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需要你

柚一只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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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样的梦境可以叫人撕心裂肺呢?虞砚深有体会。

    最痛苦、最绝望的回忆,就像是一把横插在身体里的刺刀,动一动,便会被锋利的刀刃划得血肉模糊,痛得浑身发颤。

    虞砚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以此刻才更难受。

    他最见不得明娆皱眉,此刻她没有在哭,可是虞砚却分明地感受到,她几乎被绝望和难过淹没。

    “好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虞砚忍着心口的疼痛,把人用力抱紧,“咱们出去。”

    虞砚怕了。

    他不敢细问明娆的梦里都有什么,他生怕自己会承受不住,一时失控,再做出什么越界的事。

    梦里都是假的,他这样安慰她,也这样安慰自己。

    虞砚把人抱回了寝室,为她换上新衣裳,明娆乖乖地任由他动作。

    其实她出了那间暗室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毕竟前世的事过去了很久,她现在即便仍心有余悸,但也抽离很快。

    时间果然是一剂很好的疗伤药。

    她也算是活了很久,两世的时间加在一起比今生的虞砚不知长了多少时间,就连她自己都是好了几年的功夫才从噩梦里清醒,他那么疼惜她,接受不了再正常不过。

    明娆有些后悔,后悔一时冲动,把不好的情绪传递给虞砚,他是个很容易走极端的人,平时一点委屈都舍不得她受,今天听到这话,还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该如何挽回呢……

    明娆坐在床边,垂在榻下的腿一下一下晃着,心里不着边际地乱想着对策。

    虞砚目光瞥见她那双不老实的脚,心里熨帖许多。

    看得出来她心情好了不少,她开心,那么他也不再那么难受。

    “发什么呆呢?伸手。”

    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明娆蓦地回神,抬头看去。

    他举着一条袖子,神色淡淡地望来,细密的长睫毛落下来,遮蔽住幽邃眼眸中的复杂情绪。

    明娆突然莞尔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虞砚,“夫君,你还是忘了方才我说的吧。”

    虞砚:“……”

    他指尖勾着衣衫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半晌,无奈地笑了一下。

    “好。”

    “你可别瞒我,我知道你还在想没有。”明娆审视地目光盯着他瞧了会,哼了声,推开他的手,“我看出来了,你还在想呢。”

    这个骗子,竟然还学会敷衍她了!

    明娆手撑着床榻,从床上爬了起来,膝盖抵着厚实的被褥,跪直了上身。

    每动一下,脚踝上的铃铛都轻轻地响了一声。

    游离在肉..体之外的魂魄可以寻着铃声找到回家的路,虞砚的灵魂也是,他被这一声一声的铃声按住了命门。一听到这声音,他的心就乱了,再也没有精力去想旁的事情。

    他们有些日子没有亲热,他很想她,身体亦是。

    有几日没听到这么美妙的声音,此刻屋子里很安静,铃声突兀作响,他的呼吸沉了几分。

    明娆直起身,抬手圈在他的脖子,她又把自己挂了上去,如愿地看到男人露出了她最熟悉的表情,笑嘻嘻地将红唇凑上去,轻咬他耳朵。

    “夫君,早上你叫我实在是太早了。”

    虞砚垂下眸,默默抬手拦住女孩纤细的腰肢。“嗯?不够睡吗?”

    “当然,好困,”她无辜抬眸,“不如陪我躺会?”

    “……好。”

    明娆的确是想帮着虞砚转移一下注意力,不想让他在惦记她方才说过的话,但她也的确是醒的太早,困了。

    一上午都在提心吊胆,此刻他回到身边,精神松懈,疲惫感自然而然地席卷而来。

    明娆的头刚沾上枕头,意识便开始昏沉了起来。

    脚踝上一重,男人的手抓了上去。

    随后还未等她找回意识,自家的小门便被不速之客给敲响了。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开头,熟悉的温度……

    明娆吓得蓦地睁开眼睛,看到虞砚的样子,吸了口气,“你要作甚?”

    虞砚将手指抽..了出来,将指尖的晶.莹透明的水渍抹在她的唇上,又迅速地低身贴住满是甜蜜的红唇。

    将汁皆卷进腹中,唇轻轻抬起,眸光暗得吓人,“娆娆为何要明知故问。”

    不是,别……

    她知道,但是她没想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她困得头昏脑涨,一个犹豫的功夫,便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明娆吮去滴落在唇上的汗滴。

    这汗是谁的,显而易见。

    汗珠还带着他的温度,以及他强烈的爱意。

    明娆茫然道:“不是说、不是说好,陪我躺一会吗?”

    她一心二用,一半灵魂沉浸在极致的愉悦里,而另一半则努力回忆着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

    虞砚哑声笑道:“是,你说的是陪你躺会,我答应了。”

    “那你还?”

    “我是答应陪你躺会,但是没答应是立刻还是什么时候。”

    虞砚恶劣地勾起唇角,他浪.荡起来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娆娆吃过了糕点,填饱了肚子,可我还没有吃过,不可怜可怜我吗?”

    明娆要气死了。

    她无辜地瞪了虞砚一眼,“饿了就去吃,折腾我算什么本事。”

    虞砚笑得更开心,“这才算是好本事。”

    明娆全身的皮肤都被蒸红,她实在受不住他的调侃。

    明明这人穿着铠甲时比谁都冷淡正经,扒下那一层人皮,谁能想到底下却是个败类!

    “可我好困啊虞砚,能不能先让我睡会?嗯呜……”

    一声勾人索魂的娇啼声溢了出来,她无力抬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若是再平时,她撒娇绝对是必杀的一招,她说什么虞砚都会答应,但这种情况,绝不包括此刻。

    明娆成功地将他的火点得更旺了些,烧得她再也说不出一句,难耐时咬住手腕,一边呜咽着,一边在心里痛骂虞砚不做人。

    幸好虞砚也不是彻底不当个人,他没抓着人胡闹太久,便放了手。

    明娆昏睡前,又看到虞砚挪到床尾,欣赏了半晌那个金锁铃铛。

    “莫看了……”

    “嗯,你先睡。”

    他看了会,回头见人已睡熟,弯了下唇,轻轻抬起她的脚,如每回一样,再一次偷偷地将吻落在上面。

    ……

    虞砚说到做到,陪她一同睡去。他躺在明娆身旁,很快也睡着了。

    短暂的欢愉叫他暂时遗忘了明娆说的那些话。

    但事事皆有因果,就像他之前虽然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却也因为外界的一些刺激又梦回幼时一样。

    听过的话无法当做没听到,明娆的难过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梦到了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

    虞砚可以确定,他没有经历过这个梦里的事。

    他梦到自己粗暴地把明娆扔到了榻上,意欲做强迫她的事,梦到此处时,梦中的他便清醒了。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绝不可能对她那么凶,若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他也不配活在这世上。

    他吓到了她,就罪该万死。

    大概是一语成谶吧,不出一日,老天爷就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离开这个世界的不是他,而是……他最爱的宝贝。

    后来的梦境沉浸在一团迷雾里,看不清,只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那时虞砚才体会到何为心如刀割。

    从前经历过的一切都没有此刻来得更痛,痛得他在梦里都忍不住蜷了身子,不住瑟缩。

    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看不清自己的手和脚,他脑子里充斥着澎湃的杀意,眼睛里蒙了一层血雾。

    他丧失了全部的理智,甚至进宫时,他忘记带上自己的剑。

    一个武将,竟然有朝一日会忘记自己的剑。

    耳边像是被血糊住,听不到周围的人痛斥他的强闯。

    喉咙里都是血的味道,又甜又腥,一股生锈的味道,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有人围上来阻拦他,被丧失理智的他甩开。

    他本就力气极大,发起疯来,更是无人敢拦。

    他一言不发地闯进了思政殿。

    他看到了太后坐在书案后,正在专心批奏折。

    他看到皇帝蹲在远处的角落,正做着手里的玉雕活儿。

    他看不到什么太多的东西,却独独被挂在墙上的那把剑吸引住了目光。

    变故只在一刹那,他飞身上前,夺下那把宝剑,一瞬,拔剑出鞘,果断地斩下了太后的头颅。

    干脆利落,没有任何人有机会说话。

    太后死不瞑目,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就没了气息。

    皇帝呆坐在地上,怔怔看着拎着剑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她死了。”

    虞砚听到自己说。

    这个她是在说谁,陆笙枫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的夫人死了。”虞砚重复道。

    陆笙枫愣了半晌,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虞砚是来报仇的,他来找人算账。

    陆笙枫神情呆滞地看向虞砚手中那把剑。

    这是先帝送的剑,这把剑下沾染了许多血,他的兄弟,先帝的兄弟,都曾丧命于此。如今……剑上的血是谁的呢?

    陆笙枫转头龙椅上那个没了头的女子,慢慢泪流满面。

    他无视虞砚的杀意,踉踉跄跄地爬到太后身边,哭着捧起她的头,小心翼翼地往她的脖子上按。

    可惜,就算放了回去,她也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陆笙枫哭着哭着又笑了,悲痛欲绝,精神错乱,他哭嚎许久,哑了声音。

    他把太后的头抱进怀里,背对着虞砚,低声道:“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叫朕再看到你。”

    咣当一声,剑扔到地上。

    虞砚转身往外走。

    背后,狼狈的帝王又哭又笑,痛不欲生。

    “母后,放他生路,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吧?朕做到了,你……开心吗?”

    有了皇帝的命令,虞砚堂而皇之地走出了皇宫,而陆笙枫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生怕一回头,虞砚便再也走不出这座宫门。

    ……

    虞砚醒了,他睁眼时,明娆还在睡着。

    梦里的种种犹在眼前,心口的撕裂痛感尤其真实。

    他把人晃醒。

    明娆才睁眼,他便吻了下来。

    “我做了与你一样的梦。”他说。

    明娆一瞬清醒,注视着男人通红的双眼,良久,温柔地笑了。

    她没有安慰他说都是假的,也没有叫他不要乱想,而是很轻地问了一句:

    “那你此刻相信命了吗?”

    虞砚眼眶泛着热意,颤抖着气息,将酸涩逼退,“嗯”了一声。

    他们都梦到了同样的结局,即便只是荒谬的妄想,他也信了。

    他不能接受明娆有离开他的可能,若有,就都毁掉。

    “那夫君可要好好保护我呀,”明娆亲昵地缠上他,眼里尽是依赖,“我需要你。”

    四个字简单轻飘,却重重砸在虞砚心头。

    他认真回视,郑重承诺,“好,此生都不会叫你受到伤害。”

    虞砚一诺,重逾千斤,哪怕到死的那一刻,他也会说到做到。

    男人目光坚定而锋利,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明娆未曾看过的执拗与疯狂。

    此时此刻她不懂,待她读懂时,才知什么叫孤注一掷、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