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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辞的小脸如覆寒霜,“儿臣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儿臣推断的跟真相相差无几。”
沈知言补充道:“陛下,倘若清月是投井自尽的,手脚不会有抓挠井壁、挣扎的痕迹,这是最大的疑点。疑点之二是那封绝笔函,疑点之三是……”
慕容裳梨花带雨的样儿柔弱得令人心疼,凄楚伤心地质问:“太子哥哥,你为什么要编排这些诬陷臣妹?臣妹自问对太子哥哥恭谨敬仰,没有半分不敬。是不是父皇比较疼爱臣妹,太子哥哥妒忌羡慕才这般诬陷臣妹、置臣妹于死地?”
慕容辞忍不住失笑,“本宫妒忌你、诬陷你?皇妹,本宫已经饶恕你一次,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奸犯科,甚至毒杀亲娘,本宫非常失望。来人,带檀香、沉香进来!”
琴若带着檀香、沉香进来,她们下跪叩拜,报上名字。
“乔妃生前五日是不是去看过皇妹?”慕容辞冷声问道。
“启禀殿下,是的。”檀香回道。
“惊鸿殿的宫人都可以作证。”沉香也道。
“母妃的确去看过臣妹,这能说明什么?”慕容裳理直气壮道。
“当时你们可有在殿内陪伴乔妃?可知乔妃和皇妹说了什么?”慕容辞又问。
“乔妃没有让奴婢二人跟着进殿,不多时,奴婢二人听见寝殿传出尖利的声音,好像是乔妃和公主起了争执。”沉香道。
“那乔妃和皇妹说了什么?”慕容辞问道。
“奴婢二人没有听清楚,但声音传到殿外,算是很大声了,语气是那种动了大怒的。”檀香回道,“奴婢伺候乔妃多年,乔妃性子好,很少动怒,一旦动怒便会大动肝火,奴婢记得乔妃动怒时的语气、声音。”
“檀香说得对,乔妃很少动怒,但那日与公主在寝殿的确是动怒了。”沉香道。
“父皇,虽然不知道乔妃和皇妹因为什么起了争执,但可以确定的是,乔妃动怒了,回去之后就取出这檀珠手链。再者,皇妹回宫五年,乔妃宠她还来不及,平常连责骂都很少,怎么可能对她大动肝火?因此,乔妃之死必定跟手链有关,而且跟皇妹有关。”慕容辞清冷地问,“皇妹,不知那日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令乔妃大动肝火?”
慕容裳嗫嚅道:“臣妹只是……说了几句骄纵的话,母妃觉得臣妹教而不善……这才动怒……”
慕容承陡然厉声喝道:“裳儿,你还不肯如实招来吗?”
病弱老虎仍有余威,她全身一震,吓了一跳。
她跪倒在地,涕泪俱下,“父皇,儿臣……儿臣那日的确惹母妃生气,可是儿臣怎么可能毒杀亲娘?父皇明察呐……太子哥哥,你倒是说看看,臣妹为什么要毒杀自己的母妃?”
“因为一个足以毁灭你的秘密。”慕容辞凌厉地看她,不再有半分怜悯与同情。
“什么秘密?”慕容彧风光霁月地问。
“这个秘密,要从几桩无头女尸案说起。”她娓娓道来,“父皇,近来宫里宫外发生了几桩无头女尸案,而这几名死者的身份都确定了,是扬州缀锦坊的人。扬州缀锦坊是蓄养、贩卖扬州瘦马的民间坊地,在两淮一带颇有盛名。在两淮、江南一带津津乐道的有缀锦坊的三朵金花,江南一带那些喜欢猎奇的人美誉三朵金花为缀锦坊三艳。如今,这三艳只剩下一艳,暂住在大理寺。”
“陛下,这几桩女头女尸案由殿下与微臣侦查,不过迄今为止仍然没有抓到凶手,命案也没有进展。这几名死者分别是缀锦坊的兰若萱、兰若薇姐妹,曹嬷嬷,兰碧色,而兰碧色就是三艳之一。”沈知言道,“这四名死者无一例外的都被人削去头颅,手段极其凶残。凶手这样做,旨在令官府无法查知死者的身份,命案也就无从侦破。直至今日,这四名死者的头颅还没有找到。”
“这四名死者跟公主的秘密有什么关系?”慕容彧提出尖锐的问题。
“父皇,儿臣和知言在侦办无头女尸案的时候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凶手杀死四名死者也是为了保住一个秘密。而且头两名死者是在宫里遇害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宫里的人。”慕容辞森寒的眸光射向慕容裳,“皇妹,不知你流落民间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以何为生?”
“太子哥哥,臣妹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臣妹懂事的时候便在一户尚算富裕的人家当粗使丫鬟。”慕容裳娇弱道,百般委屈。
“父皇,儿臣想说一说扬州缀锦坊三艳的故事。”慕容辞忽然转了话锋。
慕容承恩准,慕容彧清凉道:“本王也想听听这三艳的故事。”
慕容裳低垂着头,目光微闪。
慕容辞缓缓道:“缀锦坊的段老板以极其低廉的银子买回几个女童,发现其中三人容貌清秀,便决定加以栽培。这三个女童被赐名兰梦色、兰碧色、兰妃色,她们一起学习琴棋书画,一起吃饭睡觉,做什么事都在一起,因此姐妹情谊深厚。十二岁那年,她们的身子、容貌尚未长开,但已经出落得相当标致,惹得那些豪富老爷心动不已。如此她们的艳名就此传扬出去,三朵金花、三艳的美誉传遍两淮、江南一带。不过好景不长,兰碧色被一户官家买了带到京城,三艳就此分离。五年后,兰妃色也嫁到京城。兰妃色邀请缀锦坊的姐妹来京城游玩,兰梦色便带着曹嬷嬷和一帮姐妹上京。”
“谁曾料到,京城竟然是她们的丧命之地。兰若萱、兰若薇喜欢京城的繁华锦绣,决定留在京城卖唱,不曾想为此丢了性命。接着曹嬷嬷、已经嫁做人妇五年的兰碧色也惨遭横祸,只有兰梦色幸运地逃过一劫。她们被削去头颅惨死是因为知道凶手是扬州瘦马,只有她们死了才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兰妃色和夫君远走他乡,躲过一劫。那凶手究竟是谁?”沈知言道。
“其实兰妃色并没有躲过一劫,她死了。”慕容辞冷冷道。
“啊?凶手去追杀他们了?”他震惊。
“偷梁换柱,偷龙转凤。”慕容彧忽然道,犹如点睛之笔。
“对!其实兰碧色那具女尸不是兰碧色,而是兰妃色。凶手就是兰碧色。”慕容辞言简意赅道。
“太子,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朕听得稀里糊涂的。”慕容承脑仁疼,几个瘦马的名字差不多,如何记得住?
“陛下,简而言之,凶手杀了一个姐妹,削了头颅,尔后布了一个局让官府认定这女头女尸是凶手,这样官府就不会怀疑、查到凶手身上,以此瞒天过海。”慕容彧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慕容承皱眉道,“那如何断定这无头女尸不是凶手?”
沈知言的震惊无与伦比,那女尸不是兰碧色,而是兰妃色?殿下如何知道的?
他不解地问:“殿下说那具女尸不是兰碧色,可是她的夫君邓飞来认尸了呀,那些仆人也可以作证。”
慕容辞道:“凶手很聪明,布了一个完美的局,本宫也上了当。凶手先抓了兰妃色,再把她的夫君江主簿软禁起来,然后派人乔装成京兆府的衙役来大理寺报知江主簿辞了京兆府的职,带着妻子远走他乡避祸。如此一来,就为兰妃色不在京城、不会现身制造了一个完美的去处。尔后,凶手杀了兰妃色,把自己的衣裳穿在兰妃色身上,还把自己的丝帕放在她身上,以此让官府查出这具女尸就是凶手兰碧色。”
沈知言接着道:“兰梦色跟兰碧色是姐妹,很容易认出那丝帕属于兰碧色。后来兰碧色的夫君邓飞来大理寺认尸,从衣裳认定那女尸就是她的夫人。”
她点点头,“为了让我们相信那女尸就是兰碧色,凶手花了不少功夫。找了一户宅院,花银子请邓飞和那些仆人演戏,只为证明那女尸就是兰碧色无疑。”
慕容彧嘲弄地问:“这当中,殿下发现了疑点?”
“不少疑点。其一,虽然邓飞在大理寺认尸的时候演得很好,悲痛欲绝,但身为一个男子,嚎啕大哭,用力过猛,给人演戏之感。其二,兰碧色的妆台那些胭脂水粉、金玉首饰摆放得非常整齐,倒像是摆出来给人看的。其三,兰碧色的衣裳大多清雅,金玉首饰却富贵艳俗,品味相差过大,这是一个小疏漏。其四,邓家的仆人一问三不知,明显的都在演戏,对当家主母没有任何感情。其五,兰碧色先被一个京官买了,后被邓飞买了,凶手编造出这样的命运看似没有漏洞,其实漏洞百出。京官大多死要面子,岂会轻易地把买来的小妾转手买给旁人?岂会轻易罢手?”
“但这也只是疑点,是殿下的推测,并不能当做确凿的证据。”慕容彧冷淡道。
“既然你怀疑凶手是兰碧色,那可有她的下落?”慕容承轻缓地问。
“父皇,儿臣知道凶手的下落。”慕容辞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