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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口中,对城隍的解释其实有些谬误,但大体是相衬的。
城隍乃是地府在阳间分管一地的‘阴司衙门’,负责简单的审理,而且并不是单对人族,鸡鸭鱼鹅这些家禽,狼虎豺豹这些猛兽,鸟虫轻羽……但凡有魂魄,皆是他们‘服务’的对象。
故而,城隍之中的小鬼若是不多,那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而中土世界多仙人、多仙门,又算是地广人稀。很多大能留下来的道承,地府不敢得罪;许多修士身死道消大都是魂魄破灭,地府放弃那边的业务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这城隍的系统,也就多聚集在凡人界了。
像北靖国王都的城隍庙,因为城中人口过几十万,大城周围又是各类城镇、村落星盘罗布,城隍府更是宏大。这等城隍庙内,若是没一两个鬼仙坐镇,若有邪修来此抢夺魂魄,又该如何应对?
所以这里的城隍爷,便是一名修道日久的鬼仙,地府有正职、天庭能查到的公差。
城隍庙,凡人眼中不过是小小的院落,或是路边一个小小的庙堂,但这狭小之地内部另有乾坤。
却说,那被周舟伤了的鬼将,返回了城隍府内,就直接躲入了自己的练兵地,狠狠地操练那数千小鬼,却是自个气得,在那练兵场边缘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北靖王的魂魄,那可是大功一件,竟然平白被一个金丹境的修士给阻挠了!
他不敢将此事上报本地城隍,是真怕被打落回阴曹地府任职。在这里享受人间香火供奉,对鬼修而言那也是天大的好处,起码能帮他们凝聚更坚实的鬼躯,延后天罚的降临。
“哇呀呀!当真是气煞我也!”
青面獠牙的将领一拍大腿,手臂却还在隐隐作痛。
又想起被那跗骨之火煅烧的痛苦,身体一颤……
“将军!城隍相召!”
“啊?”鬼将当即瞪眼,来来回回走的更是迅速,“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那北靖王被城隍算定昨日、今日薨,可今日都要过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将军,已经过了子时……”
“糟了糟了,大人一定会把我发配回下面了!”
鬼将的青脸瞬间白了。
又有一催令的小鬼:“将军,城隍相召!”
“罢了,我这就过去……”鬼将正自黯然,却突然精神一震,眼珠乱转。
等等!那金丹修士,为何会有五爪金龙之气运守护?天子气运、金丹修士,他好像还姓周……诶?周天子不是不姓周来着,但赐周姓的,那都是一方诸侯吧?
身为王侯皇族,却修仙,本身就是禁忌!
这鬼将大手一拍,胳膊又是疼的呲牙咧嘴,但他嘿嘿一笑,却是想到了如何应对。
就算是被发落回地府,那也不能让那小子好受!
……
周舟和米凯尔在宫殿的屋顶呆了一夜,他后面躺在那睡熟了,米凯尔将自己的软垫分给了他少许,让他当枕头枕着。
米凯尔也闭目跪坐了一夜,虽然周舟有说她若是不舒服,就去下面换衣服脱下战甲,但米凯尔一直面对着城隍庙所在的方向,并没有解除戒备。
睡梦中,周舟感觉似乎有只小手在自己头发上轻轻抚摸,不过迷迷糊糊的,他也没睁眼。
直到天将拂晓,天边朝霞灿灿,清风伴着朝露微凉。
“啊——”
周舟伸着懒腰,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灵识归体,回溯着一夜的光影。
眼前浮现漫天星辰转动的景象,也是十分的壮观。
宫殿下面,已经有三四十名侍女分两队等候,她们拿了洗漱用的用具,端着的托盘中摆放着一件件华贵的衣物。
周舟说了句:“都退下吧,把漱口水留下。”
“是。”侍女们齐声应着,当真如同那百鸟轻唱,声音柔柔软软,酥麻人半身。
这古代贵族的奢靡生活……周舟都懒得吐槽了。
站在屋檐,漱漱嘴,灵识做个真元全自动大马力牙刷,呼噜噜了一阵……
他刚要对着日出做早课。换了一身紫色纱衣的芷燕,如一阵风般跑到了殿前,对着飞檐上站着的周舟喊着:“快下来!父王邀你过去赴宴!”
“这大早上的就开宴席?”
“这不是……父王的时辰……不多了吗。”芷燕面色一黯,低声轻叹着。
她低头咬着嘴唇,模样凄楚,但感觉有只手掌在头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抬头,周舟已经站在她面前,米凯尔也从屋顶落了下来。
“别想太多,”周舟道,“生老病死乃是凡人之命,逃脱轮回乃是修士之幸。你也算是修士,当看开这些的。”
“那周舟,若是你父母年老故去,你却有办法给他们续寿,当如何?”
芷燕眼红红的,让人看着心疼。
“我会给他们续命,”周舟却没怎么犹豫,直接回答了一句。
芷燕表情有些错愕,她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教我一番,让我看开些什么的。”
“我修的道,遵从本心最为重要,”周舟负手而立,颇有点逍遥修士的架势,但他随之又道:“但我师曾说,就算修逍遥随心的大道,入道的第一步,便是不可随心行事。”
“为何?”
“人心不全,难有完美。”
芷燕不由得低头思索。
“走吧,让我尝尝你们王府的山珍海味。”
“嗯,”芷燕心事重重。有侍女前后引路跟随,三人朝着王府会客的大殿去了。
北靖王,老态龙钟,依然是在回光返照的状态,看起来倒像是很有精神,如同五十出头的模样。只是这神光有些虚浮,这位王侯,现在不过是依靠着魂魄之力在勉强支撑。
看到周舟进来,北靖王当即起身,对着周舟就要跪拜:“多谢道长出手之恩!”
老王爷还没跪下去,周舟一手隔空托举,将北靖王的动作制止。他说:“王侯之跪,我可受不起。我和芷燕是至交好友,出手也是应该的。”
“嗯,”北靖王笑的很柔和,他对着周舟说句:“芷燕有道长照料,我去了之后,也就大可放心了。道长,请上座!”
“不必,我离这些菜近点。”周舟笑着坐在了长方桌子的一盘大虾旁,米凯尔也被他拉着坐在了身边。
米凯尔开始盯着那双筷子,眼中燃烧起了一丝战火。
天使妹子的筷箸征服之路,第二弹!
芷燕坐在了周舟对面,北靖王则坐在了芷燕旁,将主位空了出来。
有侍女端来了铜盆和毛巾,周舟像模像样地洗了下手,也算是走个的仪式。他灵识境的时候,身体已经不染尘埃;道融境时,身体已经不生污垢,更别说此时有丹泉神通在……
“道长,”北靖王端起酒杯,展颜一笑,“本王不知该如何感激,权且用这杯酒,来偿还道长所赠的这三日相聚之情。”
芷燕虽然在笑,但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周舟举杯相迎,道:“王爷能看开就好。”
酒过,倒也是琼浆玉酿,和昨晚喝的酒差不多。
“哈哈哈,”北靖王笑声依然爽朗,只是中气不足,他道:“那鬼差来拿本王时,本王已经听到了寿终正寝之音。像本王这一生,无大功、无大过,治理一方侯国也算勤勉,定然是积累了不少功德,下辈子肯定还是富贵。哈哈哈!”
“当世如此。”周舟笑着应和。
虽然他对那‘寿终正寝之音’有些好奇,莫非是人老死的时候,会听到什么冥冥中的召唤?
本就身在神话之中,这些鬼怪杂谈,不信也要信的。
周舟道:“我灵识扫过北靖国境内,虽有流荒,但大多是安居乐业的。观北靖王之气运,也是十分宏大,想必得百姓爱戴。”
“道长过奖了,我不过是尽为王侯的本分。早年,我曾听一贤德授课,”北靖王笑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那贤德反复嘱咐与我,我便记下了。”
灵光一闪,周舟心中冒出了个名字:荀子。
灵光中,出现了荀子的诸多信息,当然是华夏历史上的那位。
是了,此时洪荒俗世界的时代对应华夏历史的春秋战国,那便有过诸子百家、百家争鸣的时代。
荀子乃韩非、李斯的老师,周舟知道的历史上,这位思想家就生活在战国末期,赵国人。
周舟怀揣着好奇心,问:“那贤德可是被人尊称为荀子?如今安在?”
“哦?道长在方外也听过此贤德之名?”北靖王略有些惊讶,他随之笑道,“怕是不在了吧,我年少曾在南边强赵之地求学,那时候,这位贤德已经老态龙钟。”
周舟又问:“南边的强国中有赵国?那有秦国没?”
“自然是有的,西秦此时已经是国力最强的侯国,有执掌鼎器的架势。”北靖王面容渐渐严肃,“道长问这些,莫非是对世俗王朝之事感兴趣?”
“啊,没事,随便打听下,不谈这个了。”
周舟摆摆手,看了眼一旁的米凯尔。
她正在用筷子挑逗一根制作精美的青菜……
夹了只大虾,周舟直接动手开始扒,也大概明白俗世即将发生什么剧情了。
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的日子不远了吧,北靖国算是边陲小国,应该没事……话说,这都算是边陲小国,那秦赵之流,该多大?
有点可怕,这凡人多到数不尽,也是挺吓人的。
北靖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眼周舟,又看了眼芷燕。
周舟会意,道:“芷燕,去把温氏和小澜喊过来吧,这么多菜我们几个又吃不完,让小澜也过来满足下口腹之欲。”
“哎,”芷燕答应着,转身的时候却忍不住抹了抹眼角,步伐轻快地跑了出去。
喊人的事,侍女做就是了,不过周舟开口,她却是不想违背。
“道长,”北靖王叹了口气,面色黯淡,“若是道长晚来几日,虽说我会带着遗憾而去,但也让我燕儿不必如此痛苦了。”
周舟面带歉然,道:“是我昨日有些欠考虑了。”
“道长不必挂怀,能看出道长心善、又疼爱燕儿,”北靖王端起了酒杯,“虽然我害燕儿吃了一颗道融丹,但她现在也是修士,按皇族禁令却是不能享人间富贵。山中应该清苦,我隔日去了,燕儿就全依靠道长了。”
周舟正色道:“我待燕儿如妹,她也敬我如兄长。不客气点喊一声伯父,燕儿修道之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不必多挂心。”
“贤侄高义,本王佩服。”北靖王笑容有些深意,“可我听芷燕说,她……”
“随缘就好。”周舟‘扒虾’的工程完成,将那白嫩的虾仁放到了天使妹子面前的盘碟中。
北靖王会意,不多提此事了。
米凯尔看着面前的虾仁,右手握剑一样抓着筷子,轻轻抿着嘴唇。
她看了眼周舟,又低头,小手快如闪电,将虾仁捏起放到嘴边,那小嘴张开闭合的过程,都是十分的迅速,周舟灵识都有些捕捉不到。
唔。
她轻轻咀嚼的动静,却是不能遮掩的。
周舟和北靖王闲聊,又继续扒虾,将虾仁放到她盘子中。
也是很有暖男的潜质。
言说中,北靖王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提到了一事:“道长身居天子气运?”
怎么又谈起这个。
周舟眉头微皱,摇头道:“并非天子气运,此乃人族气运,具体的我也解释不清。”他微微扯开胸怀,露出了五爪金龙的一角,道:“这气运我也是入俗世的时候刚得到,可能我回山的时候,就会留在俗世。”
“哦?”北靖王沉声道,“本王对气运之说钻研数十载,或可为道长解些疑惑。可否让本王一观此龙全貌?”
“好,”周舟当下,就要对一个老男人扒了自己的衣服。
突兀的,却听外面响起一声晴日闷雷,雷声中,有一句高喊在城中城隍庙传来:
“昨夜伤我的那金丹!快快滚出来受死!”
这些鬼差大白天的也能活动?
也对,他们可是公差,不是阴邪鬼怪,自然是不怕阳光的……
“回来再让王爷研究吧。”周舟笑着起身,但随之面色就冷了下来。米凯尔小嘴还在咀嚼,起身跟在周舟背后,已经抓住了光剑。
天使妹子嘴不敢张开,喃喃着:“主人,次行星级生物能反应,仙人。净化之力克制,灭杀概率为百分之八十,米凯尔请求出战。”
“道长!”北靖王站了起来,喊着:“让我被他们拿去吧,我能再见到燕儿已经满足,已经满足了啊!”
“不急,我先去看看,”周舟叹道,“我们来的时候,铁荆国已经陈兵关外,别光顾着疼女儿,也安排下身后事吧。”
北靖王如梦初醒,忙道:“我这就安排继位之人!道长为我拖延片刻就好。”
“不用,”周舟已经带着米凯尔踏出了殿门,“和他们讲讲道理,说好的事,如何能食言?”
言罢,已经踏空而行。
还未出王府,四面阴风起,已是乌云蔽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