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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无星,夜色凉,北风呼啸,又是朔雪连天。2
砰!房中一声剧烈的声响,那张红木的圆桌应声碎成无数块,成了材火。
赤焰身子一抖,嘴巴咧了咧嘴道:“爷,您也别太生气了,六小姐是什么人啊,没人能欺负到她。”他也不清楚炎京那边传来的密信到底写了什么,但能让他家爷那么生气,肯定是有什么不知死活的人给六小姐找麻烦了。
穿着亵衣亵裤的赫连烬目光灼灼地看着手上被揉成一团又展开的纸张,那样的焦灼似乎把纸给点燃了。殷艳的双唇张开,吐出来的却是极度冷酷的话语。“襄惠帝派人要杀了她,本王岂不是也该让他试试在神仙散发作时候,找群人来跟他玩玩杀人的游戏。”
噗!幸好口中没含着东西,不然肯定得吐出来。他家爷和那六小姐都太腹黑了,六小姐给丞相夫妇下媚药,让他们在行房的时候发现满床的眼睛吓得一瘫一疯。神仙散发作,就是得找女人泻火啊,可要是突然来了刺客,是继续上女人还是杀刺客?
哈哈,想想都好笑!
“爷,那对我们不好。”赤焰虽觉得那样好玩,但这法子不合实际。虽然他也知道,以他家爷的本事想要这事发生并不难,可那毕竟是天诀的皇帝,不是他们帝月的烈帝。
“本王觉得她有危险了。”赫连烬在怒中仍不失理智,细细忖度着在最近传来的密信上看的消息,越发地看不懂鱼璇玑所做为何。襄惠帝杀她,司空珏试探她,他感觉到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原来的预想,有危险已经朝她靠近。
赤焰咽了口口水,摸摸喉咙道:“那爷有什么打算?”爷还真喜欢上那远在天诀的六小姐了,天天都要把那些密信拿出来看一遍才能放心地睡觉,他到现在还搞不懂到底那六小姐什么地方吸引到爷了。
“爷,炎京送来密件。”门外,赤冰的声音突然响起。
赤焰回头朝外面瞪了眼,心道她怎么还没睡跑来送密件了,双腿已经惯性地往门口走。虽然他们帝月没有天诀那么多规矩,但爷本来已经准备就寝了,这样的穿着尽可能地不被女下属看到的好。爷最讨厌那些花痴的目光了,虽然赤冰不会那样。拉开一条门缝,赤焰双眼朝中间一挤,几乎快成斗鸡眼儿了,朝赤冰嚷道:“喂,拿来吧。”
赤冰站在离门有两尺远的地方,面无表情两指夹着一封被密封了的牛皮信,手腕一动从门缝直插进去。来势凶猛,要是反应迟钝一点,那信肯定就钉在额头上了。赤焰毫不逊色地伸出两指,一下就把信给接住了。正要回她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去时那里已经没有了赤冰的身影。
每次都跑那么快!一阵郁闷,赤焰拿着信赶快给赫连烬送进去。
赫连烬就知道他在门口跟赤冰磨叽了一阵,暗蓝色的双瞳中迸射出无数小刀子,赤焰腰杆忽然挺直,恭恭敬敬地将信递了过去。扯开上面的封漆,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把信纸放下了,俊美无俦的脸上尽是沉暗的颜色。
“这是司空珏的写来的。”不怒不急,却有不言自知的寒气混在语气中。
赤焰脸上再也没嬉笑的神情,嘴角抽动着,结巴道:“爷,爷你说什么?”司空珏?怎么可能啊?这是他们的人秘密送信的通道,就是那封信的漆都是特制的,司空珏哪可能会知道嘛!
“是他。”赫连烬脸色极是平静,暗蓝中却孕育着强烈的风暴。“他说安陵叛国,要本王用血凝丹交换才可保全她。”
“叛,叛,叛国?”赤焰这回更捞不着东西南北了,这六小姐什么时候又跟叛国扯上关系了?她以后可是侧妃,荣华富贵现在也不缺,又叛的是哪门子的国?
“他极为可能是知道了本王跟安陵有牵连,故而以她做要挟。夹答列晓这信是由我们的路径送来的,也就是说安插在炎京那边的人已经被他发现了。”赫连烬将信纸放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腿上,身上的散开的寒气越发重了,就是燃着火盆的屋子也跟着冷了好几分。
赤焰面色大变,惊声道:“这个司空珏看起来一副文弱的模样,怎么这样厉害!”
二十年前,三国由于时不时的征战,都安排有细作潜入对方国家,可后来很多年都没打仗了,那些安排过去的细作也就成了暗棋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自他家爷建功被封为烬王后就接手天诀和星池那边的细作的事情,那些送密信的通道更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十年中未出过乱子,哪晓得司空珏竟然发现了,还通过秘密通道把信送到了爷的手里。
虽然他很不喜欢司空珏那一副没有男人气的漂亮样子,可也必须得承认,司空珏能统帅着几万虎贲骑守卫着天诀西北那方,又把不毛之地的桐封治理得极好,如今又破了识破了他们帝月细作送密信的手段和途径,这样的人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不过,能跟他家爷齐名的自然不能差到那里,不然就显得他家爷爷不怎么样了。
赤焰很自我宽慰地在脑中想了一通,算承认司空珏是个人物。
“本王离开的时候给了他血凝丹,他以安陵要挟又想换取那东西,难道除了襄惠帝还有他顾及的人用得着?”赫连烬如剑锋锐利的双眉锁着,深邃的面容被屋中的灯火照的,那肌肤的白亮的有些刺眼。暗蓝的双瞳射出幽深难辨的眸光,嘴角噙着丝危险的冷笑。“本王还以为除了意襄惠帝就再没有能牵制住他的人,看来本王是想错了。”
赤焰忍不住憋笑,人都有软肋的,就好比他们这一干下属都以为除了烈帝再没人能让他家爷上心了,谁知去了趟天诀,那个叫安陵的女人就让爷牵肠挂肚了。世事难料,从无绝对啊!
“爷,我们该怎么办?”血凝丹是原来给他驱毒保命用的,可爷把毒解了就把剩余的三颗血凝丹给了天诀封口,免得他们再胡说八道他们什么闯皇宫的事。不过,他们都回了帝月了那事还是让赤焰等人心疼肉疼,就算爷自己不用,也可以赏给他们啊。天诀的老皇帝本就一条腿伸进棺材里了,送血凝丹给他简直是暴殄天物。
再者,血凝丹又不是其他普通丹药,那里说有就有啊。现下用血凝丹换安陵的安全,青鸟也找不到,他们去哪儿找血凝丹嘛?
赫连烬面色沉了又沉,雪白的亵衣裤在人眼前逼得人眼疼,嘴唇稍动吐出几个字。“本王亲自带她回来。”
“不行!”赤焰几乎想也不想就反对了,看到爷脸色黑如锅底,霎时变了变脸挤出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道:“爷,年关就要到了,西邺在此时不能少了你。况且很多眼睛都在盯着烬王府,要是爷你一离开那些黑手就会在半路上设伏。再说了,就算到了炎京看见六小姐,要是她不愿意跟您走这不还是徒劳吗?”
“难道你不会给本王弄出个烬王来么?”赫连烬脸上染着明显的怒色,霜雪般白皙的俊美容颜已经黑到了极致。
赤焰小心翼翼地偷看他的脸色,为难道:“爷,弄出个烬王可以,但我们这些人要是离开了,别人会起疑的。那老巫婆眼光锐利着,只要稍稍察觉到不对,无数杀手就可能追着爷一路到炎京。爷,你是帝月百姓心里的神,是他们的信仰,赤焰决不能让爷陷入危险中。”话说到后面,赤焰也就越来越激动,脸上换上沉痛的神情。
他家爷为了帝月可谓兢兢业业,十二岁就奔赴战场平叛国中和边界上的动乱,收复了苍龙雪原上的不臣服帝月部族;朝堂上,他更是大肆改革整顿吏治任用有能力的人;上书与天诀、星池通关商贸等,努力多年才有了如今帝月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
可是那老妖婆做了什么?当年爷才八岁,那老妖婆就在他的膳食中放了九寸肠和神仙散,要让他在肝肠寸断中欲火难消而死。幸而当年偶遇奇人庸医,替主子暂时保命教他如何修炼寒冰诀来镇压体内的毒。
他永远不会忘记身子小小的主子刚修炼寒冰诀,为了适应寒冰诀内功修炼的寒气,他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呆在冰室里。初练功时,他盘坐在冰山浑身被冰封着如一个死去的人。还有次,爷还被封在冰里,老妖婆又派人来想要把爷带走,说他男生女相是妖怪要把他烧死,幸亏烈帝及时赶回来救了爷。
待爷长大些,寒冰诀也小有成就时,国内先是发生旱灾,下相那边又有部族动乱,他忍着每个月毒发的痛苦,披挂上阵浴血奋战,经历了几度生死才平息叛乱。归来后,烈帝封他为王老妖婆几次阻扰不成,又心生毒计把爷遣到偏远的地方,不得圣意不能回西邺。烈帝为保护爷的安全,只好同意。五年后,因为天诀和帝月的边境发生流民之乱,天诀雄兵聚在边关有进攻帝月的动向,烈帝将他召回来。
老妖婆从中使坏,让其他皇子夺了爷的兵权,为了保住帝月的江山,他领着三千黑甲精骑巧计大破了天诀十万兵马。那一次,他一战成名。其后,星池的巴图意图挑衅帝月,被他家爷杀得片甲不留,战神之名更甚。烈帝将他留在朝中,因他一系列的改革,老妖婆就煽动利益受损的贵族向烈帝和他发难,为此他家爷用血腥的手段把他们统统镇压了,在西邺站住了脚。
多番害人不成,老妖婆也就没向明面上那样跟爷不对盘,总在暗中较量。就如去天诀时那跟了一路的刺杀,她从来没动摇过杀他家爷的决心。这些年,他家爷是如何熬过来的,他们这些下属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他们死了,也决不能让爷受一点损伤!
倘若这次他执意要去炎京,那老妖婆定会派人沿途刺杀,要是被天诀的人发现他的踪迹那更是不妙。无论如何,他不想爷那么做!
赫连烬轻吒一声,将他的思绪打断,脸上笼罩着层兵戈阴诡之气,那雪色的俊颜益发冷得如窗外的飞雪。暗蓝的瞳眸中已经黑了片,他恍若暮鼓稍显厚重的声音夹着决然。“本王一定要带她回来,你们不必跟着去。”
“……”赤焰惊得忘记了说话,他家爷这典型的是疯了!他说弄个烬王出来还以为会把他们带走,谁知竟是他独自一人前往!
“你不用再劝,本王心意已决,若是此次不去就怕将来会后悔一生。”他说不出为何来,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且在看到司空珏的信后这笃定越发浓重。赫连烬背着他抬了手,要他不再多言。“找替身的事你尽快去办,本王会在最近几日将政务全部处理好,安排妥当就动身。”
“爷,可青鸟没找到,你也没血凝丹啊?”赤焰不死心地说道。
赫连烬冷哼,骤然间有杀气溢出,摒去那一抹蓝的眼仁里尽是能将人吞噬的黑。“本王没有血凝丹,照样要带走她!”
青鸟一年传一次信,但他记得庸医跟他说过,倘有大劫青鸟也会出现。他上次让赤焰去找青鸟,就是想着庸医曾说的大劫可能会到了,只因他在帝月也看到了赤星!
他深知爷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至此,赤焰已无话可说。能做的,无非就是要怎么安排才能让他所面临的危险小一些。司空珏这次也真是好算计,将安陵捏在手中,爷就算明知天罗地网也会自己投进去。他以前就不怎么喜欢那叫安陵的女人,此刻心里还真有种想要杀了她的冲动!
“此事不准任何人知道!”赫连烬蓦然回头,慎重交代了一句。这个任何人,连烈帝都在其中。
赤焰微楞,旋而点头应承下来。同一时刻,距离西邺万里之遥的炎京也是下着雪,只是雪花稍小又不如那边雪势大。一灯如豆,燃着炭火的屋中点着凝神香,暗香缕缕在室内萦绕,鱼璇玑笔直地站在窗前看着黑夜中几乎难以瞧见影子而下落的飞雪,寒冷凛冽的风吹在脸上,一头散开的青丝被吹开,恍若灵蛇舞动。
“六小姐。”柳白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鱼璇玑缓慢地转过身来,穿着夜行衣的柳白身上还带着雪,身上寒气颇重。她面若表情地转到软榻那里坐下,不含任何情绪地问道:“桐封王府要杀我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不是无影楼,亦不是受命丞相来杀小姐的,属下不曾见过有他们这类人。”面罩未取,让人看不见柳白是何种神情。
挑眉,清秀的脸上罩上冰霜,言语冰冷地道:“他们是哪类人?”遇刺回去后她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错漏了。就算丞相和无影楼想要杀她,不至于选在大庭广众的九九消寒宴,还是在桐封王府。这两方势力不会因她小小的命而得罪司空珏,可又想不出还有谁想要这么迫切地杀了自己。
“属下偷窥过尸体,他们每人无一例外地在左腰侧纹有飞鹰。”柳白回道。
纹有飞鹰?鱼璇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眼中被浓雾掩着面色很是冷峭。
“六小姐无须担心,属下已经调遣了人手日夜守护在碧瑶阁外面,就算那些人再来也断不会让他们伤害六小姐半分。”柳白见她沉默不语,就把自己的安排跟她通报了下。
鱼璇玑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下,还维持着弓腰抱拳的柳白狐疑地朝她望去,她嘴唇一动忽然说道:“听说皇上把化角的锦鲤赐给桐封王了?”
就在遇刺第二天朝堂上,襄惠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锦鲤赐予他,当时有大臣反对说化角锦鲤应是赐给皇子。很多大臣都以为那人违背圣意襄惠帝会因此发怒,意外地他没有怒,反而说锦鲤化角欲成龙,终究不是真龙。这句话将群臣的嘴都堵住了,司空珏更是不想要也不行。炎京百姓知道了,都在传襄惠帝的大度。
然,有的传言却是“亲儿不及养儿贵”,听说三皇子听了这消息让手下动手打了这么传的人。如今的桐封王可是炎京炙手可热的人物,多少权贵想要攀附可总被人拒之门外,闺秀们更是打破头的想要入府哪怕是做个侍妾。
“锦鲤现在养在王府的琼花池里。”柳白给出了更确切的答案。
鱼璇玑咬了咬唇,眼中透出抹久违的笑意,如破了满天黑云从海上升起的那一晚明月,清亮动人,眸中的一弯亮色在室内暗淡的光线中越发惹眼。柳白垂首,未曾见她那难得的笑。
“你立了大功,十皇子回来我会向他给你请功的。”挥手赶人,眼中再也没有那盈盈动人,仿佛那就是一线流星划过,落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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