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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思索之时,郭青萍仍在地上跪着。
她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便道:“大人,奴婢还跪着呢!大人是不是该让奴婢起来了?”
元春一笑:“急什么?本官来了浣衣局,郭长使竟还要等本官提醒,才知道该向本官行礼。可见郭长使的礼仪已过于荒疏!不如现在就在地上多跪一会子,也好反省反省。”
她既然把郭青萍按在地上跪着了,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让她起来?既然注定要得罪,得罪得更狠一点也无妨。
郭青萍暗暗咬牙,亢声道:“浣衣局隶属于尚服局,即便奴婢礼仪荒疏,也自有尚服大人训教。轮不到‘尚医’大人多管闲事吧?”
她这是明目张胆地挑拨元春与尚服局的关系了!
元春的尚医局,本就独`立在外,与女官省其他几个局来往较少。为了搭尚医局的架子,皇帝和皇后又把司药从尚食局划了出来,那位尚食大人想必不会太高兴,因为自己分薄了她的势力。如果今日再把尚服局也得罪了,尚医局会更加被孤立。
元春虽不在乎会不会被孤立,但这郭青萍的居心着实可恶。
她便微微一笑:“郭青萍,你对我无礼在先,如今又意图挑拨我和尚服大人的关系,刁滑至此,着实可恶。莫非你以为我和尚服大人都是傻子,会任由你挑拨得失和相争,好让你这渔翁得利?”
“奴婢哪儿敢?!大人声势赫赫地闯进我浣衣局,又责奴婢礼仪荒废,罚奴婢跪了这许久。如今,大人还要在奴婢头上扣一顶挑拨离间的帽子么?奴婢虽然地位卑微,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元春微笑道:“看来,你是有恃无恐了?”
郭青萍刚想张口说话,又生生忍住,不说话了!
元春暗道可惜,差一点就能套出郭青萍的话了。不过也无所谓,她的靠山,九成是临驿公主。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秋凝霜快步走来:“大人,找到徐飞萤了!她上吊了,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元春心里忍不住大骂:卧槽!卧槽!卧槽!
还来得及救徐飞萤吗?
“带我去!跑!”现在是争取救人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秋凝霜略迟疑了一下,元春便跑出一大截。没办法,她只好转身飞奔上去带路,向着徐飞萤被救下来的方向飞奔,一边跑一边纳罕:尚医大人年纪不大,跑得倒是挺快的嘛!
浣衣局的建筑格局非常紧张,没有花园之类的地方,但在几个僻静的角落,却有几棵大树。
元春随秋凝霜跑到一个角落,就见人群之中,徐飞萤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与上午相比,此时的她也只是没有浑身*而已。
医疗系统一扫,确定还可救。元春二话不说,立刻又开始给徐飞萤做心肺复苏术。这一回她身上带着针包,先在徐飞萤几处要穴扎了几针,然后开始做胸外按压。她眼神扫过秋凝霜,秋凝霜二话不说,又开始像上午那样往徐飞萤的嘴里吹气。
急救的过程机械而沉闷。
周围鸦雀无声。
“叮——”医疗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提醒她已成功救回徐飞萤。
元春几乎虚脱,示意秋凝霜不必再吹气了。而后她又在徐飞萤身上行了一套针,以确保徐飞萤接连两次严重窒息不会留下后遗症。
当她行针完毕,徐飞萤也幽幽醒转,眼神迷蒙地四处看了看。
“尚医大人?”徐飞萤有些疑惑,再次看看四周,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您又救了我?”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元春示意秋凝霜扶起她坐起来,微笑道:“没错。你我当真有缘。你一日之中假死两次;我一日之中救你两次。”
徐飞萤整个人都泄了气一般,神情沮丧而绝望:“我只是去地下找我爹娘和弟弟而已,大人又何必一再拦我?”
她爹娘和弟弟都死了?元春心里更加同情她,斟酌了一下语气用词,柔声说道:“你此时去找他们,也实在太早了些。他们若问起你人间之事,你没有多少见闻故事可讲,岂不要让他们失望?不如活久一些,经的见的多了,再去找他们也不迟。”
徐飞萤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奇异,似乎没想到元春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元春对她微微一笑:“你此时身体虚弱,需要静养。我叫人先把你送到尚医局去,我这就去见尚服大人,向她讨了你去。你有什么行李物品要带走的么?”
徐飞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强烈的惊喜之色,随即她的脸色又黯淡下来。
“大人可知,我得罪了临驿公主?”徐飞萤神情萧索地说,“若我去了尚医局,怕是要连累了大人。”
元春微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也得罪了临驿公主,所以你连累不到我。”觉得这徐飞萤心地还不错,还怕连累自己,“我既敢要你,就会护着你。临驿公主那里……我自会应对,不需要你一个小小的宫奴来操心。”
她站起身来,问秋凝霜:“找到徐飞萤,可有人帮忙?”她之前是许过诺言的,得兑现,不然帮忙找人的人就惨了。
徐飞萤便指着跪在旁边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奴说:“这个人叫何杏儿,就是她带我们找到了徐飞萤。”
元春便道:“一并带走吧!”
那个何杏儿感激涕零地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元春一笑转身,就看到郭青萍站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幽幽的目光中,隐含着浓烈恐惧。
“我要带徐飞萤和何杏儿走。郭长使意下如何?”她轻描淡写地问。
郭青萍十分不自然地笑了笑:“大人要带两个宫奴走,奴婢当然只有从命的份儿。”
元春就去了女官省。先拜访了尚服局尚服,说明了今日闯浣衣局之事,以及讨要徐飞萤和何杏儿的意思。尚服姓周,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听了元春的来意后,十分谦虚地表示同意了。
元春又顺便拜访了一下女官省的头儿、尚宫局李尚宫,以及宫正司、宫令司的人,把两个宫奴转部门的事办妥之后,才回了春早居。
徐飞萤和何杏儿都已经到了尚医局,徐飞萤已稍稍清洗了一下身体。
元春便去检查徐飞萤的伤势。她的腰、臀、腿上,已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好在这次杖责没有伤到筋骨,显然行刑的人手下留情了。另外就是,徐飞萤身上有一些旧伤,包括鞭伤、烫伤和旧日的杖伤之类的。
元春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愤懑:若不是长期被虐待,徐飞萤身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旧伤?
她为徐飞萤开了方子,又亲手给她清创、上药。
上药的时候,她思索良久,终究还是问道:“你这次被杖责,可有冤屈?”
如果这徐飞萤是被冤枉的,而自己又能够看出其中的破绽,那么不妨帮人帮到底,为她洗冤。
徐飞萤趴在床上,默了良久,才道:“多谢大人垂问!罪奴粗手笨脚,年幼糊涂,一再犯错。被杖责是罪有应得,并无冤屈。”
元春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地继续清创、上药。
过了好一会儿,徐飞萤才道:“大人,临驿公主的手段,您一定要当心。大人现在是尚医,若临驿公主有疾,召你前去诊治,大人千万谨慎,做事不要留下把柄才好!”
元春眉一挑:“你这话说晚了!这个套子,临驿公主前两天就对我下过了。”徐飞萤能想到这些,看来不是真正的粗笨之辈啊!那么她的“一再犯错”,必定是有隐情了。
徐飞萤蓦然抬头,扭头看着元春,有些急切地问:“那……那现在……”
元春有些讽刺地笑了笑:“现在临驿公主被禁足了。她的三名心腹,在昨天被杖毙了!”
“心腹……杖毙……”徐飞萤喃喃地重复着这些词,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