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月坞鱼游兔走(三)

白楚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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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联一出,举座皆惊。准确些说,是“举楼皆惊”。那楼主掌柜、仆从和侍女们听后,一个个当即拍手叫好,那掌柜更是招呼一旁的几名侍女道:“快去请主人,就说难题解了!”

    那侍女们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了……

    这上联的精巧之处众人都是知道的,最先解决的便是能与“水月坞”相称的地名。而风雨镇距离长安并不算远,众人自然听说过,这地名一项上便无可挑剔了。

    而且李弃歌这下联不仅在精巧上能与上联媲美,在气势上更是与上联截然相对。上联以“水”、“月”、“鱼”、“兔”四锦相列,力求的乃是一种典雅的氛围;反观下联,则用“风”、“雨”、“虎”、“龙”四锦,一改上联的柔弱之风,其气势颇为磅礴大气。

    如此好对,那些书生腐儒哪有不晓得其中厉害的?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立在那里,脸色铁青,却偏偏想不出反驳之词,就算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却也无处下手。

    只是李弃歌恼怒这些人心思狭隘,有心给他们难看,故而朗声读出下联之时,运上了内力,如此一来,整个儿水月坞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水月坞三层之中,早有客人在几个雅间里设宴。起初楼下一众书生腐儒怒斥李弃歌之时,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有好事者唤来仆从询问,得知是一个青年声称能对上那道难题,都早已留心去听。

    待到李弃歌下联一出,他们细细品来,只觉得这副对子说不出的有韵味。纷纷从雅间中来到三层的回廊之内,探头向下方观瞧,就连先前那富贵中年人等也在其中。

    颜易仑听到李弃歌说出下来,口中说道:“好!我这就帮你写上!”一跃而起,在那副空白的卷轴上书写起来,落笔潇洒大方,但笔笔力透纸背,如铁画银钩也似的刻在其上。

    上半句刚刚写完,颜易仑将那“风雨镇风飘雨落”的“落”字写罢,却不再书写,轻轻的落在李弃歌身侧,问道:“李二少,这下半句的‘隐’字,是哪个字?是穿针引线之‘引’呢,还是隐居山林之‘隐’?”

    李弃歌一愣,问道:“这还有什么讲究么?”

    “自然!你用的字不同,我这下笔的方位、力道等等都要变换,万一写出来的字不是你心中所想,再改可就难了。”

    “原来如此!”李弃歌笑道,“自然是隐居山林之‘隐’。”

    三层楼上那个富贵相的中年人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对李弃歌所说的话有一丝不满,随后冲身后那两个随从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随从应了一声,转身朝下楼的阶梯走去。

    楼下,颜易仑听到了李弃歌的回答,说了声“晓得了”。便回身又从瓷缸中沾了些墨,跃起身来接着挥毫,在卷轴上将后半句书写完毕。待到最后一笔写完,他便落回原处,指着方才所书的下联,问道:“众兄弟以为如何?”

    荆天留仔细看了看,说道:“这笔法刚劲的很,想来颜兄也没少下功夫啊!只是,比起四堂医魂馆那两幅对子来,却又差得多了。”

    “荆兄,”颜易仑苦笑道,“医馆的对子是我二伯亲自写的!我哪里比得上啊?”

    李弃歌满意的看了看颜易仑书写的下联,点了点头。随后斜眼看了看围观的一众文人,冷冷地问道:“诸位还有什么赐教?没有的话就散了吧,我还要等此间主人为我安排雅间呢。虽说开销全免吧,我倒也没那个闲工夫宴请诸位。”

    他这话说的颐指气使,只气的那些文人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忽然,先前那个白发老儒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胡搅蛮缠的喊道:“谁知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自己对上来的?说不定你就是这小楼楼主的故交,如今不过是他怕我长安文人中,有人真的能对的上这副对联,故而事先告知你下联,让你来破局的呢!?”

    “当真是无理取闹!”李弃歌此时已动了真怒,咬牙看着那老翁道:“你也有六十多岁了,一大把年纪都活进了狗肚子里么?”

    “无礼之极!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定是被老夫说中了痛处,这才恼羞成怒,出口伤人,是也不是?”

    李弃歌此时才明白,所谓的“倚老卖老”居然是这般的无耻,有心出手教训他,可人家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万一不小心失手打死了他,自己也免不了吃场人命官司;想骂上几句污言秽语,对方根本不在乎。

    正左右为难之时,只听得左侧楼梯上有一人说道:“秦大人,您也一大把年纪了,适可而止吧。”

    此人说话声调尖利,倒有几分像是女子,众人向楼梯看去,但见他正缓步下楼,此人肤色也白皙的很,一声青色袍服,四十岁上下,双鬓微有些花白,但脸上干净得很,没有一点儿胡茬。而被他称作“秦大人”的,正是那个白发老翁。

    那秦大人扭过头去,看清了此人相貌,登时张大了嘴巴,指着此人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是……”

    青袍人已经来到众人中间,一拍秦大人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咱家既然在这里,想必你也猜得到是谁来了吧?你本来已经颜面扫地了,现在还要把官位也丢了么?”

    “是、是!我这就走!”秦大人听后,双腿打着哆嗦,连滚带爬的去了。

    青袍人笑了笑,来到李弃歌对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不知这位少爷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李弃歌,从风雨镇而来。”

    “哦,李少爷。”青袍人道,“我家老爷有请,还望您随小的上三楼一叙。”

    “这……”李弃歌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朋友们,回答道:“我与几位兄弟一起来此,此刻对上了那对联,还要等此间主人出现……”言下之意是不想随他而去。

    荆天留见那青袍人面色有些不悦,微微思索片刻,对李弃歌道:“弃歌,这位先生帮你解了围,你若是拒绝他家老爷的邀请,怕不是报恩之道。我们几个就在这一楼等待此间主人出现,你放心上楼便是。”

    青袍人听到荆天留如此识大体的一番话,不仅对他另眼相看,随后面色也缓和了下来,点了点头道:“这位公子所言有理,我家老爷天生爱才,见李少爷对上了这副对子,便想着请李少爷喝几杯,不会耽搁多久的。”

    李弃歌见荆天留也这么说,便答应道:“也好,我随你去。不过我与你家老爷喝几杯之后,还是要回来找我这些兄弟们的。”

    “这是自然!”说完,那青袍人引着李弃歌,自往三楼走去。而荆天留等人,也在一楼挑了张桌子坐下歇息。

    李弃歌跟着青袍人,顺着台阶走上了三楼,来到三楼把头第二个雅间,青袍人朝他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弃歌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也不客气,推门便走了进去。

    方一进屋,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说道:“小娃娃肚子里有点墨水啊,那对联对的不错。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可把那些小心眼儿的腐儒都得罪啦。”

    李弃歌抬头一看,对面坐着的正是在楼外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富贵人,在那人身旁还坐着两人:一个便是先前那面色红润、俊俏如同女子一般的后生;另外一个也在四、五十岁上下,长脸鼠须,虽也是满脸笑意,但那笑容中总觉得带着几分谄媚。

    “嘿嘿,得罪了他们又能如何?”李弃歌冲那富贵男子笑道,“这些人除了说些恶毒的言语咒骂我几句之外,还能做什么?”

    “你这小子,狂妄的可以。”那人笑着一指自己桌子旁边的空椅子,“来,坐下喝几杯。”

    “恭敬不如从命!”李弃歌先是作了一揖,随后坐到桌旁,谦恭的说道:“小子姓李,名弃歌,在家排行老二,不知先生您高姓大名。”

    那人捻着微白的胡须道:“老夫姓黄,在家行三,小娃娃你才华不错,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黄三伯就好。”

    黄三这话说完,旁边的两人脸色立刻有些不对,那长脸之人似乎觉得很是不妥,小声问道:“爷,您何等身份!这称呼怕是有些……”

    “无妨,无妨。”黄三说道,“这小娃娃与我有缘,称我一声伯伯,不碍事。”

    “就是,哥哥就是瞎操心。”那俊俏后生也笑道。

    李弃歌听到那后生的声音,眉毛一挑,心中微微一动,想道:“这人说话声怎地比夜菡妹子还轻柔?莫不是女扮男装?”当下细细朝那后生看去,只觉得对方眉眼如画,越看越像女子,而且若是换了女装,涂上脂粉,想必是说不出的美艳。

    长脸之人见李弃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名后生,心中更是不满,喝道:“无耻的小子!看什么看?”

    “无耻?此话怎讲?”李弃歌问道。

    “你一直盯着别人看,还说不失礼?”

    “这位先生说的话,我可有些听不明白了?”李弃歌道,“若是我盯着一位姑娘,那的确是轻薄浪子行径;可这位兄弟是个男子,我见他生的俊俏,多瞧两眼又怎么了?莫非男子看男子也算轻薄么?”

    两句话说完,只噎得那长脸男子半句反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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