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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周围的声音越来越低,马车行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景寂判断,她快要被人载出城了。她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心慌。
反正,她也已用魂力,将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上的伤,治愈了三成,不会随时都可能断气了。而那些狰狞的伤疤伤痕,错位的骨头,和断裂的经脉,景寂只修复了一小半,保证自己可以行走。
她留下这些伤,是为证明卓成君的残.暴无耻,等着日后将他告上官府,留做证据。并且,这样可以节省些魂力。她的魂力十分珍贵,除了治伤,还有其他重要的作用,不能都浪费在这具伤残的身体上。
景寂就着原来四脚朝天的姿势,悠悠然躺在马车的车厢里,大脑开始转动,制定报复卓家人的计划。
至于身体上的疼痛,已被她忽略。
昔年,她能从一介凡人飞升成仙,并且在短短十几万年间,便修为大成,成为仙界屈指可数的几名上仙之一。受苦的苦痛和磨难,绝非常人所能设想。
就是从金丹期后,每次渡劫都要遭受的雷劫,劈在身上,都比如今这具身体承受的疼痛,沉重深刻几千倍。
景寂既然已决定借助都察院和大理寺,来帮田素心达成心愿,便想着等她出城脱身,去与京城相邻的郴州,为自己找些银两,先去官府买张户籍文书。没有这个,她根本没法返回京城。
随后,再乔装打扮,寻找合适的时机回京,设法接触这两个衙门内,真正嫉恶如仇、不畏权贵、在朝中又有些话语权的清官。
但到底怎么结识那些位高权重的清官,并说动他们,为她这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平民,对付卓成君呢?
景寂有些心烦和头疼。
因为田素心从小生活在清云村,在没有认识卓成君之前,几乎整日窝在家中,连清云村都没有出过几次,从未接触过京城的大官,景寂无法用她的记忆做参考。
当年田素心还小时,田父田母为她请的女夫子,只教她认会一些字,读了几本诸如《女戒》《妇德》之类在景寂看来狗屁不通的书,学了些无病呻.吟的诗词歌赋。
而陶冶性情的琴棋书画,田素心资质有限,也只是略通而已。实际上,这些东西,对于此刻的景寂,也是完全没用的。
外面的事,尤其是朝廷上的事儿,田素心完全不知。
若不是她因三月前,知道自己会被卓成君接回京城,怕自己一无所知,去京中给她那伟岸能干的夫君丢脸。便狠心卖了家中仅余的几亩田地和为数不多的存粮,买了几本旧书学习。
而其中恰巧就有本《周朝律典》。若非她认真翻看过,都不会知道周朝除了县衙、府衙,还有大理寺、都察司的存在。
复仇之路漫漫而修远,景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了。
大约三个时辰后,景寂都在马车里小睡两次了,马车终于驶出京城,停在京外二十里亭后的小山山脚下。
景寂发散魂力,大致探查了一下方圆十里内的情形,想看看有没有路人在这漆黑的夜里,经过此处。
她的运气极好,前方八.九里处,有一支车队正缓缓朝这边行来。因为车中有生病的女眷,加上夜深天黑,需要点着火把前进,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走走停停的,可能要在一两个时辰后,才能抵达此处。
到时,这两个负责埋她的小将,早就折返回去了。
景寂闭目,屏息凝神,任由那两个身形高大的六品小将,将自己扛着,往小山上走。他们大约是想去山上随便挖个坑,把她埋了。这会儿她还顾不得他们,便随他们去。等他们把坑挖好,要埋她了,她再做打算。
景寂将魂识集中到那支车队上,她“看”到行在最中间,那辆外表平平、内间却宽大舒适的马车里,有一位看上去年约三十的中年贵妇,正端着药喂一位一脸病容,时不时咳嗽的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那贵妇身边还有两位像是仆人的中年媳妇,跪坐在一旁。一个正在给那老妇人轻抚因咳嗽而剧烈起伏的心口,顺便给她擦冷汗;另一个则恭敬地跪坐在贵妇斜后方,伸手接过贵妇手中的药碗。
那贵妇见老妇人平躺着咳得愈发厉害,她跪着上前两步,将老妇人扶起,温声吩咐那名给老妇人柔抚心口的中年媳妇:“芷云,快把角落里那两只靠枕放过来,让老夫人靠一靠,这样兴许会舒服些。”
语罢,她又眉目含愁,有些自责地对老夫人道:“母亲,都怪儿媳!若非儿媳担忧盛儿、悠儿的病,想尽快赶回京照顾他们,命那些镖师和护卫连夜赶路,也不会连累您老人家病重……”
“柔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人因说得太急,又弓着背连连咳嗽数声,急得贵妇美目含泪,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一个劲地说都是她的错。
半晌后,待她平息下来,才抓着贵妇的手,和蔼道:“孩子,不是你的错!当初是我提出要连夜赶路的!你这做母亲的担心孩儿……咳咳,莫非我这做祖母的,就不心疼他们吗!”
“盛儿、悠儿年岁小,出生时就体弱。如今都病得烧了几日,还不知吃了多少罪!叫我们如何不心急!”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贵妇的手,尔后抬手轻柔地为她抹去眼泪。
“柔娘,你别自责,也别太心急。咱们离城门只有三十里路了,慢慢走,去二十里亭那儿,下车休养两个时辰,定能赶在明日城门大开之时进京。再过七八个时辰,就能回府见到盛儿和悠儿了。”
“好的,母亲。”名为柔娘的贵妇反握住老夫人的手,眼里满是担忧,“母亲,您咳成这样,我瞧着都难受,不如咱们多休息会儿,天亮后再赶路?否则,老爷马上就要从茂州回京述职,若叫他回来听说此事,定不会饶我!”
“你这猴儿!”老夫人笑着伸手点点柔娘的额头:“我家琛郎疼你至深,往日我说你一句被他听到,他都得给我摆脸色!咳咳,他哪里舍得对你如何!我无事,还是赶路要紧,就照我之前说的做。”
“可是……”柔娘仍有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