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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边磨墨考虑怎么下笔才能打动人心,说实话她心里没底,那些人是父亲的故旧,若她是个儿郎还好,那怕是庶出,父亲去后,身边总会有三五个忠心的将领誓死跟随在左右。
可她占着嫡长女的名头,自小学的又是宫闱后宅那套把戏,再说因为先太子的事折进去太多的人,现在还有没有人肯为一个姬姓出身的人出生入死很难说。
她越认真,韩七越看不够,磨着磨着一只手变成两只手。
姬瑶抬头,韩七装得一本正经,他只是帮她磨墨又没干别的。可她要想抽出手,根本不可能。
“讨厌!”姬瑶轻声嗔怪他,阿绣带着人守在门口,韩七是愈发不老实,当着大家的面也敢动手动作。
韩七微笑松开手,指着雪白的纸纸示意姬瑶动笔。她站在书桌前写信,肩膀单薄,俏影生怜,他看着心动,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大掌偷偷扶住她的腰肢,恨不得一把揉碎。
姬瑶脸红耳热,一笔下去差点写歪,气得回头去瞪他,可韩七柔情脉脉让她骂不出口。
好不容易等姬瑶写完最后一封信,韩七收紧双臂从后面揽她入怀,轻声呢喃阿瑶又像是在呻.吟。
反正知道屋里没人,姬瑶也任他胡来,靠在韩七的胸膛上心定如石。
两个情意胶着的小儿女完全忘记烛窗灯影这回事,从院子里望去,窗前两人合为一体,烛影摇曳,晕染出柔和的光线。
阿绣早把不相干的人赶到前院去了,西厢客房里梁恒丽多看一眼也发现了奥妙,愣了有半响,尔后为阿瑶真心高兴。前几天是她过于小心眼,阿瑶和阿兄几次擦肩而过,也是缘份未到,强求不得。
她身边的婢女想发笑,被梁恒丽利眼瞪过去吓得缩头站到角落里。
梁恒丽也在写书信,那个人说过的话不知守不守信,无论如何,她要放手博一把,为阿兄、为自己、也为梁家。
父亲一旦失势做个徒有虚名的公侯,那阿兄的世子之位也没有争的必要,她不仅想让梁家重返昔日的荣盛,而且要为阿兄报仇。
决心下定,梁恒丽几笔书成信,隔天找到靖义侯面前让父亲代为转交。
靖义侯看到信封的名讳大吃一惊,儿女们都长大了,竟都瞒着他私下做下大事,他没问长女为何给此人去信,只提点一句:“我们在汴州隐瞒身份客居,为的是给你和文郎治病,此间的情形是怎样你心里要有数,梁家虽不与韩氏同流合污,可也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
梁恒丽蘸水在桌上写道不会,自从知道自己失语的病根不算什么大事,她也恢复往日的自信,不再钻着牛角尖悲风伤月,她明白在做什么。
靖义侯捧着手里一纸信封觉得沉甸甸的,为避嫌,在送出几封家书之前同韩七先打过招呼。
韩七却满不在乎,靖义侯其人他也瞧得八.九不离十,忠厚有余古板方正,即使送出几封书信出卖他,汴州又有什么秘密可言,他韩七也是一个不入流的角色,光杆司令一个。
说光杆也不是,他还有阿瑶。
逮着靖义侯拜访,韩七正好有话说:“我要出去几日,外间的事全都安顿好不会有什么大碍,可城里惟放心不下阿瑶,托侯爷帮我照看她几日,不多,十日足够。”
靖义侯惊诧,定眼瞧着韩七,思忖着毛头小子该不会是试探他。
韩七风光霁月,似是看出靖义侯的心思,开解道:“侯爷别多想,我真的只想让你看护阿瑶几日,再无旁的事。”
怔忡片刻,靖义侯痛快答应,当然他也提条件,仅限于保护姬瑶的安危,汴州大小事宜与他无关。
韩七心道,你想插手,自己还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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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七临走前,姬瑶又叮嘱许多话儿,搜索她以往的记忆,谈论哪个故旧喜欢饮洒,哪个又天生神力最爱和人角力,再还有听别人隐晦提到有几个贪好女色……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韩七连忙表明心迹。
姬瑶白他一眼,不喜欢女人成天往她身边跑又是为何。
“你又和她们不同。”韩七再次猜中姬瑶的心思。
姬瑶笑了,明知情话有时当不得真,可韩七总算知道说句甜言蜜语,她心中乐滋滋的。
美人情态一笑倾国,韩七若不是心中另有天地,怕是守着姬瑶这一寸之地再死也不肯挪半步。
娇艳的红唇在眼前,韩七克制不住自己,一点点往前凑。
姬瑶看透了他的鬼心思,一跃闪开,轻骂:“你又想干什么?”
“阿瑶”,韩七轻轻撒着娇,就差长出条尾巴来摇。
“出去,出去!”姬瑶变身刁蛮女,双手推韩七出屋,她身小力单,非但没有赶走他,自己也羊入虎口被他半拥在怀里。
韩七的嘴唇在她鬓角间厮磨,变着法子提要求:“等我回来,你可要应下。”
姬瑶装糊涂,瞪大眼睛表示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韩七使坏,故意做势要亲她,她缩在他怀里快笑软了,他也笑得不行,没法子只有撒开手。
“孝期~~”姬瑶躲在屋那头尾音拖得老长,提醒韩七别忘了为义父守孝的事。
“孝期怎么了,我还杀了人吃了肉喝了酒,更是没有守在义父墓旁日夜不离。”韩七大言不惭。
他说的都是事实,姬瑶也知是形势逼人韩七必须如此,可她怕将来他若发达了,今日种种会被世人垢病。别的不说,御史台和太学那帮道学家的口水都会淹死人。若不然,真当世上的所有人都会真心为爹娘布衣素口守够二十七月的孝。
姬瑶沉静下来,拿起一旁的披风,韩七弯下腰,她替他披到肩头系好结,目光殷殷叮咛:“以后凡事不比从前,你别老使性子,要能听得进去别人劝。”
韩七有种错觉,好多时候阿瑶比他要老成,她哭的时候不算,谈起正事来头头是道,像是宋大哥在身旁。
她说的话,他当然要听进去,韩七诚恳点头,乘姬瑶不注意,在她唇上飞快啄一记,快速闪人。
姬瑶捂着嘴唇愣在当地,好半天回过神。这人!她气骂,回头使唤得阿绣几个团团转,南瓜也被逮住罚去写字。
至于吗?不就韩大哥出趟门,女郎能气成这个样子。
南瓜搓着冰冷的小手嘀咕,心想韩大哥以后还是别出门,女郎高兴,他也不用练这些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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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大雪纷飞银妆素裹,数百年的帝都白茫茫一片,从远处看分不清哪是哪,城中一处酒肆雅舍中温暖如春,倚着铜盆烤火的宋十一郎凝望窗外雪花飘洒。
这一年来头一回能让他过上几天能喘口气的日子,说起来还要多谢那位行刺钟大司空的无名氏,大司空伤重卧床,圣上也被吓出病,他要过几天清闲日子。
他浅品一口香茗,静等着约的人出现,离约定的时辰过去近一个时辰还不见人露面,宋十一郎也不心急,偷得浮生半日闲,别人不来,自己也要畅饮一番。
酒至半酣,木门被推开,锦衣华服的萧述裹着一身寒气方出现,进来不发一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干,笑语:“好酒,还是宋兄会享受。”
宋十一郎乜斜着眼,萧述能来,事已成半,另一半他原也没奢望。
“萧郎迟到,该罚。”宋十一郎笑语。
萧述认罚,连饮三杯面不改色。
屋里两人不说话,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窗棂上的声音,宋十一郎先开口试探:“大雪封路,萧家的部曲有多少留在兰陵,又有多少在长安?”
“五五分。”萧述爽快得出乎人意料。
宋十一郎笑了,“靖义侯带着儿女求医问药,听说钟氏已经为梁家长女谋好合适的夫家,等着他们回来便定下,萧郎记得早备份贺礼。我也是,要备好几份,你和钟盈那份,还有……”他指在半空中,似是吃醉了呓语。
萧述坐得端正再添满杯,他怀中揣着一封信,信上用娟丽清秀的笔迹写着寥寥几个字:盼君来汴州一叙。
七个字压在他心头,汴州那是韩七的地盘,梁家父女三人被诱过去,这当中宋十一郎又做了多少?
“宋氏还是多操心令表妹吧,她和钟家二郎的婚事也快了。”萧述边说盯着宋十一郎的表情,他听了几句风传,不知是不是真。
宋十一郎大笑,震得窗棂上的积雪抖动。
萧述倒有些拿不定,难道说花大价钱打探来的消息是假。
“阿瑶的大事我自然会上心。”含糊其辞后,宋十一郎话锋急转:“不过,几日后宋某定亲,萧郎一定要到场亲贺。
是魏家娘子罢,怪不是上骁卫换成魏家大郎掌舵,且不论做为弃子的王四郎做何想,萧述明白,宋十一郎斗不过钟家,可实力并不弱,在夹缝中能保留自己的一方天地很难得。
干了最后一杯佳酿,萧述起身告辞,宋十一郎也不挽留任他离去。
长安积雪没靴,华灯映照酒肆门口揽生意的胡娘和艳姬,一声声娇媚入骨,又是一年落雪时,萧述想起有个少女吃醉酒扶着他的胳膊,吃吃笑出声的样子像是在昨日。
摸着胸膛前的信纸,他下定决心,大步走向萧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