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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七沙哑着噪子要水喝,四斤揉了揉眼睛刚站起来,被清晨早起赶来的姬瑶抢先一步。得,看到两人又腻歪到一起,他识趣偷偷溜出去找个地方先睡上一觉。
已是顾神医疗治的第三日,韩七能自己起身半靠在枕上,虽然体乏身困总是脱离险境。他盯着眼前的水碗又起了坏心,若是四斤端来他不说二话一口水喝干,可是阿瑶又另当别论,他呆呆不动等着姬瑶来喂。
姬瑶喂过两口后意识到韩七如今手脚能动,昨天起便下地活动筋骨,瘸着单腿向她卖弄武艺表示他身体没有大碍,怎么劝也劝不住,今天早起反倒装起病。
他眼珠黑亮瞪着她装可怜,她撇下勺子放在一边,“自己喝。”
韩七瞠目,这就被识穿了,他还想多装两天。“阿瑶”,他摇着姬瑶的衣袖唤她,没人的时候,他比南瓜还要装小孩。
姬瑶没忍住笑出声,伸出手指戳韩七的额头,轻骂“你呀!就装吧,这会儿装得可怜兮兮的,等人全来了还是这副模样我才服。”
韩七露出大白牙没心没肺笑,一时阿绣送来滋补的乌鸡汤,不用他求,全是姬瑶一勺一勺喂他嘴里。
喝着汤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听姬瑶说些汴州和来时路上的琐事。
“我命人打了牛五十大板,他敢知情不报,瞒着关于你的伤情,十大板已是法外开恩。”姬瑶舀起一勺鲜汤用嘴轻轻吹过,再送到韩七嘴边。
“打得好!”韩七边喝下汤说道。
姬瑶笑了,“我又赏了他,让他全权处置汴州大小军务,外加顾神医治棒疮良药一小瓶,再加两大瓮好酒,不过可说好了,等我回去他才准开封,若是提前揭封,加倍打板子。”
“这办法好!”韩七又赞道。
姬瑶无奈放下勺子,她做什么他都说好,夸得她心里没底。“那你呢?力出足买卖做得怎么样?”她问。
韩七睇目望向帐外,青山葱翠,白云悠悠,一切还是老样子。他在等长安的消息,出双倍的气力收效并不大,若不是和南边的叛军暂时结盟前后夹击,钟盛也不会这么早退兵。
江南战事吃紧,钟盛顾头顾不了尾,权衡利弊之下,又被韩七冒着风险带人凿穿战船,眼看着一时渡江无望,这才折返回头继续向南,他也是吃定韩七没能耐渡过江追上他做战。
他轻握住姬瑶的手,摩挲她细腻的手背,忽地想起前回四斤捎来的干花,趁着没人在先交底:“上回你送我的花,被我不小心揉碎,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给。”
花?姬瑶回过神,她嫣然一笑照亮这灰暗的营帐,偏头说俏皮话:“那花可金贵了,怕你弄坏了赔不起。”
美人吹气如兰,韩七有些心猿意马,他凑近两寸,指着姬瑶红润的嘴唇戏谑:“你嘴上涂了香脂,闻着好香。”
“没有啊!”姬瑶从不用涂香脂,少女时节丽质天成唇不点自红,虽没有以色侍人的打算,可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生得俏丽些,姬瑶也颇为自豪父母给她一副好皮相。
韩七忍着笑一本正经又指向自己的嘴唇,“真的没有涂?怎么那天我尝到你唇上的香味比蜂还要甘甜,所以后来顾神医替我刮伤疗治时也没觉得疼。”
哎呀!姬瑶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颊,坏人,明明在说那天他在病中自己一时情动主动献吻的事,她颦眉甩开韩七的手,恼他把事说破。
姬瑶这么娇羞可爱,韩七又怜又爱,想做点什么又顾忌在军中怕对姬瑶的名声不好。这不是汴州城的小院,关起门外人看不见,帐外人来人往,帘门半搭着,让人看见他对阿瑶搂搂抱抱,军中人多嘴杂传扬出去真是不大妙。
说要忍着,可他眼眸愈来愈深,声音也变得沙哑低沉,“阿瑶,等回去了我还你半城的鲜花,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两人都亲密相处这么长时间,姬瑶岂能不知道韩七心底的小九九,她轻嗤:“半城花海就免了,我不应下你的要求,想玩花招趁早歇了这条心,有那功夫把心思用在正途上,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赶在年底前让我住进洛阳城。”
犹如被人迎头泼凉水,韩七嘟囔:“年底洛阳只有梅花开着,宋家的宅院上回侥幸没烧光,还留着多半府的花园水池子,半府的花海算不算。”
姬瑶很少耍无赖使性子,难得一次半玩笑半真的话也被韩七当成真的对待,她不觉眼睛笑弯,趁他不注意飞快地轻啄一记嘴唇,然后快速闪人,留下韩七捂唇回味。
“真香!”他轻叹。
四斤白一眼,大当家得病得傻了罢,苦药也说香,看来姬家大娘在就是好,不用他再费心盯着服药。
韩七的好心情保持到晚间,快要就寢时奔如雷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奔他的营帐,来人几乎是半滚下马扑进帐中,从怀中掏出密信呈上来。
韩七边拆信听信使讲述长安城的变动,萧述借着与钟盈定亲的喜事大宴全城三日,在府中设埋伏拿下大司空夫妇,京中禁卫则在当日也生变,原属钟益麾下的禁军被魏家大郎统领的上骁卫困在死巷中,一半被灭,另一半束手待缚,萧氏取代钟家一跃升为长安新贵,全权处理朝中事宜。
“宋大哥呢?”韩七第一个想到宋十一郎。
“宋太傅一直陪在圣上身边,听说圣上又病了,更是不让太傅离开他左右半步。”信使挥汗淋淋大喘气。
韩七翻看信纸神色变得庄重,一个病秧子小皇帝又什么值得宋大哥长伴身边,又有什么值得朝中大小文武百官伏首听命,只是因为他的血统承继自先帝,可先帝也是个昏聩的帝王。
再说这小皇帝能不能长大还在两说,萧氏会愿意把到手的江山拱手交给一个小毛孩?长安城还会再生变,韩七断定,也断定萧述伸出来的手不会就此罢休。
“钟家二郎呢?”韩七又想到一人,全因钟益求娶姬瑶在先,不由得他不记恨。
信使弯腰微微有点难开口,“不知怎么的,钟家二郎趁乱逃脱出城,还带走了钟家女郎,听人说走小路进入蜀地,大概是想辗转去江南和钟家大郎会合。”
韩七眼眸发亮重重拍一下桌面,这么重要一个角色萧述居然把人放跑了。
钟盛正在南边,以他的势力和根基完全可以撑个三五年,钟益又带着妹妹跑去投奔,钟家两虎并到一起对大家肯定没好处。
韩七自觉消息来源太落后,京中的大事等传到他耳朵里早落锤定音,他手下的斥侯首先要护充,还有趁着各方都在乱中自己也要增点兵力,免得萧述回头又要反悔。
就像当初的钟氏说的好好的分宋大哥一杯羹,到头来还不是一人做大,转眼间将他和宋大哥步步置到死地。
次日清晨,他急急去找姬瑶,带着她去了江边,对面江岸上横七竖八罗列着废弃的战船,大约有十来艘,全是钟盛匆忙撤退中来不及修整而弃在江边。
韩七指着当中最大的一艘,“那晚我差一点爬上钟家大郎的大船,就差了一步,若是事成了,眼下局面可就不是这个样子,就起码钟二郎无处可逃。”
脚下江水湍急,扔块大石头‘咕咚’一声没影了,姬瑶很难想像人是怎么偷渡过江又负着箭伤凿穿战船再平安回来。
她眼眶湿润,抬头看对着江水若有所思的韩七,拉着他的手说话:“七郎,那晚在江水中你怕吗?”
怕?韩七不知道,他从小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更没有畏惧过任何事。
犹记得从钟盈房里盗走避火珠,拿着珠子在钟大将军面前示威,钟大将军怒极拔剑搭在他的脖子上,问他怕不怕。他面不改色摇头说不怕,钟大将军利眼盯了他半响说后生可畏。
事过境迁,那个当初神武且威仪十足的大将军沦为刀下鬼,而他还活着,怕字更无从说起。
“不怕!”他声音轻轻却极为笃定,手下握紧姬瑶笑道:“我要是怕了,还怎么给你挣花儿戴,还有我义父还没见过他未门的儿媳妇,我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他虽是笑着,眼神坚定无比,姬瑶点点头和韩七并肩看江水东流,他既然不怕,她也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