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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白昼出奇的长,天亮过后又大概过了十个小时,两个太阳才缓缓升到了天空正中。浓郁炙热的阳光通过“天窗”照射下来,在“操场”上圈出一大片温暖的地界。
除了守卫,雄鸟们包括首领都外出捕猎了,雌鸟需要照顾幼鸟,是轻易不会离开巢穴的。
微小的尘埃在阳光里沉浮,让这个午后显得有些慵懒,许多雌鸟用前爪捧着落叶在阳光里铺了厚厚一层,布置好了以后,便挂着育幼袋飞到孔洞外面去晒太阳,这似乎也是她们孵蛋的方式之一。
虽然鬣狗的偷袭让她们失去了很多蛋,但幸存下来的数量依然乐观。还不敢擅自行动的穆星这十个小时一直呆在孔洞里,看见外面的动静,不由好奇雌鸟每次能够产多少枚蛋?
不一会儿,加入“晒蛋”的雌鸟大概有几百只了,其中也包括玛雅。
玛雅,是穆星给那只执意教自己孵蛋的雌鸟取的名字。然后她还给红鸟这种族群命名为红翼鸟,又考虑到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不同种类的鸟与动物,于是她决定把这种能随意变换鸟和人形态的鸟类都统一称呼为“翼族”。
至于那只害她穿越还把她当食物咬了一口的蓝色幼鸟,穆星给他取名为“阿瑞斯”,这是希腊神话里代表勇武的神祗,她倒是不会和一只鸟记仇,她还希望自己能够把这只受伤的幼鸟救活。
或许这只幼鸟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破损烧焦的翼膜…受伤的后爪…还有那深蓝色银纹的皮肤……一切都在重合。这只幼鸟一定也和她一起穿越了!或者……穆星看向他——人形的阿瑞斯体型像个七八岁的幼童,地球上普通的鸟根本不可能变人吧?他或许本来就属于这里的,那天在小区里意外捡到他,穿越的是这只鸟,而不是她,结果时空归位,她却躺了枪!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只能问这只鸟了。
如果她能够学会和阿瑞斯交流,也许可以得到回家的信息也说不定。
尽管这个希望听起来十分渺茫,但有了奋斗的目标还是让她精神倍增,也开始真正地想要在这个世界先存活下来。
她想,等她真的开始融入翼族的社会,她或许会给遇到的每一只鸟都取一个名字。
*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巢穴里的光线也越发明亮,看来天窗不仅仅是通道,还是采光口。呼啦啦振翅飞翔的声音时不时回荡在了巢穴里,玛雅在飞出洞穴之前,还飞到穆星的洞口来邀请自己带着蛋下去晒太阳,当然,穆星是靠着她兴奋地吱吱呀呀以及前肢的动作才明白的。
穆星想了想,她决定也下去。
她需要制作一些工具,还需要找到能够救治阿瑞斯的药物。顺便看能不能找个机会到最下面的“平台”,找找她的包。
包里还有创可贴呢!
目前看来,红翼鸟虽然已经有了初始的社会概念,但似乎并没有任何医学常识,他们的生活应该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阶段,这让穆星头痛,她虽然学医,却还是个实习新手,从没上过手术台不说,更不知道在原始阶段该如何医治断腿的鸟。
但无论如何,她都得离开孔洞,去了解更多的东西。
她用手对玛雅做了个稍等的姿势,也不知道玛雅是否明白,她返回身,想靠近阿瑞斯。
“嘶……嘶……”
阿瑞斯前肢撑在地上,弓起身子不停地对她发出威胁的哈气。
穆星完全无视,一步步靠近他,很奇怪,穆星对他不会产生恐惧的心理。或许是穿越前那短暂的相识,他竟然已变成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熟人”,再者,是幼鸟伤势那么重,她知道他无法真正的伤害她。
“咕!”
发现威胁没有用后,阿瑞斯转身要跑。
穆星轻而易举抓住了他。
“想跑?哼哼哼,就你这个战五渣!”穆星把他抱起来,对他酷似小正太的脸捏了捏。
“咕!咕!咕!”阿瑞斯在她手里剧烈地挣扎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是要伤害你,你别动了,伤口要裂开了!”
但劝说无效,阿瑞斯还是动的厉害。
穆星简直没有办法,她只好抓住阿瑞斯的两只腿。
就在这时,在门口等候的玛雅走了过来,她张开翼膜,对阿瑞斯露出嘴里凶狠的尖牙:“嘶——”
阿瑞斯瞬间老实了。
“……”
穆星把阿瑞斯小心地背了起来。并且把那块没吃完的肉用树叶包着,放进育幼袋和蛋一块儿带走。她不会飞,只能沿着每个孔洞之间不足一米的间隙缓慢地往下走。
离开时,她看见旁边孔洞里一只断了翅膀的雄鸟已经死去了。过不了多久,在这附近巡逻的雄鸟就会敏锐地发现有同类死去了,他们会通过特殊的鸣叫呼唤同伴,然后几只鸟用爪子合作抬起尸体,带到这个巢穴的深处。
穆星曾趴在洞口看到过这一幕,巢穴深处黑漆漆如同深渊,似乎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这只雄鸟是大约半小时之前扔到洞里的,因为接连有鸟被扔下来的闷响,穆星这才发觉她似乎处在巢穴中“老弱病残收容所”的区域,以她所在的孔洞为中心,左右三个孔洞都用来安顿在昨天晚上那场战斗中受伤的红翼鸟或失去父母的幼鸟。
看到这一幕,穆星已经确信红翼鸟是有智慧的。很显然,他们战斗后会在附近搜寻还活着的同伴,并把他们带回巢穴。虽然只能做到这一步,但对于轻伤者来说还有一线生机,重伤者……至少让他能从容地面对死亡,不用死后还将成为鬣狗或其他天敌的盘中餐。
穆星一边想着一边背着阿瑞斯慢吞吞地往下爬,阿瑞斯并不重,鸟类的骨骼都是中空的,这样他们才能轻巧地飞行在天上,所以她背着阿瑞斯并不吃力。
阿瑞斯在她背上一直很乖巧,因为玛雅也没有飞,然后穆星看见她的身后跌跌撞撞地追上来三只刚破壳不久还没学会飞翔的幼鸟。
玛雅的幼鸟两只红一只黑,都还是圆滚滚毛茸茸的鸟类模样。穆星看向“操场”中央,发现聚集在阳光下的其他幼鸟也是如此,哪怕有些体型已有成年野鸡那么大,长出了一些羽毛,但仍然没有化形为人。显然,红翼鸟在幼年时期,会一直维持兽状。
只有她背上的阿瑞斯是不同的。
在这个世界遇见他后,他一直都是人形。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品种,但他明显不是红翼鸟的幼鸟,并不属于红翼鸟这个种群。
他会顺便被首领叼回来,可能和穆星是一个原因。
她之前的猜想应该是对的——红翼鸟辨别同伴的依据主要是气味。她可能是因为身上全是蛋液和雌鸟血液的味道,被误认成了残疾的雌鸟才被带回巢穴。而在“收容所”里呆了几个小时,穆星也在隔壁孔洞里陆续看到好几只明显就不属于红翼鸟这个种群的鸟类,有的根本只有麻雀大小,但他们也被叼了回来。
“吱吱——”
和伤了腿的阿瑞斯不同,玛雅的幼鸟都十分健康,他们叽叽喳喳排成小队跟在母亲后面,会调皮地啄对方的脖子,然后就会扑腾着小翅膀打起架来,但因为腿短体胖,相互都扑了个空,骨碌碌地一路滚到了地面上。
他们相互也不记仇,看见别的小伙伴,这几只毛球就挥舞着小翅膀钻进了别的幼鸟之中,圆滚滚的毛球们扎成了堆,然后穆星就根本分不出来了。
小毛球跑得比穆星快,在巢穴里,玛雅也十分放松,任由他们撒欢并不去管,反而好几次停下脚步回头等待负重前行的穆星。大概又花了十分钟,穆星才跟着玛雅走到阳光下,加入了一群懒洋洋躺在阳光里的雌鸟当中。
与地球不同,这里的阳光炙热无比,但却不刺眼,穆星有些惊异地抬头直视光线,她就仿佛凝视月光一般,眼睛没有任何不适。
这不符合科学常识,但这里又是有哪一件事能用往常的知识去衡量呢?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很多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她大概得学会不要用以前的知识来判断将来会发生的事。
在穆星对阳光感兴趣时,玛雅已经和身边的雌鸟攀谈起来,那婉转而抑扬顿挫的音调虽然让还没学会鸟语的她一脸懵逼,但现在这个场景真的很像小区楼下的大妈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的样子,让她莫名感到一丝诡异的亲切。
随后,时常有雌鸟歪头过来看她,穆星觉得她们大概在谈论自己。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性格更活泼的雌鸟凑过来闻她,还有雌鸟友好地蹭了蹭她的脖子和肩膀,吱吱地对她说着什么。穆星忽然觉得这些雌鸟圆圆的黑脸竟有点可爱。
穆星对她们笑了笑,结果把一个雌鸟吓得后仰了一下。穆星赶紧收回笑容,却见那只雌鸟又歪了歪头,然后也朝她用力呲了呲牙。
没等穆星反应过来,那只雌鸟转头又冲身边的雌鸟呲牙。
于是后者也开始呲牙,很快,就像水波荡漾开去一般,所有的雌鸟都学会了呲牙。
穆星哭笑不得。
他们的模仿和学习能力很强,穆星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先放弃和她们交流。她觉得自己得先照顾阿瑞斯。她把那颗蛋和其他雌鸟的蛋放在一起,有两只雌鸟照看着这些蛋。
然后她把阿瑞斯也放在了阳光中,她一放下阿瑞斯,他就用前肢撑着想逃,穆星赶紧把他拽回来。孔洞里光线比较昏暗,她又没有鸟类的夜视能力,所以她一直没能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现在终于可以看清楚了。穆星用力摁着阿瑞斯,她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很多雌鸟围观,阿瑞斯马上不再挣扎,摊着四肢闭着眼一副装死的样子。
穆星差点笑出来。
但仔细看了阿瑞斯的伤势后,她笑容收敛了。
他的两条腿都受伤了,似乎是被某种利器割伤的,穆星皱着眉,这伤好像是人为的……至少是刀剑之类的东西造成的……可是这里……她观察了很久,红翼鸟虽有超越了鸟类的智慧,但也没发现红翼鸟有大面积使用工具的痕迹。
阿瑞斯有些伤口深可见骨,令人触目惊心。再不处理,感染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刚才往下走的时候,穆星就有意识地四下张望,她发现,巢穴里只有石头和红翼鸟衔来的干草树枝,看不见任何植被,当然也没有什么自己认识的草药。
看来要获取草药,必须得离开巢穴。
森林里植被茂盛,说不定会有她需要的东西。
有什么办法可以离开巢穴吗?似乎雌鸟也会出去采集树叶捡拾野果,但次数并不多,不知道是否可以请求跟随玛雅一起出去?但是她不会飞翔,跑得也不快,擅自靠近森林很容易有去无回,她得先想出保护自己的办法。
穆星一边努力思索着一边将肉拿了出来。
被放开的阿瑞斯立刻弹了起来,他警惕地左右看了半天,然后他发现自己被雌鸟包围了,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不由又僵住了身体。
穆星知道他现在很紧张,但她认为阿瑞斯多晒太阳也有好处,在干燥温暖的环境里,应该比留在孔洞更有益伤口愈合。阿瑞斯自身也需要补充多一些营养,在这样的原始环境下,动物自身的自愈能力是活下来的关键。
她把肉放到了阿瑞斯面前。
“嘶……嘶……”阿瑞斯似乎很饿,但他还不忘凶巴巴地哈她,穆星转过头去,退了几步,果然就见阿瑞斯猛地一个前扑,迅速地把肉叼在了嘴里。可惜……他太虚弱了,他努力把嘴凑了过去,咬在肉上,却撕扯不下来。
穆星叹了一口气,转头轻轻碰了碰玛雅的前肢。
玛雅转过头,歪着脑袋,很奇怪地看着穆星搭在她前肢上的手。
“玛雅,你的爪子借我用一下吧。”穆星对她说,虽然她知道对方听不懂。
穆星靠近阿瑞斯,阿瑞斯立刻抛下肉挪到了另一边。
先不管他,穆星观察着玛雅的表情,试探着把她的爪子放在了肉上,然后抓着她的“手腕”做出左右划动的行为。玛雅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困惑地看着她。
穆星松了一口气,然后耐心地借助玛雅的爪子把肉分割成了薄薄的小片。玛雅非常配合,后来她发现穆星想要做什么以后,她还主动切下了几片肉。
“你做的很好,玛雅,你真棒。”穆星放开了玛雅的爪,像对待孩子一样毫不吝啬夸奖,“谢谢你,玛雅。”
玛雅似乎能感知她的情绪,眯了眯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愉快的“咕”,然后就不再看她,一会儿低头看着一片片的肉,一会儿又举起爪子端详,饶有兴趣的样子。
对于所有的红翼鸟来说,这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往常,他们进食的时候从来都是用爪子摁住食物,用强有力的牙齿直接撕下来,这些撕下来的肉大小不等,但几乎都有一斤以上,然而第一次有人示范了食物还可以精细地切割成薄片,甚至条状。
其他雌鸟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雌鸟们看着这一切,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这样把肉切割的话,她们的幼鸟也可以提早吃肉,而不是只能委屈地吞下并不美味的虫子。
幼鸟会因此成长得更快,更强大。
真奇怪,为什么之前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呢?
她们看着穆星抓住了嗷嗷叫挣扎不停的幼鸟,把肉硬塞到幼鸟嘴里,不由发出短促的啾啾,似乎在惊叹着什么。
穆星也紧盯着阿瑞斯,她生怕这么一小块肉片会噎到他。之前,她稍微掰开阿瑞斯的嘴看过,看到他长出了两排像鲨鱼一样的尖齿才认为他可以吃肉的,但毕竟她也不敢完全确定。幸好,阿瑞斯几乎没有咀嚼就“咕咚”吞了下去,然后那双像是星空般的蓝色圆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的手。
“咕!咕!”
他眼眸里的兽性并没有因一块肉而消弥,他用前肢不停地扒拉着穆星的手,甚至想用嘴咬她。
“别急,都是你的。”穆星并不着急训化他,总得先让她和他熟悉起来,这个过程不可避免,以前在救助站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了,大概要一到两个月,就不会一靠近就亮爪子张嘴咬了。
其实阿瑞斯还是长得很可爱的,穆星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就像抱救助站受伤的小狗一样把他抱在了怀里,很快就把那一大块肉给喂完了。
阿瑞斯几乎是狼吞虎咽,但这点肉似乎不够他吃的,吃完以后他到处嗅来嗅去,发现真的没有了,他又蹬着脚从穆星身上跳下来,坐在地上舔爪子。
没过一会儿,他舔着舔着,就疲倦地蜷缩在一起,在阳光里合上了眼。
他似乎很久没有吃饱,也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可他依然非常警惕,任何一只雌鸟走动,都会惊动他猛地睁开眼。
穆星也在阳光里躺下,浑身被晒得暖洋洋的,她侧过头,望着阿瑞斯酷似人类的脸庞,惊奇地发现他也有睫毛,而且如扇子般又密又长。
她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她一直梦寐以求能拥有一只宠物,谁知道,她的第一只宠物竟会如此炫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