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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殊城走过去坐在病床边,脸色不大好看,“为什么不接电话?”
也许是舟车劳顿,他一脸疲态,她可怜巴巴地说:“我那会儿浑身都难受,电话是静音,我也没听见。”
他叹了口气,“我在国内照顾不到你,你这样不接电话,我会担心。”
许静禾蹙眉点了点头,主动地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叶殊城笑了笑,“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医生说我很快就能出院。”
他放下心来。
许静禾又问:“你过来,公司那边没问题吗?”
“有Rita在撑着,我会尽快回去。”他在她脸上看到失落,又说:“远程也可以指导一些工作,我在这里休息两天再走。”
她就又笑了。
他实在很累,还需要倒时差,叫来刘管家去张罗出院的事情,趁着这一点点时间躺在医院的陪护床上小憩,神经松懈下来闭上眼睛后,脑子里面不期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把他跟苏念的约定,给忘了……
他起身又去摸手机,看了看时间,国内这个时候应该是深夜了,他将手机放了回去。
这些举动尽数落入许静禾眼中,她表情有些怅然。
那天她给他打电话是个女人接的,这事儿她可没忘,想问一句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问,她觉得她的心意叶殊城一定都懂,毕竟叶殊城手里还有那封多年前的信,可他什么也不说,她却又拉不下脸来主动再告白一次。
叶殊城对她很好,打从找到她开始,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可独独他们之间这层纸,他却没有如她所愿捅破。
……
许静禾住在加州临海的一栋别墅里,房子是叶殊城给她买的,平时由刘管家打理,三人回去之后叶殊城第一件事依然是去客房睡觉。
在飞机上几乎不曾合眼,他太累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相算一下时间国内也该到白天了,就拨通了苏念的电话。
算算时间,国内现在是周一的白天,那苏念应该是在上班。
电话那边响了很久彩铃才接通,传过来的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叶总吗?”
叶殊城眉心紧蹙:“苏念呢?”
“她晕过去了。”
他一怔,“晕过去了?”
“嗯,我还在车上,正要把她送医院,有什么事情,等她醒了我给她转达吧。”
叶殊城问:“你是?”
“我是何曾。”
“苏念怎么会晕倒?”
“不清楚,得到医院了看。”
叶殊城想了想,“有结果了给我回个电话吧。”
电话挂断,房间门被推开,许静禾走进来,“殊城,该吃饭了。”
一顿饭他吃的心不在焉,他走之前苏念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许静禾给他夹菜,问:“国内有事吗?”
他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话是这样说了,可他心神不宁,到晚上也睡不好。
夜里四下寂静,他拿着手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差是个麻烦的东西,让他白天萎靡不振晚上又睡不着,他等不来何曾电话,只觉得夜晚前所未有的漫长。
……
“不是什么大问题,营养不良,过度劳累,加上受了凉感冒,现在还有些发烧,我给打了退烧的点滴,休养两天就好了,不过以后你可得注意让她别这么幸苦了,我看她身体各项指标都不太好,应该是高负荷工作导致的。”
医生大概交待了一下,何曾算是听明白了,苏念这就是自己折腾出来的毛病。
设计部的人都知道苏念很拼,但是只有何曾清楚,她具体有多拼。
下午那会儿她本来是坐在电脑前面作图的,结果只是起身去接一杯水的空儿,一下子昏倒在地,吓到了周围几个同事。
何曾觉得太倒霉了,他本来还差两张CAD图没有做,是不想来的,可是大家都说徒弟晕倒了他这个做师傅的义不容辞,他没办法,只得将苏念送到医院来。
回到病房,苏念还在睡,他看着就想打人。
害他一下午的工作泡汤了。
然后他想起叶殊城那通电话,本来想回,可考虑一下还是打算等苏念醒过来让她自己回。
他不太擅长跟领导打交道,阿谀奉承什么的都不会,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埋头苦干,尽量避着接触领导的。
来的时候没拿电脑,时间就显得有些无聊,他看着苏念,看清她眼底一片青黑,轻轻叹了口气。
苏念很努力,但是底子毕竟差了太多,这个行业里面人才济济,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有成就的,他觉得她距离设计师还差的很远。
苏念这一觉睡的很踏实,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睁眼后还没来得及确认自己在哪里,先闻到了泡面的味道。
扭头一看,何曾正抱着桶装泡面吃。
她皱了皱眉头。
何曾见她醒来,倒是很慷慨:“吃饭吗?我给你也买了。”
她说:“我不喜欢吃泡面。”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何曾白了她一眼。
苏念问:“我怎么会在医院?”
“你昏倒了,”何曾一边吃一边慢慢说话,“你上周末怎么虐待自己了?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还受凉了。”
上个周末……
她周六的晚上淋成了落汤鸡,然后穿着湿衣服过夜,最后感冒了,昨天开始就一直打喷嚏,头也不舒服,但她还是坚持着做模型一天,晚上到十二点多睡觉,早晨起来就晕晕乎乎,她中午还到公司楼下药店买了一点感冒药,可还是没抗下来。
她抬手按了按额头,头还是疼,她翻个身面对着何曾,“何大师,你晚上怎么吃方便面啊,这样对身体不好。”
何曾吃完了,用纸巾抹抹嘴,“高效啊,外卖和泡面多方便,这样就可以有更多时间看图。”
苏念啧啧两声。
跟何曾比起来,她确实有些惭愧。
苏念问:“何大师,你觉得女人可爱,还是设计图可爱?”
“设计图不能用可爱来形容吧,不过在我眼里肯定是设计图更有吸引力一些……”
何曾话没说完就发现苏念在笑。
眼睛还带着黑眼圈呢,眯成一条缝儿,摇着头,“难怪你没有女朋友。”
“我送你来医院,你就用人身攻击报答我?”
何曾也笑了。
苏念笑着笑着表情慢慢变淡,“不过这是真的,设计图比人靠谱多了,不会不接电话,不会说跑就跑了,我也觉得设计图对我更有吸引力一些。”
她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手里这份谈不上事业的事业了。
这个世界很现实,不会因为你努力就对你比别人宽容一些,在她手里有成功的项目之前,她不想去别的公司,因为她根本没有资本去别的公司做同样的岗位。
何曾想起什么,把她的手机拿过来,“对了,叶总给你打过一次电话,我接的,他让回电话,你自己回吧。”
何曾不通人情世故,自然也没有什么绅士风度,事情交代完就走,苏念一个人缩在床上盯着手机愣了好一阵子,才拨通叶殊城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苏念?”
她“嗯”了一声。
“你生病了?”
“感冒而已。”
“严重吗?”
“还好。”
他听出她声音带了浓重的鼻音,皱了皱眉,这边还是凌晨,窗外天微微发白,他从床上坐起身,“别去上班了,在医院休息几天。”
她说:“不碍事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听话。”
苏念愣了愣,好一阵子才低声回:“……知道了。”
这句话说完就冷场了,两边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他想她应该是有话要问的,可她也不出声,最后他算是做了妥协:“我现在在美国,这边有点事。”
“嗯,我听柳姨说你拿了证件出门。”
“你不问我是什么事?”
那边默了几秒,才说:“你想说的话,我会听。”
这句话很扫兴,他才不是那种倾诉欲望强烈的人,他只是觉得她或者是想知道的,他失约了,不告而别,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了哪里。
他觉得在电话里面果然没有办法好好说话,失约的事情是他不对,她或许有些生气,他想去见她,跟她解释,想哄哄她。
她是很好哄,可是也没有好说话到通过一个电话就能原谅他,他也不想这么草率,只得淡淡说了句:“我会尽快回去。”
她说:“好。”
他不想挂电话,可是又想不到还能说什么,最后听见她说:“我想睡觉。”
“嗯,睡吧。”他顿了顿,“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回去。”
这个“很快”最后还是拖了整整三天,最后还是因为公司实在走不开,他才回去。
三天里许静禾不是没有看出叶殊城的焦虑,她不大想放他走。
生病其实是一个借口,她感冒不严重,只是那天知道他生日快到了,想问他愿不愿意来美国过,却听见他的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她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就无法按捺,她必须要见他,确定他的心,她不接电话,她甚至还叮嘱刘管家不要接电话,只为看看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当看到他风尘仆仆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她的心才落地。
他不会撇下她不管。
可是这样是不够的,她想要的更多,之前叶殊城允诺会来看她,她以为现在既然他来了,是要说什么的,可到走他什么特别的话也没有说。
许静禾送他到机场,等待的时间里,她隐晦而婉转地对着他暗示:“殊城……你还记得我写的那封信吗?”
他愣了一下,继而笑,“当然记得。”
如果不是那封信,他根本找不到她。
他也知道许静禾这么问的意思,那封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封情书。
许静禾写给他的情书。
许静禾表情有些害羞了,这男人太沉得住气,什么都要她来说出口,她扭捏地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的想法到现在没变……”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放手一搏,她想起那个电话里面的女音,沉了口气,问:“你呢?”
其实早在许静禾提起那封信的时候,叶殊城大概就能猜想到她可能要说什么。
他不动声色不是因为他不想主动,而是他其实还在想,他对许静禾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感激和愧疚是有的,他是想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为了报答也是为了弥补。
他没有太多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也没有想过要去跟哪个女人谈一场怎么样的恋爱,对他来说在一起是一种陪伴,如果许静禾希望,他是会陪她一辈子的。
可是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想到了苏念。
苏念的出现是他人生中的意外。
就像在工作之中的意外因子那样,迟早,是要被剔除的。
他未来的计划里面是没有苏念的,或早或晚,他们会走出泾渭分明的道路,他是有些贪恋的,说不清是对苏念的身体还是对她这个人,可是他不至于自控力差到忘记自己原本的轨道。
许静禾小心翼翼看着他,等了好久也等不到回答,表情有些绷不住了,“殊城……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叶殊城笑了笑,摇头。
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不是用“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区分开的,感情这回事也往往不是非黑即白,中间总有灰色地带,亦如他与苏念。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静禾,你想跟我在一起,是吗?”
许静禾一怔。
这种问法太狡猾了,她变得很被动,但又不能否认。
她点了点头,表情还有些委屈。
“那好吧。”
许静禾怀疑自己听错了,仰头看他,“你说……什么?”
“在一起吧。”
他这个回答,巧妙地绕过了所有他内心的想法,而把重点转移了。
她在诉衷肠,可他给了她一个结果。
可她还是太高兴了,把自己原本想要问的话都给忘了,只是低下头笑,想了想又去拉他的手。
“我想回国,跟你一块儿。”
“你的学位不要了?”
他好看的眉目间有柔意,她撅嘴抱怨,“怎么还要一个多月那么久啊……反正都是修学分的,我只差论文了,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吧?”
叶殊城摇摇头,“你好好学习,早些拿到学位,不过一个多月而已,这样正好,我提前给你买好房子,不用从酒店再折腾。”
她皱眉叹气,“好吧,哎,对了,你之前说榕城的房子朋友住,可你朋友难道一直要住吗?我看过照片还挺喜欢那房子的,要是你朋友搬走了咱们可以住啊,反正那么多房子,我也不嫌的。”
他停了两秒,“那房子我打算送朋友,给你买新的比较好。”
说话间登机提示语音响起,他望了一眼安检口,“我得走了。”
许静禾有些不舍,她其实还想问问电话里面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但是看他着急,话到嘴边也咽了下去。
“那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
叶殊城点点头就往安检口去,许静禾目送他离开,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里,又笑。
反正现在他人已经是她的了,她也很快就回去了,不论他身边有什么来路不明的花花草草,她都可以扫清了。
……
苏念才没那么傻,叶殊城说让她乖乖呆医院就真呆医院,她第二天就出院了去上班。
感冒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从小抵抗力还好,大抵都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才会出现突然昏倒的情况,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倒是见她来上班,同事们都惊讶。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何曾。
“你不要命了你,出院了你不在家休息,跑公司干嘛?”
苏念回答的挺认真:“找我老相好啊。”
“你老相好谁?”
“建筑效果图,你不是知道吗?”苏念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你爱的是CAD图,我不跟你抢。”
何曾笑了,设计师主要做的是CAD,助理才会话大把时间专门做效果图,他欠嗖嗖道:“有本事你来抢啊。”
“你再等我十年,我肯定跟你抢。”
苏念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脖子就开电脑。
这两天何曾跟她之间气氛好了很多,她还觉得欣慰一点。
何曾毕竟是她的师傅,还是她凭借自己那点水平根本求不来的师傅,她很珍惜,她在R.S.根基不稳,底子又薄弱,万一哪天失去了叶殊城这个后盾,就算叶殊城不赶她走,也不能保证部门里面其他的领导或者同事不落井下石,所以能交个朋友也不容易。
这一周她还是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何曾已经尽量减轻了她的工作负担,但还是累的够呛,每天晚上回去作图结束之后她就困的什么也不想思考,倒头就睡,这样的日子也很充实。
后来的几天叶殊城并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许是之前唯一的那一次电话中尴尬的沉默让他扫兴,她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话,她该做的事情她会做,可哄他高兴,她根本不会。
叶殊城再次回来又是周末了。
其实长途旅行格外耗费人的精力,加上地域和时差,让他筋疲力尽,可一下车Rita就已经等在那里,公司里面一堆待解决的问题,他只能直奔公司加班。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外面华灯初上一切才结束,他离开公司直奔榕城。
结果很令人意外,偌大的房子里面只有柳姨在。
他在客厅问柳姨:“苏念呢?”
柳姨答:“说是跟朋友有约,要很晚才回来。”
他蹙了蹙眉心,上楼洗澡,然后去了苏念的卧室等。
这一等就到了凌晨,他累极,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并不安稳,最后被一些声音吵醒。
是什么撞倒什么的声响,在暗夜里被扩大了,他起身抬眼皮,看到一个黑影坐在地毯上。
“苏念?”
他抬手打开壁灯。
真是苏念,她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膝盖,似乎是被撞到了,灯光一亮她就眯起眼来,抬起另一只手挡了挡。
叶殊城睡梦中被吵醒,并不大高兴。
他瞥了一眼床头的钟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他从公司直接跑回来,在这里等了她,她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他不在家,她真是野了。
“过来。”
他没耐心地道。
她在地上坐着,表情还有点儿愣。
“我做梦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拧眉,细看发现她两颊酡红,他下床刚走过去几步,闻见冲天酒气和烟气。
他有些失去耐心,抓住她胳膊用力将人带起来,然后往床上去。
她叫了一声,他力气大,她表情有点扭曲,被甩到床上的时候,也没摔清醒,揉着自己的胳膊,嘟嘟囔囔。
“你怎么在我的梦里都那么凶……”
苏念的酒风他是见识过一次的,虽然没有撒泼耍赖,但言语上却是开口惊人。
上一次她喝醉是沈茂带她应酬,她端着酒杯说她跟他是朋友。
他回来的路上设想过很多见到她之后,该说的话,可是现在他说不出口,对着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他只想把她抽清醒。
她还没有换鞋子,整个身体就蜷缩到了床上去,嘴巴里面还絮絮叨叨:“怎么那么凶啊……”
他愣住,突然间就被气的笑了,可心里又有些软下来。
对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他还能说什么?他转身想回自己房间去睡,可在门口又停下来,折回去,给她脱鞋子,为她换了睡衣。
她迷迷糊糊地扭着身子,扭的他一身的燥火,按住她身体,“别闹。”
她眼眸里一片迷蒙,看着他,这模样真是要命,他攥住她下巴吻她,吻的很深入,他在她的唇间尝到烟草和啤酒的味道,她觉得不舒服,支支吾吾地挣扎,声音像是小猫。
他想好好折腾一下她,可又不太忍心,最后倒是被她折腾出一身的汗,他泄愤似的在她身上轻揉了几下,然后他发现,她又瘦了。
他想起她才生过病。
他叹了口气,关掉壁灯,侧躺下去抱紧她,他用手丈量她的身体,锁骨,肩胛骨,胯骨……
他不喜欢她这样,他想先把她养的胖一些。
也不知道这样小小一个想法,还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