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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许静禾的视线粘在叶殊城领口处,好半天才回过神。
那个红印位置真是挑的恰到好处,如果不是他那个动作,她是看不到的。
可那短短的几秒已经足够她做判断了,那是吻痕,而且那样深的痕迹,足见那女人有多用力。
叶殊城到现在连主动拉她的手都没有过,却和别的女人做这种事。
她攥紧了拳头,叶殊城唤了她几声,她才抬头,挤出一个苍白的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叶殊城拧眉,只觉得她神色古怪,但他也没有心情深究,又问:“既然不喜欢苏念,何必要把她调到静禾珠宝。”
她犹自强撑着笑容,“我以前是不喜欢她,可我现在想重新认识她,你总得给我个机会吧?”
“重新认识,也没必要调动她岗位,她在建筑设计部做的很好,职位调动我不赞成。”
许静禾笑容有些绷不住了。
她怎么想苏念也不过一个基层,调动的事情居然要叶殊城来说话,未免太夸张。
叶殊城态度太过坚决,她本来是来和解的,不想因为苏念的事情又闹什么不愉快,最后只得做妥协,“好吧,既然如此就算了,在R.S.也好,毕竟平台好,上升空间大。”
叶殊城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缠,站在他的立场上,并不希望这两个女人有过多的交集。
许静禾心里却是十分憋屈,交往才多久已经显现端倪,两个人之间总是有一个人在迁就在妥协的,现在很明显,她就是这个人,叶殊城连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包容她,以后可怎么办?
她想不到法子,悻悻告别叶殊城,离开总裁办之后,坐上电梯,到楼下大厅,路过一面指标牌,整栋楼是R.S.集团的,但是部门在楼层的分布上面标注的很清楚,她的视线定格在建筑设计部好一阵子,转身向电梯走去。
建筑设计部在十六楼,外面是大办公室,她在格子间里随便找人问了一下,问到苏念工位寻过去,没有人在,她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便问旁边一个埋头作图的男人,“你好,我想问一下,苏念人呢?”
何曾正作图做得昏天暗地,苏念请假,他手头的事情更多,听到声音才抬头看向来人。
他有些轻微脸盲,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起在哪里见过眼前的女人。
之前在广场,就是她和叶殊城手拉手,她看来就是那个“正房”。
他心叫不好,这是正房找上门来撕情人了,还好苏念人没来,他说:“苏念今天请假,不会来了。”
许静禾一愣,眉心皱起来。
她好不容易想通了,来找苏念一回,没想到吃个闭门羹。
今天出师不利,什么事情都办的不爽快,许静禾离开R.S.,情绪十分低落。
……
苏念赶到公司已经到了十一点多,上楼时急的一路小跑,到自个儿工位跟前停下来还喘着粗气,这么大的动静,何曾想听不见也难,回头一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何曾声音比以往高了一度,周围有人看过来,何曾又把声音压低下去,“上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苏念缓过一口气,才说,“没。”
何曾松了口气,“看你跑这么快,我以为人正房在后面撵着你跑呢。”
苏念乐了,“让她来啊,我不怕。”
何曾摇摇头,“呆子,你今天真是躲过一劫,那个许静禾人真的来了,就在大概半个小时之前才走的。”
苏念愣了愣,“她来干嘛?”
“找你。”
“那怎么走了?”
“你不在啊,我说你今天请假,一天都不会来,她本来还等了一会儿,听我说完就直接走了,好像不太高兴。”
苏念把包放桌子上,一脸郁卒,“怎么不多等一会儿。”
何曾愣愣看着她坐下,琢磨她这意思不对,“怎么地,你还想见她?”
苏念“嗯”了一声,“挺想见的。”
何曾说:“你是不是有病。”
苏念按下电脑开机键,看向何曾,“何大师,我和许静禾之间的关系不光是正房跟情人,我们之间比这复杂,所以我不怕她。”
何曾看了眼周围,把椅子滑过去,靠近苏念,“说来听听,你们什么关系?”
“何大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我就不告诉你……”
何曾的脸整个儿黑了,难得他有心主动问她的事情,她就这样反应,他带着怨念回到自己电脑跟前,将做了一半的图发给了苏念,“赶紧做,今天就要交的!”
苏念觉得他有点儿幼稚,但还是赶紧埋头工作起来。
苏念说了一半的话一直堵何曾心口,堵到了中午,所以他又拉着苏念一起下楼吃饭。
有同部门的人见到了,眼神都有点微妙。
苏念来以前,何曾太高冷,不食人间烟火,很少有什么这方面的八卦,可是现在不同了,这俩人走的太近了,大家都猜测他们有情况。
苏念懒得理会这些目光,何曾更不用说,所以这些流言蜚语也没有人制止,就这么野草一样疯长。
在楼下快餐店窗口的位置坐下,何曾问:“图怎么样了?”
苏念一脸痛苦:“何大师,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工作,不然会吃不下去的。”
何曾说:“说你的工作,我能吃下去。”
苏念想,何曾真是太记仇了。
她叹口气,“其实我和许静禾之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要是说出来了,你肯定会觉得我太矫情,太小气。”
何曾抬手,“我发誓,我绝对不说你矫情也不说你小气。”
她手撑着脑袋想了想,说:“好吧,我告诉你。”
何曾一脸的愿闻其详。
“我上高中的时候,是个大胖子,长的难看,家里条件也不好,还是单亲,所以一直很自卑,班里的同学也不大喜欢我,所以没有什么朋友。”
何曾努力想脑补一下胖子苏念,可是看着眼前的人,脑补不出来。
苏念手里的筷子搅着米饭,继续:“那时候我老是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你可能不懂……大概是青春期吧,比较敏感,总觉得别人瞧不起我,我连走路都是低着头走,班里总共四十多个同学,我说过话的不到十个。”
她的眼神沉湎在往事中,有些出神。
青春期,属于每个人特定的一个年龄段,那个阶段的孩子,敏感,多疑,多愁善感,也是情窦萌发的时候,不过苏念那时候的生活无关乎风月,她是个不好看的胖子,她被人孤立,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
可是后来,许静禾主动接近她。
“许静禾那时候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学习好,人长的好看,家里据说也很有钱,简直就是白天鹅,但是她主动来跟我说话,还对我很好,她甚至——”
苏念顿了顿,“还送过我礼物,我到现在都记得,是高档颜料,那时候我就很喜欢画房子,她喜欢画首饰之类的东西,我生日的时候她送了我一套我一直想要却买不起的颜料。”
何曾说:“所以你们以前是朋友?”
苏念笑的有些惨淡,“是我把她当成了朋友,你想想,我那时候长那么难看,大家都不喜欢我,突然一个这么完美的女生愿意跟我结伴,我的感觉吧,就是受宠若惊,那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回家还跟我妈说,我交到朋友了,是很棒的人,我妈也替我高兴,还让我邀请她到我家来玩。”
“后来呢?”
苏念把筷子放下了,“后来她告诉我,她喜欢上一个男生,但是没有勇气去直接告白,所以她想要我帮她给那男生递情书。”
何曾意识到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念的表情就变了,她笑的有些冷。
“我那时候对男生基本没概念,加上脸盲,我只记得那男生是个外校大我们不知道几级的,而且似乎还是那种小混混,其实我不太想去,我怕那种人,可是许静禾好像真的很喜欢他,我想,既然是朋友,那我就帮她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曾吃饭的动作也停下来了,听的很专注。
“我去给那男生情书,那男生不是小混混吗,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我特倒霉,去的时候遇上他被人抓,我看到了想去报警,结果跑的慢,被人一块儿给抓过去了。”
何曾一愣,“你是说,你跟那男生一起,被人绑架了?”
苏念点点头,“那些人目标应该只是那个男生,我是因为被看到了才被一起抓过去……”
她语速变得有些慢,何曾催:“然后呢。”
“那天……有些混乱,那些人把我们带到山脚下的棚屋里,还打我们,后来那些人走了,我以为结束了,可是房子着火了,我们被锁着,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出去的缝隙,因为我胖嘛,我就……”
她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拳头攥的紧紧的,头低下去,呼吸也有些乱,“何大师,我不想说了。”
何曾明白,她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了。
他说,“可是我听下来,没觉得许静禾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绑架这种事情,她也不能未卜先知吧。”
苏念慢慢抬起头,“我那天受了伤,半个月之后才回到学校,才去我就听说许静禾要转校了,她居然还给自己办了个LeavingParty,没有叫我,我在去教室的时候听到她和别人说话,有人问她为什么没有邀请我,她说她只是可怜我,还说,怎么可能拿我这种人当朋友……我当时没忍住,就直接冲她前面去了,她当时尴尬的要死,可我也没落着什么好……”
何曾神色有些恍然。
苏念苦笑一下,“其实说出来挺可笑的,我不想说就是因为,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很小心眼,像是在翻旧账,但是没办法,我可能真的就是心胸狭窄,那时候我太信任她了,把她当朋友,我为了她差点被烧死在那棚屋里面,到最后还努力把信给那男生,可是听了她的话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受了伤,她不闻不问,还这样落井下石……”
她手撑着下巴看窗外,那些过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能真正过去。
许静禾让原本自卑的她变得更糟糕,近乎自闭了,许静禾转校了,而她还留在那个班级里面,她开始憎恨身边那些用异样眼光看她的同学,可她没有条件转校,又过了两年被孤立的生活,然后到了大学,才好了一些。
尽管如此,许静禾一直像是她内心深处的一道阴影,每每想起来,心底还是会隐隐作痛。
信任是很奢侈的东西,对她来说尤其如此,在那个敏感的年龄里,所有的情绪都是被扩大化的,她一直将许静禾视为友情的背叛者,而她一头热地为了许静禾的事情,险些丧命。
后来她再也不愿意和苏妈妈说起许静禾,交朋友也变得十分谨慎小心。
何曾轻轻咳了一声。
苏念视线收回来看向他。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个事情挺难评判的。
苏念小心眼吧?好像是有一点,可是那个年龄段里经历这样的事情,要是真完全不当回事就过去了,那也未免心太大。
他觉得女生真麻烦,怎么那么多事儿呢。
现在长大了,女生之间的麻烦事儿演变为女人之间的麻烦事儿,两个人又因为叶殊城而扯不清。
他说:“所以你现在是干嘛,知道叶总女朋友是她,你想报复她?”
她摇摇头。
“那你这两天这种斗志昂扬的状态算怎么回事,没跟她见着还很遗憾,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想跟她见面叙旧。”
“我就是有些不甘心,谁不好,偏偏是她,因为是她,我特别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我本来觉得挺对不起叶先生女朋友的,可是知道是许静禾之后,我一点儿也不内疚了。”
何曾隐隐有个想法,“难不成你想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让叶总跟她分手?”
苏念摇摇头,“也不全对,何大师,我说了,我想赌一把。”
“赌什么?”
“在赢之前我不能告诉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何曾扯扯嘴角,“那万一你输了呢?”
“我……应该不会输,”她重新拿起筷子,“只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赢。”
何曾觉得她就是在故弄玄虚,可看她不愿意说,已经埋头吃饭,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不划算。”
苏念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怎样搭进去,爱上叶殊城算不算?
她只知道属于她的这个赌局,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到时候恐怕她与叶殊城之间也没办法再维持这种和平假象。
……
苏念和何曾吃完午饭回公司,很不巧,在电梯间遇到了叶殊城和Rita。
叶殊城一般是坐专属电梯的,但是要经过员工用的那个电梯间,见苏念和何曾一起,他眉心蹙起来。
这假白请了。
叶殊城走过去,很多人都喊叶总,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苏念和何曾本来混在大堆人中间低着头想蒙混过关,可叶殊城脚步停在苏念跟前,“苏念,你跟我来。”
周围有些意味不明的视线投过来,苏念没办法,硬着头皮跟上去。
到了总裁办公室,发现安子晏人已经等在那里,安子晏一见苏念就起身,挺热情伸出手来,“又见面了……”
苏念要伸手去握,叶殊城挡了一把,对安子晏说:“你够了啊。”
安子晏手不尴不尬在半空,好几秒才讪讪收了回去,不满地嘟囔,“叶总,你这独占欲也太强了,不就握个手,我不信苏念出去不跟别的男人握手。”
苏念被叶殊城跟安子晏之间这种相处模式逗笑了。
叶殊城走过去在皮椅上坐下,看安子晏,“你来什么事?”
安子晏说:“你真无情,我没事就不能找你?”
叶殊城回:“没事就赶紧滚。”
安子晏一脸要哭的表情,苏念捂着嘴巴,差点笑出声。
安子晏叹口气,“好吧,我来确实有事,你不是要给静禾珠宝进一批南非的上等原石吗?我联系了几个可能的合作商,今天把资料拿过来给你看看。”
叶殊城看他将基本厚重的图册放桌上,说:“你可以发电子版过来,我会做对比。”
“毕竟几千万的货呢,你那么重视,我也要有个态度吧,今天下午我就打算跟你讨论一下这批货,我连下午行程都推掉了。”
叶殊城说:“可是我的行程没推。”
安子晏脸色又颓了。
苏念脸上的笑意也早就挂不住了。
许静禾回来才多久,这么大手笔地进原石……
叶殊城对于静禾珠宝的重视程度她是清楚的,现在许静禾本人回来了,大约是静禾珠宝的一个新纪元,叶殊城应该早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为许静禾铺好了路。
哪里像她,还在设计助理的岗位上苦苦挣扎,连这么个位置都提心吊胆生怕保不住。
叶殊城揉了一下眉心,“你来之前至少应该打个电话给我。”
“我打了,”安子晏话说的有点可怜巴巴,“可你没接,我就直接过来了。”
苏念眼看自己也木头一样在这边矗半天了,弱弱出声:“叶先生,要不我先回……”
叶殊城这时候好像才想起她,对安子晏说了句等一下,然后拉着苏念往休息室方向去。
安子晏在后面喊:“你们动静小点儿啊!这可就隔一道墙!”
苏念一下子红了脸,叶殊城扯了扯嘴角没理会安子晏。
他将苏念拉进休息室,问:“你怎么来上班了,我不是给你请假了么?”
苏念回:“我不上班,工作都会压在别人身上啊。”
“不就是些图?让何曾去做。”
苏念有些受不了他这种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的想法,“何曾是我师傅,肯带我这么个没什么基础的徒弟就不错了,我还给他增加工作负担,多不好啊。”
他的手往下滑到她腰部,摩挲的动作有些暧昧,“你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早晨起来的时候她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累,可是工作比较重要。”
“苏念你——”
他顿了顿,叹口气,“你只要听我话,没人会把你赶出去,你这样,身体吃得消么?”
她觉得他这就是废话。
他怎么可能懂她,怎么可能理解她这种危机感。
他这样说真是让人恶心,明明让她没有安全感的,就是他。
可她最后只是笑笑,“我身体很好的。”
他话也只能说到这里,再说下去他自己也觉得假惺惺,只好作罢,顿了顿,想起什么,“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她眨眨眼,“什么?”
“是一个园艺博览会的项目,我已经联系好,近期让建筑设计部准备一下参与竞标了,这是你们部门成立以来最大的项目,投资有三亿多,在整个R.S.也算是大项目,所以接下来会做重点,你要是能够参与进去,对你以后的发展会很有帮助。”
苏念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园艺博览会的设计?”
“对。”
她张着嘴,好半天,笑出来。
表情有些傻气,明显是很高兴。
他也笑了,揉揉她的头发,“这是机会,希望你能把握好。”
她咧着嘴的模样真有点呆,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搂的他死紧,“太好了,太棒了,我进设计部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项目呢!”
他唇角上扬,手在她背后轻拍,“你要勒死我了。”
她赶紧放开他,吐了一下舌头。
俏皮的样子又惹他笑,他定定看了几秒,捏住她下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苏念吓了一大跳,隔着一道墙,外面还坐着安子晏呢,她手抵着叶殊城胸口,心跳的很快。
他低下头去,挨着她额头,高挺的鼻尖在她鼻尖轻轻蹭,很亲昵,语气有些遗憾:“怎么办,又想做了。”
她闻言警惕地推了他一把。
这人怎么种马似的,哪里都能发情。
他笑:“我是开玩笑,你累成这样……”
停了一下,又说:“下次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语气里面似乎还有微妙的抱怨,她其实不想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但是静了两秒,还是开口说:“你不是还有静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