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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个月开始了,草庐外面春意盎然,气温比秦墨刚搬过来的时候高了不少。
哗啦!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处于酣睡状态的秦墨睁开眼睛,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除了古孟之外,没谁会在一大早造访,更不会这么野蛮,连门都不敲,只管往里闯。
看着睡眼稀松的他,古孟沉声问:“醒了吗?”
“醒了,什么事儿?”他伸着懒腰说。
“有没有钱?”古孟一本正经的说,接着又补充一句,“先借点儿应急。”
秦墨彻底睁开眼睛,盯着面前的那张老帅脸看了几秒钟,说:“你把青楼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古孟眼睛一瞪,吹胡子瞪眼道:“当然不是,本博士为人师表,怎么能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别废话了,赶紧先拿几十两给我。”
秦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清醒状态重新回到没睡醒的样子,问:“你刚才说什么?”
“有没有钱?”
“不是,我说的是上一句。”
古孟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仔细回想,说:“醒了吗?”
“没有!”秦墨很赖皮的钻回被窝,用被子蒙住脑袋。
古孟气的直咬牙,喝道:“小兔崽子,你玩儿我?”
秦墨重新露出脑袋,一本正经道:“拜托你钱之前先过过脑子好不好,我要是有钱的话,能住在这个破地方吗?”
古孟面带狐疑,说:“你之前不是卖了一首诗的吗,县城里都传开了,整整二百两银子呢,话说你小子真够黑的,开口就要二百两!别那么小气,不管怎么说,你是打着我的名号赚来的钱,我都没有找你分红,只是跟你借,会还给你的。”
秦墨摇头:“不是我小气,而是花光了!九成以上落进文宝斋老板的腰包,剩下的用来买各种生活用品,学正和县尊大人说会时常来草庐做客,我总不能太寒酸吧,锅碗瓢盆全都换了新的,还有柴米油盐等物……要不,你再做首诗?”
听完他的解释,古孟垂头丧气,道:“我果然找错了借钱对象,后天是上巳节,照例咱们书道分院要举行曲水流觞大会,今年轮到我主持此事,没钱可怎么办?”
曲水流觞,一种很古老的文人活动项目,因为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序》因此产生,所以备受书道文士的推崇,每年都会举办。
今年不同往年,贺昶为了提升书道分院的地位,诚意邀请徐灏参加。
昨天徐灏吃了秦墨的全鱼宴,喝了贺昶珍藏十二年的美酒,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爽快的答应了。
县令算不得大官,却也是本县的一地父母,他要亲临现场,大会的规格自然得比往年提升一个档次。
因为其他三个分院并不参加,所以费用由书道分院一力承担,每年都有定额专款,但是由于物价连年上涨,这笔钱根本不够用,多出来的部分由主办人掏腰包,这个习惯形成已久。
没能从秦墨手里借到钱,古孟去找贺昶解决难题。
大半个时辰后,秦墨来到学堂。
他刚刚落座,无意间看到许承志的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不由的皱起眉头。
许承志被学院开除,昨天就已经卷着铺盖滚蛋了,没理由把文房四宝留在这里啊。
而且不难看出,桌上的那些东西每一件都是精品,比许承志所用之物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谁这么土豪啊?
旁边的几个人正在低声议论:“听说了吗,刚从南京府文道学院转过来一名童生。”
“从府学院转到县学院,疯了吧?”
秦墨也觉得奇怪,府学院的各项条件比县学院好很多,作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不符合常理。
“你们不知道了吧,对方的目的很简单,是为了跟咱们争抢新晋童生进入圣塔悟道的名额。”
众童生恍然大悟,按照规定,每年的三月十五日,学院里排名靠前的童生有一次进入圣塔的机会,根据学院的等级不同,名额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说下邑县属于赤县,每年拥有五个入圣塔的名额,但只有一个名额在新晋童生中产生,剩下四个从通过府试的老童生中选出。
南京府在大宋的地位仅次于东京汴梁,名额自然比下邑县多很多,却也是僧多粥少的局面,争抢十分激烈,大家族会采用各种方式为族中子弟获得名额。
但毕竟名额有限,注定有些人拿不到,他们会打下面县文道学院的主意,以转校生的身份与县学里的童生争抢。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几乎每年都在上演,从府里或者其他县学转来的童生,一般都是实力颇为强悍的那种,获得名额便可进圣塔,完成历练之后再找机会返回原校。
对于这种明抢行为,下面的县学子弟十分不满,因为官方和院方并不禁止,多数情况下大家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名额被抢只能怪自己能力不如转校生。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锦缎文士装的少年走进学堂,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戴着蓝银色的东坡巾,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恨不得把鼻孔冲着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哼!”
面对众人的目光,他很是不屑的轻哼一声,然后坐下,伸手拿起桌上的长歌春秋笔在指尖转动。
童生们都有些相形见秽,因为整个童生班的毛笔加起来,都不如这支笔贵。
片刻之后,古孟夹着一本书走进来,先用目光扫过学堂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每次上课之前都要来一遍。
插班生急忙收起嚣张表情,改为一脸假惺惺的谦虚状,看来他很清楚古孟在县学以及书道界的地位。
古孟开口说:“今天,童生班少了一名学员,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本博士就不多说了。与此同时,班里也多了一名学院,相信大家也看到了,那就请他自己介绍一下吧。”
锦衣少年站起来,先对着古孟拱手,然后用不急不慢的语调说:“我叫张文启,是南京府文道学院的新晋童生,来自南京府张家,先祖张去华乃是大宋朝第二位状元公,书道虚圣文位,官拜河北转运使;次祖张师德,在先祖中状元五十年后又获金榜题名第一,父子同为状元,一时被人们所称颂,他书画双绝,为画道虚圣,官拜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等职。”
原来是豪门子弟,怪不得这么傲气,童生们都有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只有一人例外,便是秦墨。
在大宋,家族分为两类四等,家泛指一门一户极其后代子孙,根据这家现过的文士数量和等级不同,分为大户、名门、豪门和世家四级。
族不管是从数量上还是其他方面都比家要大一个等级,分为大族、望族、豪族和贵族四个等级。
之前的许承志出身于下邑县许家,许家之前曾是名门,但多年来未曾出现学士以上的人,沦落为大户之家。
下邑县无名门,大户就已经是很牛的存在了,更别实说豪族。
秦墨最看不起的就是仗着祖上蒙荫的家伙,除了血缘之外,祖宗再厉害,跟你们这些子孙后代的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还有一个人在撇嘴,是古孟。
古孟也不太喜欢这种门阀子弟,自己有没有实力先另说,总是以祖上的功绩为荣,作为自己嚣张跋扈的资本。
虽然他当年选择对权贵低头,但并不妨碍他心生反感。
张文启本以为古孟会夸赞张家几句,甚至想好了谦虚的说辞,可是古孟根本不接茬,直接开始讲授今天的课业。
时间过得很快,临近正午时课业结束,古孟夹着书本离开学堂。
秦墨和其他人一样,开始收拾桌上的文具。
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侧,正好挡住不远处的窗户,光线随即黯淡下来。
他抬起头,是插班生张文启。
“你就是秦墨,今年的双甲童生?”张文启的语气中带有强烈的不屑意味。
秦墨微微皱眉,说:“我是秦墨。”
张文启轻蔑一笑,脸上堆满傲气,哼道:“都说你是童生班最厉害的人,敢不敢跟我比一场,如果你输了,最厉害的头衔得归我。”
秦墨低下头,专心收拾文具。
张文启以为他怕了,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语气转为嘲笑:“不敢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大家都在说下邑县出了个双甲童生,百年难得一见,在我看来不过尔尔!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下邑县这种小地方,本就没出过什么人才,无非是瘸子里挑将军而已。”
这番话说的极为过分,周围的童生全都表示不服,有人紧握拳头,但因为顾忌张文启的家族身份,所以敢怒不敢言。
秦墨收拾好文具,抬起头瞄了对方一眼,说:“你以为自己是谁?状元的后代了不起吗,大宋立国以来,中状元者不下百人,他们的后代不计其数,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而且是名不见经传的那种,等你本人中了状元再嚣张也不迟。妄想着挑战我,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好狗不挡道,让开!”
说完,他站起来,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张文启直接懵了,别说是在下邑小县,就算是在南京城里,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面对秦墨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势,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让开一条路。
秦墨扬长而去,童生们面露兴奋之色,真是太解气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文启才回过神儿来,察觉到大家用嘲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憋了个大红脸,紧握双拳愤恨无比,自语道:“秦墨你给我等着,本少爷一定要打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