度正好的菊花蜂蜜水。
辉歌只觉得自己上辈子欠她的,可是也没有再说别的,端了水杯静静看她俩吃饭。
吃过饭,俞言知道陈欢还在别扭,于是催着她带着门口的礼盒赶紧出门。
陈欢慢腾腾的穿好衣服,系好鞋带。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往里去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辉歌。
俞言知道她这是在担心辉歌生气,平时虽然陈欢好像总是不听辉歌的话,非要吵吵闹闹几句,但是这个小姑娘从小没有妈妈,早就已经把身边的这几个女性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自己和辉歌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妈妈,多数时候,陈欢会选择向自己撒娇,但是大是大非面前,她更倾向于听从辉歌的指令。
可能人都会有这种跟随强者的直觉吧,就像动物面对狩猎者,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恐惧一样。
俞言笑着拍拍陈欢的肩膀,把手里的礼盒递给陈欢,示意她赶紧走吧。
陈欢拖拖拉拉的磨蹭到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借口继续拖延了,况且,她内心里也是想要去看看秦浩的。
于是她打开门,又往回看了一眼,辉歌还是没有回头理自己,于是也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陈欢走了,剩下俞言和辉歌,辉歌满心的不痛快,看着俞言慢条斯理的收拾房间。一会给花浇浇水,一会给书架上的书理理整齐。
辉歌一双大眼睛气的都要喷火了,就那么一直跟着俞言忙进忙出。
可是俞言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受辉歌的影响。
辉歌终于忍不下去了,“噔噔噔”的光着脚就要下地穿鞋回家。
俞言还是不说话,跟着辉歌身后,辉歌穿衣服她也穿衣服,辉歌背包她也跟着背包,等到辉歌穿好鞋转身推门准备出去了,俞言也跟在身后一起出去了。
出了门,辉歌去自己包里翻车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于是气冲冲的回头去看俞言。
只见辉歌气的脸红脖子粗,俞言反而笑眯眯的站在身后。辉歌就这么瞪着俞言,突然就气笑了。
“不气啦?那我们去逛街吧,好久没一起逛街了。”
俞言往前走几步,上去挽着辉歌的胳膊,拽着她往车上走。到了车前,还主动给辉歌开了门,像个门童一样弯腰行礼,请辉歌上车。
辉歌也很上道的伸出手递给俞言,好像老佛爷上矫一样,仪态万方的上了车。
“起驾!”
俞言关了车门,还捏着嗓子唱和了一声,才开门上车。
上了车,两个女人相视一笑,终于都不再生气了。
俞言今天好像有意哄着辉歌,往常总是不问不答,问了也凭心情回答的俞言,今天格外的话多。
逛街的时候,也是挑个辉歌喜欢的店挨个进去逛。从辉歌到老曹,再到她家大胖。俞言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两个女人确实好久没逛街了,买都最后已经好像花的不是钱,给出去的全是纸一样。
俞言疯狂的买买买,连她家阿姨都得了两件羊绒的披肩。
辉歌问她怎么回事,以后不过了啊。
“就当我庆祝自己大难不死,再一次手术成功了吧。不放纵一下,我总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么坎坷的经历。”
辉歌听了险些又要掉眼泪,看看俞言是真的开心,脸蛋都比平时红润。赶紧调整情绪继续陪着她血拼。
最后还是辉歌拉住了俞言,俞言毕竟刚手术不久,虽然开心,可是也还是要注意休息。于是辉歌拉住俞言,借口自己累了,这才歇了她继续奔向下一家商场的心。
她们两个把刚开始买的一些战利品送回车上,其他的都留了地址等着送货上门。
俞言这些年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是拿着当初离婚时候秦岳分给自己的钱,四处买房。也交给专业的理财机构帮她搭理,虽然没干什么,但是也算是吃穿不愁。
有时候俞言也会感叹,生活一直就很公平,从你这里拿走一些,也会在另外的地方补给你一些。
就像她,虽然失去了婚姻,爱情甚至孩子,但是她得到了经济的自由。
她不能只是刻薄的揪着秦岳对不起她的那一点不放,凭良心说,以她当年的能力,她没有把握现在的年纪里,实现这样的物质积累。
她,某些角度来说,已经比一部分要活的轻松了。
所以,她总是克制自己,不去想秦岳,也不去恨秦浩。
当初是她自己选择了那样的生活,她不能因为失去了一些,就愤怒的叫嚣着生活的不公,她不想要现在的一切。
这是不对的。因为,她失去了一些,同时也获得了一些,或许这些不该等价,但事实确实如此。否则,她甚至连治病救命的钱都没有,又谈什么爱恨呢?
俞言被辉歌拉住,她们在商场里选了一家火锅店,俞言清汤辉歌红汤。
两个人可能今天逛的比较卖力,辉歌的胃口打开了,俞言也难得的吃了很多。
吃过饭,她们又溜达着去了顶楼的电影院,学着人家小姑娘,买了爆米花,奶茶等着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