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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城,出西城门,外有一林,名曰枫林。
枫林是片很大的树林,林中有很多树,各种各样的树,种类繁多。
杨树,柳树,梨树,桃树,松树,银杉,银杏,梧桐,应有尽有,可就是没有枫树。
这没有枫树的树林就叫做枫林。而且已经叫了很多很多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叫枫林的树林内没有枫树。
可是很多人都知道,枫林中有一个叫做枫林阁的三层小楼。
枫林阁是流月城的消息源,消息海,在这儿你可以打听到流月城中的各式各样的消息。
谣言也好,流言也罢,这儿却是往来流月城的江湖豪客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据传枫林阁的幕后老板是天机宫,是天机宫的一个分舵,由此可以与天机宫进行交易。
不过枫林阁最主要的用处还是那些往来的游侠说些江湖趣闻,谈些武林轶事。
不过今天枫林阁有几位客人,很特别的客人,可是释道安并不是这其中的一个。
释道安坐在二楼栏杆旁的一张小桌子上,桌上摆着四碟小菜,还有流月城特有的青稞酒。
枫林阁内热闹非常,虽然不到正午时间,却已经人声鼎沸。
释道安边喝酒,边看着正对面的楼下的那张桌上子旁的那拨特殊的客人。
一张长桌,桌上摆着一个茶壶,一个茶碗,一块长方醒木,旁边摆着一把半开的折扇。
长桌后面一张方椅,方椅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靠在椅背上抹搭着双眼,抽着旱烟袋。
白胡子老头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小姑娘,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正值豆蔻年华。
两个小姑娘头上都梳着两个羊角辫,随着头的转动,一甩一甩的,煞是可爱。
这是两个一卵双生的双胞胎,长得一样,穿的一样,甚至就连动作表情都一样。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认错过个这两个小姑娘,也没人喊错过这两个小姑娘。
虽然是双胞胎,长得一样,可是脸色却不一样。
左边的一个小姑娘面色稍白,白白净净的,像个瓷娃娃,让人看着就想摸一把。
右边的一个小姑娘面色红润,红红嫩嫩的,像个熟透的苹果,让人想啃上一口。
白白的小姑娘叫小白,红红的小姑娘却不叫小红,而是叫小黑,黑色的黑。
小白在给老头摁着肩膀,小黑在给老头揉着双腿,老头却在那儿喷云吐雾。
忽然台下一个灰衣汉子喊道:“群爷,今天咱啥时候开场?说点啥?”
抽旱烟的老头微微睁开了双眼看了看,没有答话,又抹搭上了双眼。
摁着肩膀的小白道:“咱么爷孙赶了一天的路,可是很累了,怎么着也得休息下吧。”
揉着双腿的小黑道:“今儿诸位英雄好汉们有啥想听的没?爷爷可是什么都懂的。”
灰衣汉子道:“那感情好,要不就来段鸳鸯配,蝴蝶飞?”
小白啐了一声,道:“呸,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小黑也啐了一声,道:“呸呸,一看你就是坏蛋加色鬼。”
灰衣汉子哈哈一笑,道:“呦,呦,两位姑娘还会使脸色,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小白和小黑同时朝灰衣汉子撇了撇嘴不再搭理这茬。
这时那白胡子老头的旱烟已经抽完,坐了起来,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小白见状,把桌上的醒木推了推,又摆了摆扇子,清了清嗓子,道:“静一静,静一静,各位在座的英雄豪杰,江湖好汉,诸位请静一静。老爷子准备开始讲书了,马上就
开场。”
小黑这时已经又重新到好了一杯茶水,轻轻喊道:“诸位大侠,各位豪强,老爷子现在就要开场了,今儿的故事可是很吸引人的,诸位可要准备好银子捧场。”这时白胡子老头将旱烟袋别在腰间,咳了咳嗓子,右手一甩醒木,啪地一声响彻整个大厅,枫林阁内一片安静,白胡子老头摇头晃脑地道:“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圣人一块警儒教,天师一块警鬼神。僧家一块劝佛法,道家一块劝玄门。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
,如要有艺论家门。”
小白在旁边忽然开腔:“爷爷,咱每次开场都是这段话,你看,诸位好汉都听厌了。”
小黑也在一旁帮腔:“就是,爷爷,按也该换个开场白了,要不这些好汉就不给赏钱了。”白胡子老头摇了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吃的是这碗饭,入的这行,就得有这个行规,这开场白岂能随便改。不过为了给今儿的诸位爷们解解闷,咱就说点奇人奇
事。”
小白歪着头道:“奇人?莫非是昔年公孙胜修仙罗真人得道成正果?”
小黑努着嘴道:“奇事?可是往昔武松武二郎山岗打虎之事?”
白胡子老头又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今儿咱们准备说的这人可是生在当今,活在眼下,可不是那些历史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大活人。那就是。”
结果话还没讲完,小白和小黑同时打断道:“说的是谁?”
白胡子老头抄起折扇,在两个小丫头的头上,各拍了一下道:“给我老实点,咱这是在说书,竟打岔,这老少爷们怎么听。”
小白和小黑同时向白胡子老头吐吐舌头,做着各种古怪的表情,一副我就闹下去的样子。
如此一副场景惹的台下厅中的众人轰然大笑,就连释道安也微微摇头,笑意拂面。
灰衣汉子嚷道:“群爷不用理这两个小丫头,就给咱爷们讲讲到底今天说些啥。”
白胡子老头闻言,正色道:“今儿咱先说的这个奇人就是江湖人称一刀仙的释道安。”
小白摇摇头道:“谁是释道安?”
小黑晃晃脑袋道:“何为一刀仙?”
白胡子老头答道:“问得好,要问这一刀仙释道安,老头子还真是知道的很清楚,要知道这释道安和老头子可是八拜之交呀,那关系可叫一个铁呀。”这时台下的灰衣汉子嘿嘿笑道:“我说群爷,去年在长安时你说自己跟天朝皇廷武惠文孚是拜把子兄弟,前年在盛京时好像说是跟辽东小白楼的温老爷子是结义兄弟,今儿
又说跟这释道安是手足之情,群爷的兄弟还真不少呀,这牛皮可吹大了。”
台下众人听闻此言,皆哈哈大笑,都道:“群爷,咱不带这么吹牛,吹牛可得有个底线,要不这牛还得漫天飞,遮天蔽日的,要是在砸着个小朋友就不好了。”
小白悄悄地对小黑道:“反正这些人也不会跟爷爷计较,每次都吹这么大,还可着劲吹。”
小黑也悄悄地对小白道:“就是,就是,好像这一下子咱姐俩忽然多了一堆爷爷了。”
虽说是悄悄地说话,可是却未背着白胡子老头,而且这话却回荡在整个枫林阁内。
好像就怕这枫林阁内的人听不到似的。
白胡子老头又是抄起折扇,给两个小姑娘一人头上来了一下,佯怒道:“这是什么孩子?哪有这么拆爷爷台的,咱爷几个就靠这个吃饭了,不准说实话了。”
台下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枫林阁内热闹异常。白胡子老头正色道:“今儿说的这释道安的故事可有点久远了,那可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释道安可还是一个小镖师,就是镖局中一个普通的小镖师。诸位可知道现
今的七大镖局吧,这其中就有太平局。这太平局虽说是排行居末,排在七大镖局的末尾,可这太平局的实力却不是唬人的,那也是牛气冲天的。”
小白忽然插言道:“要是说牛气冲天,有个老头可比太平局牛多了。”
小黑也道:“就是,就是,这老头跟什么江湖名侠,英雄豪杰都拜过把子的。”
说完,两人还挤眉弄眼地冲着白胡子老头笑。
台下众人又是轰然一乐。白胡子老头就当没看见这两个顽皮的小姑娘,接着说道:“为何说这太平局牛呢?那是因为太平局从未失过镖,就算失了也是最短时间给要回来。这一点可就是排在前面的几大镖局也做不到。比如说这排名第一的共和镖局,曾经在漠北丢过镖,不仅赔了主户大量银子,还跟大漠部落接了仇,至今都未解开。不过这太平局也有一次差点失了
镖,而且就是在释道安的手中。”
小白插言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太平局还会失镖?”
小黑道:“就是,还是释道安失镖?爷爷不会是又开始胡编了吧?”
白胡子老头笑道:“这可是真事,老头子怎么会胡说呢,且听老头子慢慢道来。”“且说十几年前,释道安在太平局内当了小小的镖师,竟然还混上了个小小的镖头,日子还算过的挺舒坦的。不过有一天,忽然接到了一趟镖,可是就因为这趟镖差点出了
大事,还差点毁了镖局的名声,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小白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小黑也道:“就是,还毁了声誉,丢掉性命?”白胡子老头道:“问得好。且说那日释道安带着五六个小伙计压着镖就出发了,那次押镖是从帝都押到西京去。这一路之上颠簸流离,餐风露宿,可不是一般的辛苦,不过
刚开始的行程倒也是平安,没甚波折,可是忽一日走到中条山时却出了意外。”
小白道:“出了何意外?”
小黑道:“莫非有人来劫镖?”
白胡子老头道:“这回你两人猜的不错,正是有人来劫镖,而且还是有大大来头的人。”
小白道:“大大来头的人?会是谁?”
小黑道:“中条山好像也没什么强人恶盗啊,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时,台下与灰衣汉子同一桌的有一个身着蓝衣的大头汉子,举着酒杯喊道:“莫非群爷说的可是昔年纵横中条山群盗三十六天狐?”
小白道:“三十六天狐是什么东西?”
小黑道:“是三十六条小狐狸吗?”
白胡子老头道:“这位客官说的好,就是那三十六天狐。不过昔年三十六天狐在一夜之间被人戮杀殆尽,天下间再也没有听闻过三十六天狐之事。”
蓝衣大头汉子问道:“群爷可是说这三十六天狐准备劫释道安的镖?”
白胡子老头道:“不错,这可是一桩秘事,若非老头子和释道安是兄弟,是不可能知道。”
小百和小黑齐道:“爷爷还是赶紧讲故事,各位好汉们可都等着听呢。”白胡子老头喝了一口茶,道:“好,咱们接着讲。且说那一日,释道安和五六个伙计压着镖车走到了中条山,可是却遇到了三十六天狐。要说这三十六天狐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在场的诸位年轻英雄也许不知,可是这年长的恐怕还记忆尤新吧。二三十年前,这三十六天狐在中条山一带,那可是雄霸一方,无
人敢惹,就连天朝皇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是哪儿的土皇帝。”
小白插口道:“土皇帝?这三十六天狐还这么牛?”
小黑道:“这三十六天狐到底是什么人呀?竟然连天朝皇廷也有所忌惮?”白胡子老头道:“这三十六天狐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三十六人,分开来看,每一个人的武功皆有独到之处,更是江湖上之上少有的好手,勉强也算是能挤进这一流高手的行
列。不过这三十六人却有一套合击剑阵,其变化繁多,凶狠毒辣,可说是一等一的阵法。据说昔年百晓生曾观剑阵言说,此阵可与少林寺大罗汉阵相媲美。”
小白奇道:“能跟少林大罗汉阵相媲美?这也太夸张了吧?”
小黑也道:“就是,这大罗汉阵可是天下第一等的阵法,竟然说能比肩大罗汉阵?”白胡子老头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剑阵是三十六天狐从一处古堡中所得,而且是残缺的剑阵,当年百晓生见到此剑阵,说的是完整的剑阵不弱于大罗汉阵。若是有
人真从那个古堡内得到完整的剑阵,恐怕这天下也唯有这大罗汉阵能敌得住了。”
说到这儿,白胡子老头的眼光扫过大厅,在释道安的身上扫过。
眼露寒光,精光内敛,有一种慑人的气势隐藏在里面。
尽管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停留,可释道安还是觉察到了。
释道安笑了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他发现这个白胡子老头绝不是普通的说书人。白胡子老头看了一眼释道安后,接着说道:“这三十六天狐就是凭着这一个并不完整的剑阵横扫河道武林,打下中条山,占山为寇,打家劫舍,可说是一时无两。那日也不知为何,三十六天狐竟然去打劫太平局的镖车。那趟镖原本也非贵重红货,只是一般的丝绸生意,所以只有包括释道安在内的七个镖师,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三十六天狐
。”
小白问道:“那三十六天狐为何要劫镖?不就是丝绸吗?”
小黑道:“就是,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白胡子老头道:“这可是当年的一大疑案,没人知道原因。那一日,三十六天狐全体出动,将释道安几人为了里三层外三层,那一战可说战的天昏地暗,除释道安之外的六
人全部丧命,释道安也身中一百多刀,都被人砍的不成人样了。”
小白问道:“都说释道安使得是指尘刀,刀法天成,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会被砍伤?”
小黑道:“就是,这释道安可是用刀的高高手,还没听说释道安被人伤过?”
台下的灰衣汉子和蓝衣大头汉子齐声道:“群爷这故事也太假了吧?”白胡子老头道:“非也非也。我说的可是十几二十多年前的释道安,那时他虽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可那时他的武功还不高,刀法也没有现在的好,又恰是碰见了这中条
山的三十六天狐,岂有不受伤之理。不过这释道安也是命大,竟然从三十六天狐手下逃了出来。”
小白问道:“那释道安就这样逃回太平局了?”
小黑道:“那太平局的镖不是就丢了吗?”白胡子老头道:“当然,若是释道安就这么逃回太平局,那太平局从未丢过镖的名气岂不早就破了?要说这释道安也不简单,尽管当时还只是一个小镖头,而且身中一百多
刀,可竟然单枪匹马又将镖车从三十六天狐那儿抢出来了。”
小白道:“他又抢回了镖车?怎么抢的?”
小黑道:“就是,他不是受伤了吗,而且又打不过三十六天狐,怎么抢回来的呢?”
白胡子老头咳了咳嗓子,道:“口有点渴,要是有点就喝的,可能还会说的清楚点。”
小白和小黑齐声道:“那怎么办呢?要不给爷爷买点酒喝?可惜咱么没钱了。”
说完,两个小丫头就每人拿着一个铜盘开始大厅内四下走动。
厅内众人也知道这是开始要赏钱了,而且也很想知道当时释道安是如何夺回的镖车,于是铜盘内三两,五两的一会儿就堆了一堆。
小白和小黑收完赏钱,回到了方桌前道:“爷爷,现在有酒钱了,接着讲吧。”
旁边有个小酒保端着一壶老酒走了过来,道:“这是枫林阁老板送给群老爷子的酒。”白胡子老头喝了一口酒道:“好,这酒也喝了,咱就接着讲。这释道安究竟是如何夺回镖车的呢。这事说来也是一个疑案,不过有件事老头子我却知道。那日三十六天狐将
镖车抢到山上后,当夜就准备开宴大喝,而且一连就喝了三天。可惜这却是他们最后的晚宴,从此他们再也没有享受过人间的温暖。”
小白道:“什么叫最后的晚宴?”
小黑道:“什么叫没享受人间的温暖?”
白胡子老头道:“那是因为三天后三十六天狐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
小白道:“死于非命?全都死了吗?”
小黑道:“好好的怎么都死了?”白胡子老头道:“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此事却与释道安脱不了干系。据老头子所知,那日释道安并未死在三十六天狐之手,可释道安却消失了三天,没有人知道那几天释道安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到底释道安经历了什么事情。可是三天之后的夜里,三十六天狐全部死亡,有的死于毒杀,有的被人割掉头颅,有的被人拦腰斩断,有的被人劈
为两半,有的被人挖去双眼,有的被人割去舌头,总之就没有一个完整的身子。不过在每个尸体旁的都有一句话,是一句用鲜红的血液写成的话。”
小百和小黑道:“什么话?”白胡子老头沉默一下,用一种很郑重而严肃的语气道:“若这天下无法,若这世间无侠,谋君七杀劫,染我轩辕血,诛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徒,血洗出一片
天地无暇,铸这太平天下。”
厅内一片寂静。
这句话,很多人知道,也有很多人听说过,可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竟然出自中条山。
白胡子老头道:“那夜三十六天狐死后,中条山群盗崩溃灭亡,可说是一时盛事。”
台下蓝衣大头汉子问道:“群爷,当年的三十六天狐死亡之事在当年就已经是一大疑案,老爷子可知道详情?”
白胡子老头道:“老头子我也不知原因,不过据我看来此事与释道安脱不了干系。”
蓝衣大头汉子道:“此话怎讲?”白胡子老头道:“据说在三十六天狐死亡之后,释道安将镖车送到了西京。试想,若是释道安与三十六天狐死亡之事无关,这镖车又是如何得来。而且最关键的是,当日释
道安将镖车送到太平局西京分局,身上竟有两百多处刀伤,那么这些伤有没有可能与三十六天狐死亡之事有关呢?”
台下灰衣汉子道:“莫非群爷今日所讲乃是释道安袭杀三十六天狐之事?”白胡子老头道:“非也,此乃是开篇之话,重点在后面,且听老朽说来。那日释道安拖着满身是伤的身子来到了西京分局,亲手将镖车交到了主户手上,然后就晕了过去,
据说那次释道安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才能下床活动。不过释道安在昏迷之前曾有一句话。”
小白和小黑齐声道:“什么话呢?”
白胡子老头道:“镖局之人,重在信义,无信无义,不能立于世。”
小白和小黑齐声道:“这话什么意思呀?”白胡子老头道:“这是太平局的标语,更是太平局的所有镖师的为人做事准则。据说替释道安治伤的大夫曾说:‘释道安之所以受伤如此严重,不仅仅是因为与三十六天狐厮
杀所致,更是因为释道安日夜赶路,几天之内押镖来到西京,气血浮动,心气郁结,真气涣散,内力流失,五脏六腑已乱,可说已经命悬一线。’”
小白道:“那就是说要是释道安不着急赶路,找个地方养伤,也不会伤那么重了?”
白胡子老头道:“不错。”
小黑道:“那他为什么要着急去西京呢?”白胡子老头道:“这就是说释道安是奇人的一个原因。人立于世,不过百年人生,忠孝仁义,人之长伦,唯有信义,乃是做人根本。古言,人无信不立。只有信义,只有人
心,只有人与人之间有信义,这天朝才有希望,这皇廷才有未来。”
小白和小黑同时晃着白胡子老头的胳膊,道:“爷爷,说多了,说多了。”白胡子老头道:“不错,不说此事,咱再接着说后面的事情,这后面的事情也是很精彩的。且说半年后释道安醒了过来,下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当时被三十六天狐所
杀的那六个镖局伙计的家属,那些老人,那些孩子,那些寡妇,那些逝去亲人,失去家庭支柱的人。”“太平局对镖局伙计的照顾还是很好的,可是释道安还是将自己的津贴的大部分用来照顾这些鳏寡孤独,这些丧失亲人的人。这一照顾就是一二十年,即便现在释道安已经
不再镖局了,可是却还是回去看望这些人,会给这些人送些银两,甚至还给几家孩子安排的了生路。”
小白道:“这是为什么呢?”
小黑道:“就是,给点钱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转移至照顾这些人这么多年?”
白胡子老头道:“这就是情义。”
小白和小黑又是齐声道:“情义是什么东西?”白胡子老头道:“人生于世,总脱不开一个情字。有父子之情,有夫妻之情,有兄弟之情。万般种种,皆因情在,皆因情开。所谓情义,乃是轻生死,重知己,报兄弟。释
道安当年和那几个镖师毕竟有过一段生死之交,仅此一事,当铭记一世。兄弟情,此生不悔。”
小白道:“看来这释道安信义,情义双全,还算是个奇人。”
小黑道:“哪里,哪里,这世间双全之人也很多,难道都是奇人吗?”
白胡子老头道:“要只是以这两点看,释道安顶多是一个人而已,做到了一个普通人,一个能被称之为人的人,应当做到的事情,不过老头子可还有一件事没说哦。”
小白和小黑齐道:“什么事呢?”白胡子老头捋着那几绺原本就不多的胡子,道:“这释道安后来又去了一趟中条山。原来这三十六天狐死亡之后,中条山毁灭,可却并非所有山寨中人全部死于非命,那三
十六天狐的妻儿老小亦未遭到残杀,还生存下来不少人。释道安来到中条山后,竟然收养了这些三十六天狐的后裔,不仅如此还为他们找了名师,教他们习武。”
小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交给这些人习武?”
小黑疑惑地道:“就是,这释道安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白胡子老头道:“非也。这就是释道安不同与常人之处。所谓罪不及老小,祸不及妻女。不管这三十六天狐如何残暴,如何凶狠,如何没有人性,可这跟他们的妻子老小又
有何关系呢?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这恶人的儿子就一定是恶人吗?人性本无善恶,奈何以善恶分之。释道安此举乃是出于道义。”“何来道义?道义出自人心。江湖恩怨纷扰,你杀过来我杀过去,缠绕难分。可江湖之人,却多有侠义之辈,锄强扶弱,制暴安良,劫富济贫,轻生死,重道义,只为无愧于苍天,无愧于本心,无愧于这世间的正气。这信义乃是立人之本,有己身之证,这情义乃是为人之业,有他身之证,唯有这道义,存于世间,存于心中,胸怀此三义,
何愁天地不公。”
白胡子老头轻拍醒木,喝声道:“这释道安有信义,有情义,有道义,如何不是奇人!”
厅下众人皆感叹不已。
当时之时,世风日下,古俗不在,人皆自卫,恐为人所成。
人心不古,五常不在,四德不兴,妄作邪为,恐落他人后。
如此一应知信义,有情义,明道义之人竟被当做奇人,何等的悲哀,何等的凄凉。
忘却做人之根本,丢掉为人之尊严,舍却成人之大义,这又是何其的残酷与荒寂。
天朝不兴,皇廷不振,庙堂已毁,江湖已远,人心皆诈,主权沦丧,何其的无奈与忧伤。
心已沦失,信义不在,情义不行,道义不存,道德皆逝,文明消散,这究竟是时代的悲哀,还是皇廷的衰败,又或者是这天朝的没落和皇权的穷途?
未来在于何处,希望在于何方,明天真的会是美好的吗?
白胡子老头的一番评说,可说道出了人心所想,所忧,所虑之事。
释道安也在想这些事情,可是也在想别的事情。当年三十六天狐之事,实际上知道的人很少,而这个白胡子老头却在这大说特说,虽然有些事情明显胡编乱造,空口白话,连个根据都没有,真是牛皮吹上天了。可是有
些地方却与当年的情况竟然安全一致,他是如何知道的。而且目前来说,他说此回书明显有拔高自己形象的意思,可这是为什么呢?无利不起早,无利不做事。任何一件事情,背后总会有一个原因,不管你想不想看到。还有这
白胡子老头明显几次眼神扫过自己,目露寒光肯定是一位高手,而且其武功想必极高。这人是谁呢?会是那个人吗?
释道安不解,可却没有着急知道答案,对于他来说,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还是很好的。
厅内热闹异常,众人又开始大吹大吃大喝。
台上的白胡子老头忽然目光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今儿说的释道安可不是主要人物,老头子我可还有一个更加传奇的事情,更加传奇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女人。”
听完此话,台上众人又嚷嚷道:“呦,今儿群爷的兴致不小呀。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呀?连这一刀仙释道安都要做配角。又是哪个风流小浪人吗?”
小白和小黑一连“呸呸呸”好几声。
白胡子老头道:“这一位女子可不是寻常人?你们可知道开成庄?可知这开成双绝?”
小白道:“知道。这第一绝乃是血刀灭魔一百单八式,威震东海。”
小黑道:“这第二绝乃是螃蟹,据说开成庄的螃蟹竟是双黄,而且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
白胡子老头道:“不过,这开成有两绝,人人都知。可是现在却有第三绝。”
台下众人一听来了兴致,都想知道这第三绝所为何来。
小白和小黑亦齐声道:“没听说第三绝?爷爷又在胡吹了吧?”白胡子老头道:“非也。听老朽慢慢道来。这开成庄的现任庄主名为许瀍,生有一女,闺名为飞琼。这许飞琼正值二八妙龄,端的是倾国倾城貌。不过可惜这许飞琼去年夏
出海时却遇上暴风巨浪,竟一命呜呼。这许瀍痛失爱女悲痛异常,准备为这许飞琼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可是没想到在头七的时候,尽然发生一件诡异的怪事。”
小白和小黑奇道:“什么怪事?”
白胡子老头用一种阴森森的口气道:“许飞琼竟然还魂了。”
小白和夏黑“啊”地一声大叫,结果枫林阁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声,人们都在等着往下讲。这白胡子老头私下瞅了瞅,说道:“这许飞琼去世后七日竟然又还阳起死回生了。这许瀍倒是乐开了花,死去的女儿又回来了,谁不高兴呢。可是这许瀍却发现一件怪事,
就是这许飞琼自还魂之后,竟然能未卜先知。”
小白道:“未卜先知?那她不就是神仙了?”
小黑道:“哪有神仙还魂的,我看是妖怪?”白胡子老头道:“神仙还是妖怪,这说不清,不过这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之事倒是十成十的事情。比如她能知道东海之上何时会有飓风大浪,还能预测哪日会有地动山摇,
哪月会有洪水滑坡,真叫一个准。而今,许飞琼被人称为许仙姑。”
就听台下许久未言的灰衣汉子道:“群爷这事是真是假?”
白胡子老头道:“当然是真,这事在东海之滨依然流传甚广,诸位若是一去东海,自然晓得,老朽何故编此故事来诳诸位。”
小白道:“那也说不定,爷爷这牛皮可是一直吹得蛮大的。”
小黑亦道:“就是,老爷子吹牛从来不打草稿,我看这回又吹大了,收不回来了。”
台下的灰衣汉子亦是问道:“那可有证据?”
白胡子老头道:“有两个。”
灰衣汉子道:“说来听听。”白胡子老头道:“据说那日许飞琼还魂复活之后,当场写下一首诗,全首为四句。为:‘晓入瑶台露气清,天风吹下步虚声。尘心未断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这首诗现
在就悬挂在开成庄的大厅之内,诸位一去观之便是。”
灰衣汉子道:“这诗谁知道真假,我们又没亲眼看见这许飞琼书写,更不知道是何时挂上去的。也许是开成庄许瀍拿来唬人的也说不定呢。”
台下众人皆说极是,毕竟一幅字一首诗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白胡子老头道:“那这第二个证据就能证明了。”
灰衣汉子道:“是何证据?”
白胡子老头道:“大红大紫可为证据。”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愣,就连释道安也是眉头微锁。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想起了这红的大红大紫的大红大紫给自己说的那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