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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和吴宓领命,各带三十人每夜三更溜出荒原,在荒原外面的狼人聚集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将得来的所有战利品一半抛在范瑞部落辖区内。
范瑞部落的人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也不抵触这些东西,他们自己也经常干这勾搭,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人觉得也不知是那个傻蛋,平白给他们送东西,一定是畏惧他们家首领。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持续了三个月,到最后一日,与范瑞部落毗邻的外界狼人们终于不堪其扰,纷纷回击,每天总有一二人纠集在范瑞辖区附近,向他讨回公道。
范瑞部落同外界狼人有种微妙的关系,不唇亡齿寒亦不势不两立。大家都是为了自身发展各取所需,范瑞虽领兵侵犯他们但从不赶尽杀绝,而同时又为了保护他们阻止荒原上其他人跨出荒原伤害他们。
开始每日只有一二人,还能或杀或赶,可随后每日都会增加人数,令范瑞头疼不已,天天叫嚣着什么要夺回自己的东西,再加上背后虎视眈眈要吞并自己的肃戎部落,这日子没法过了!
相比于范瑞的焦头烂额,李陶最近可轻松多了,只要等在自己地盘,让几个人每天跟范瑞叫阵,让他前有狼后有虎,总有一日受不住逼迫,乖乖归顺自己。不过李陶还是心有疑惑,明明干坏事的是自己,纸包不住火,再怎么隐瞒外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真相,但为什么他们却偏偏找范瑞算账,没人来追究自己。
范瑞眼看着每几日就有自己部族的人被莫名杀害,他身为一方首领,骨血里少不了狼人的凶狠霸道,命人查探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查就查出荒原上居然有人越过他的辖区直达外界兴风作浪。范瑞给气坏了,整个荒原除了他们就剩下肃戎部落,用他的小脑想也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人家如今人多势大,要不是妄图兵不血刃吞并自己,自己哪还能存活至今。他极度想把这口恶气出了,却又找不到发泄出口,可怜急得都快成秃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个尽心尽力在外调查的部下意外查到一个消息。
范瑞正跟心腹合谋怎么打击肃戎部落,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惊得一把扼住带来消息的部下脖颈,恶声恶气问,“当真?”
那部下战战兢兢地点头。范瑞一把将他丢出帐外,皱眉沉思,他的心腹立即凑上前来,沉声道,“首领,他既有这个身份,当初只要高呼一声,普天之下追随者还不是趋之若鹜,又何必披肝沥胆窝在这小地方拉拢人心?”
“呵呵,”范瑞眼眸中亮起一抹奇异精光,“说的好听是英雄之后,但他不是还有另一个身份?私生子之流,可不是什么好词。妈的!他逼我入绝境,就别怪我赶尽杀绝。哼,不是要我归顺么,我就归顺给他瞧瞧!”
“首领有何妙计?”
范瑞来回快速踱步,忽然一把拍在案上,问,“李陶最怕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心腹难住了,李陶哪有什么怕的,如狼虎一般的人物,充满野心而无畏无惧,只身入敌营取人头能毫发无伤,他沉思许久,什么都想不到。
“听说他有个首领夫人?”范瑞沉着脸问,“他什么时候成的亲?跟夫人关系如何?”
“这个……”心腹又犯难了,怎么今日首领尽问这种答不上来的问题,大敌当前,谁会关注部落里的女眷,反正战争不论输赢,女眷一律都要好生照顾,要带回来的。想了又想,心腹突然眼睛一亮,前不久还听闻些风言风语,当时只以为是大家信口胡诌没放在心上,这会儿说不定可以跟首领讨论讨论,“听说他夫人是个男的,还从未在部落中大张旗鼓地公布开来,不过关系甚是融洽。”
“男的?”范瑞淡笑,“男的不稀奇,但为什么不愿公布?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腹悄声道,“除了是男的,听说是个人类,与人苟合本就违背天道,只有自甘卑贱之人才会干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若真是如此,他藏掖尚来不及,怎敢公之于众。”
“人类?”范瑞面上尽是鄙夷之色,“李陶虽与我为敌,但我相信他身为首领,这点自爱该是有的。不论真假,先把他夫人偷出来,看看究竟。”
“万万不可!”心腹大惊。
范瑞疑惑地看向他,“嗯?”
“首领有所不知,听说李陶性多疑,又及其宠爱夫人,”心腹垂着头,凑近他身侧,“其住所三里之内除了传信心腹任何人不得靠近,而三里外则是重兵把守,守卫重叠,可以说肃戎部落守卫最严密的就是其夫人住所,恐怕我们整个部落出动也不定能突围那些守卫。”
“保护的这么严密,”范瑞沉吟,“这倒真令人起疑了。”
心腹低眉顺眼道,“我们虽进不去,但可以将人诱骗出来,首领,如果您执意要将人掳来,我有个办法……”
范瑞将信将疑地听完心腹的办法,得到他再三保证,犹豫半晌,才低声道,“要是你说的办法无用,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会有用的。”心腹笑道。
彼时,李陶正赖在家中逗李知恩玩,一会儿把李知恩摆成大字型一会儿摆成一字,高兴了还提着他当球丢,跟大笨一边站一个,小笨在当中打瞌睡顺便充当界限,丢过来丢过去,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李知恩也不知道害怕,高兴地手舞足蹈哇哇乱叫,好不乐乎。
李默看到这幅景象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让爹带孩子真心不靠谱。
就在这时,一个传信小兵快速跑来,“报!”
李陶最后把李知恩丢进大笨怀里,这才问,“怎么?”
“范瑞派人言和,天玠元老恭请首领议事!”小兵急匆匆道。
李陶大喜过望,扭头看向李默,趁其不备猛地亲了一口,趁他没反过来就带小兵往外逃,远远地大笑道,“哥,你出的主意太棒了!”
李默抚着被他亲过的地方,皱眉望向他离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才低下头喃喃道,“是不是太快了?原本应该还有一个月。”
既然不知范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索性等到他露出狐狸尾巴。
夜幕降临,范瑞答应归顺算得上大事,李陶铁定不能早回来,李默刚将李知恩哄睡下,正忖着今后的路要怎么走,就听到屋外有人大声道,“夫人,不好了!”
李默眉角直跳,飞速披上衣服,走出屋外,“出了什么事?”
“树林里发现三十来个孩子!”传信小兵道,“都不到八岁,各个身受重伤。夫人,怎么办?”
“孩子?”李默急道,“你们快把他们送进来!”话刚说完又想到什么,急道,“等等,重伤?多重?”
“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有两个已经咽气了。”
李默倒吸凉气。是谁这么狠?明明不伤妇孺是所有狼人不成文规定,做出这等事也不怕被族人背弃。
“你去告诉大家千万别动那些孩子,”李默一紧衣服,“我亲自去看看。”
“可是夫人……”小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又垂下头去,那些孩子的惨况他亲眼见到,当真无比凄惨,伤痕惊心,鲜血怵目,他本身也是濒死时蒙首领不弃,得夫人所救,这种生死之间挣扎的感觉至今也忘不了。谁都不想死,谁都愿意活着。
他这一吞吐,却叫李默一下子冷静了,今天范瑞言和,树林中就出现受伤的孩子,实在太巧合了。他顿了顿,折回屋里,找出紫玉别在腰间,正动身离开时,大小笨不知怎地听见动静,也溜了出来,紧紧跟在他身边。
来到树林中,有人已经生起了篝火,一眼就瞥见林中倒着七零八落的孩子,不知生死。李默心中一急,快步疾走过去,率先检查一名孩子,发现这孩子全身骨头寸寸断裂,而且是在重力之下一瞬间被打断。幸亏狼人生命里顽强,还留有一口气,如果这种伤放人身上,即便不是重伤而死,痛也要痛死了。
李默呆在树林里给这些孩子诊治,这样的骨伤一一正骨是件很费力的事情,很快过去一个时辰,而他也才刚刚接好八人。
木屋里的李知恩睡了一觉醒来,找不见爹也找不见爹爹,光着屁股爬了起来,本打算去骚扰大小笨,结果它们也不见了,于是吸吸鼻子,循着气味,一路找过去。
“爹爹!”
李默正忙得满头大汗时,突然听见身后李知恩稚嫩的声音响起,扭头一看,这小子光着身子,四肢并用地快速蹿来,活像一只奔腾跳跃的小狼。
他越跑越近,最后一个飞扑,扑进李默怀里就再也不撒手,用脑袋蹭着他,软绵绵地撒娇道,“爹爹……”
“知恩乖,”李默抚着他的背轻拍,“爹爹现在忙,你自己玩会儿好不好?”
李知恩嘟起嘴百般个不愿意,可他最听爹爹的话了,再不愿意也还是松了手,在他脸上糊一大口口水后,心满意足地从他怀里爬下来,跑去找大笨玩。
树林周遭守卫了十来个狼人,原本树林不是守卫范围之内,是今晚凭空多出的范围。平日里严守四周也未曾休息过,即便是狼人也不是铁打的身体,此时呵欠连天,更何况如今人人心中笃信,荒原上他们一家独大,谁那么不长眼能跑到这里来,而范瑞那家伙今晚也终于低头了,从此以后他们没有敌手,于是心中也就更加懈怠。
十来个人一边闲聊一边瞌睡,突然被人从背后偷袭,纷纷悄无声息地倒下去。正跟李知恩玩闹的大笨立即警觉地停下,日子太安逸,久没有遇到危险,一时间也不敢确定,直到树林深处突然传来树叶抖动声响,它骤然爆发出一声低沉怒吼。
李知恩和小笨顿时间警惕起来,李默吓了一跳,扭头去找守卫,哪里还见得着人,心中暗呼不妙,突然听到四周有脚步落在草地踩出凌乱的沙沙声。
连他都听到了,大小笨自然也发现了,而李知恩虽然知道有人靠近,可他此时还分辨不出好坏,对他而言,更多的是好奇。
很快,篝火周围人影幢幢,不多时便蹿出十几人,他们飞速逼近,李默一把抱过李知恩,小心往后退去,可没退两步,就听到身后亦传来动静。
被包围了!李默眉头一皱,这里是部落中心,不该有人潜入还不被发现,除非是大家对他们深信不疑……深信不疑?李默心中霎时敞亮,只有范瑞今晚带过来的人,可以随便编个借口离开宴席,而部落对新入成员俱是以礼相待,自不会派人监视他们,那恐怕这里的孩子也是被他们所伤。
篝火周围渐渐聚拢许多人,都是些生面孔,他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可眼下如何脱身?难道他们假意归顺,实则冲自己来的?图什么?
不等他思考更多,已经有人冲上来,大笨和小笨各自被人缠住,李默慌乱拔丨出匕首,一人噌地欺身而上,一脚踢中他膝盖,他痛得身子歪了歪,正无力时李知恩突然挣脱怀抱往那人身上一扑。他本来只是好奇,可一看见对爹爹出手就知道好歹了,挂在那人身体张口就咬住他手腕。
那人一声低吟,高举手刀便要落下,李默吓得瞳孔急剧收缩,紧攥匕首冲上前,使出全身力气就往那人身上捣去,但他们皮肤实在是坚硬,匕首好不容易没入半分,再往里扎就扎不动了。
身上被刺,这人心中火气腾地烧起来,再看向眼前这人类,想到人类也能伤自己更是怒不可遏,于是曲起腿,一膝盖撞过去,力道迅猛无匹,生生将人撞飞出去。
李默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痛,口里源源不绝涌出血,这显然是伤了五脏六腑,爬都爬不起来。
李知恩奋力一口咬断那人手腕,跌到地上,满口满脸都是血,在看到李默不能动时一下子急地大哭起来,拼了小命地往那边爬,呜呜叫着,“爹爹!爹爹!”
同一时刻,天玠他媳妇儿正抱着一斗青稞面走来,天玠好酒,她就向李默讨教了酿酒的方法,酿的是青稞酒,为感谢李默特地磨了一斗面给他送来,远远看见树林中火光四射,几十条人影闪烁,谁都知道夫人住处要行动谨慎不能大声喧哗,这样无礼太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几乎立即就高声叫起来。她的声音既高昂又尖锐,仿若流星一般划过夜空,简直方圆十里都能听见,惊动守卫在这一片的狼人。得到消息后,他们迅速列队,整齐划一,如狂风般席卷大地,整个荒原只剩下刷刷斩草而过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树林方向围攻而去。
正在树林中搏斗的一群人莫名感受到强烈的杀气,正犹豫要不要住手看看什么动静,就见密密麻麻全是人,像金沙一样散落于树林全方位,他们顿时软了腿肚子,连站都站不稳。
围过来这群人心中只有一个命令,未经传召者侵入格杀勿论。他们面无表情地冲入树林,不多时便将所有潜入林中异族们碎尸。
李陶正在宴席上与范瑞面和心不和地敷衍着,突然望见一人匆匆走入毡房,来到他身侧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脸色一变,愤怒地站起身,踹翻身前案桌,一时间桌上所有东西都飞了出去砸得稀烂,吓得毡房中正在摆动腰肢的两个歌姬立时跪下,而四周原本有说有笑的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待看清首领铁青脸色,彼此对视一眼,纷纷从桌前退到一旁跪下,各个噤若寒蝉。
“别让他跑了!”李陶丢下这句话,独身越过众人,匆匆往回赶。
他走后,天玠率先站起身,一时不明所以,但看到他如此紧张大概能猜测是哪里出了问题,和几位元老商量过后,押起范瑞跟了过去。
李陶赶到树林时,就只见到天玠媳妇抱住他哥嘤嘤地哭泣,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整个树林里安静地只听得到她的哭声。
“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玠媳妇霎时止住哭,恐惧地望向他。而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一直犟着不肯在外人面前流泪的李知恩,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嚎啕,然后就扑了过来,他平日虽跟李陶不对付,可他知道,关键时刻他只有两个人可以依靠,要哭也就在这两个人面前哭。
范瑞在看到眼前景象,就知道计划失败,心中透凉,但转念又想,还好留有后招。他转身环视周围几百号人,这个数目已经抵得上他整个部落了。他露出一个轻笑,大声问,“首领,那个人类是你什么人?”
没人理会他,四周只有李知恩仰天嚎啕。
“是首领夫人。”他笑着自己答道,继而转身面向大家,掷地有声道,“你们的首领!他让一个人类当你们的首领夫人!敢做这种不知羞耻的奸丨淫勾当,这种败类,你们竟然愿意让他当你们的首领!”
他说着,四周便爆发出一通喝彩声,那是他身边仅剩不多的几个族人,声音响亮清澈,让这种充满鄙夷的话传达至在场每个人耳中,场中窸窸窣窣响起交头接耳声。
狼人不介意男人当夫人,毕竟女人少,这种事变得稀松平常,但绝不能接受一个人类当夫人。
范瑞很满意这种效果,没抓到人怎么样,曝光他们苟且的身份,动摇他建立的威信,一样可以摧毁他。他嘴角噙着淡笑,来到天玠面前,替他整了整衣襟,拍拍他的胸膛,“听说您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就替这种人做事呢?为何不自建部落,以你的才干,想建多大就有多大,没必要替这种畜……”
“啪!”
天玠结结实实地掴了他一巴掌。
这一声过后,身后七个元老纷纷上前,一人一耳光,极响亮,抽得他在原地直转圈圈。
四周又渐渐安静下来,范瑞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们,气得浑身发癫,“你……你们……你们不知好歹!”
八个元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像注视着死人。
范瑞后知后觉,连续往后退了几步,惊恐道,“你们都知道?”说着又大声问四周人,“你们都知道?!”
八个元老已经给出了反应,周围有很多不知道的人也不敢出声。首领夫人深居简出,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知道他是人类的只有少数从很早开始就跟着首领的人,但没人把夫人是人类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后面加入的兄弟就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范瑞这才觉出害怕来,如困兽作最后的挣扎,一下打伤身旁两人,妄图夺路而逃。
“抓住他!”天玠发下命令。
一席人冲上去,范瑞惊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混蛋!李陶!我警告你!我若今晚回不去,我族中立即有人将你的身世送给狼王!”
“等等!”天玠一惊,忙看向李陶,他还从未想过他们的首领有什么身世与狼王相关。
范瑞觉得自己拿捏住他的命脉,洋洋得意地撇开周围人,整了整衣服缓步走来。这最后一招原本是想趁着肃戎部落内乱无瑕顾忌自己之时悄悄通知狼王,等狼王派军过来,让他们鹬蚌相争,但眼下为求保命,也顾不得前招后招了。
李陶从始至终都没注意过他们,这时候听到身世才缓缓站了起来,他双眼泛着血丝,脸色乌青,怀里抱着李默,肩上坐着眼红红的李知恩,大笨和小笨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凝视着范瑞,后者正暗自得意,不轻不重地冷冷吐出两个字,“灭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
_(:з」∠)_
臣妾做不到啊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