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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非烟睁开眼,卧室里光亮,白天已至。她的心跳快速,好像平白无故有了心脏病。
她一坐而起,都要气疯了。
都是江戎昨晚耍流氓的后遗症。
什么一夜七次,他们俩什么时候七次过?!
他就是等她忍不住和她争执,好开这个话头。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找的厨师也是老奸巨猾。
她不上当,她忍了,可做梦还要被欺负一次。
她穿着睡衣冲下楼,喝了一大杯冰水,趴在料理台上,浑身和火烧一样难受。
她觉得是愤怒,一拍桌子。
昨晚她应该说,“……他一定是记错人了!”
当时被吓的脑子不会转了呀,她捂着额头上楼去,——江戎这不要脸的样子,她保证给单位人说,人家都不相信。
大老板年轻有为各种好……沈非烟一边腹诽一边去洗澡。
她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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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今天坐公车上班,一出门,却遇上sky。
sky笑着说,“姐,戎哥有事来不了,我来送你上班。”
沈非烟咬了咬牙,还是上了车。
她可不想sky开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江戎显然是也知道她反应过来会找事,他后面几天都没出现。
令反应过来,想要收拾他的沈非烟,死活找不到机会。
周六,沈非烟早上起来,一边处理邮件,一边做早餐。
各种沙拉的小叶子,加上干的番茄,九层塔叶子。
甜菜根切成薄片,加橄榄油去烤。
又顺便烤了两根香肠。
电话在桌上响,她看了一眼,是刘思睿发来的短信,说一会送菜的就到。
她放下手机,顺手翻了翻,没有江戎的骚扰短信或者电话。从她回来第二天,他就挤到她的生活里,这次一周他没出现,是时间最久的。
门响,她过去开门,以为是快递。
门一开,一条白色狗影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她看去,那狗欢快地往客厅疯跑,她大声惊喜地叫道,“甜甜!”
甜甜刚跑到落地门玻璃前,急刹车停住,拔腿转向,疯了一样在屋里撒欢,跑上二楼的楼梯,只上了几层,又转头跑下来,直接跑到沈非烟腿边,拼了命地跳。
白色毛绒绒地身子,一下下撞在沈非烟腿上,爪子更有劲,每一下趴沈非烟的时候,都像在推她。
沈非烟弯腰抱起他,“认出我了吗?认出了吗?”
甜甜汪汪地叫,在她手上扭动,好像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蹭着往沈非烟脸上去舔她。
她笑着躲开,看向跟进来的江戎,他身上是墨蓝色的西装,修身的款式,时尚细致,像来约会的。
沈非烟当没看见转开目光。
江戎凑上去她旁边,说,“他今天想吃牛排,我就带他过来了。”
语气温言细语,又带调笑,十足专心讨好女朋友的男朋友。
沈非烟没搭理他,抱着甜甜进去,和甜甜说,“有刚刚煎的香肠,你现在吃香肠吗?还是你现在和我一样,都吃简餐,要控制体型?”
甜甜汪汪地叫,声调兴奋。
江戎跟过去,看到沈非烟把甜甜放在高椅上,她拿了个干净碟子,正把香肠放进里面,切成一块一块。
甜甜蹲坐的椅子上,一直看她。
江戎去厨房,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盘子出来,“给他用这个盘子。”
沈非烟没说话把香肠一块块捏进去。
江戎拿了沈非烟抱甜甜的那张照片,放在甜甜面前问,“还认识你自己吗?”
甜甜对着镜框叫,又对着江戎叫。
江戎用镜框压了下甜甜的脑袋。
甜甜继续叫。
他每叫一下,浑身都跟着用劲,沈非烟笑着把装香肠的碟子放在地上,甜甜跟着跳了下去,围着盘子开始吃。
那是甜甜以前吃饭的位置,他埋头苦吃,很快就吃完了。
一根香肠只能切六块,沈非烟看着甜甜问江戎,“他早上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不用给他了。”
江戎看到沈非烟明显只做了自己的早餐。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相框,上面的沈非烟回来了,甜甜,也回来了。
沈非烟转身去厨房给甜甜倒水。
看到江戎在看照片。
她端了水出来,蹲下给甜甜喝。
又温柔地说,“还记得我呢是不是甜甜,甜甜……你怎么过了六年也没有长个子……还是小矮子,在狗里面,你也是矮的吧,不过你们不比个子吧……你们比较的是体型……体型你知道是什么吗?”
江戎看向她,这种语气久别重逢,语调温柔里带着胡搅蛮缠,故意没话找话说个不停。
听话的人,只能听出来一个意思,
就是“我很喜欢你,我喜欢和你说话。”
时光好像飘远,蹲在那里的沈非烟,渐渐成了过去的那一个。
江戎还记得那天,
天上落着小雨,树上开着花,白的,红的,新开学,他和一堆男生围着在看本新出的汽车杂志,班里有女生说,“看,那个就是沈非烟。”
这种语气夹着反感和不怀好意,还有无法掩饰的妒忌。
江戎充耳不闻,可周围的男生都开始心不在焉。
那是第一次,江戎发现,他到了一个,女孩比车更吸引同龄人的年纪。
淅淅沥沥的小雨,他们在一楼,他随着大家看去,窗外多了陆陆续续经过的雨伞,其中一把纯银色的伞,很好的材质,雨滴顺着往下,滴滴答答,伞随人动,轻柔过去。
不多时,教室门口喧哗,几个女生进来,脸上笑容自信,光芒四射,都是天之骄女日积月累才能有的那种光彩。
教室里猛然变得沉默。
长裙,短裙,各种青春亮眼的最后,那柄银色的直柄伞被人提着走进来。
她穿着红裙子,白衬衫,外面是一件复古姜黄色的短毛衣,头发到肩膀,不是很卷的卷发,好像天生的,又好像烫过,很自然,静止的时候也有跳跃感,她的整个人,都像手里的直柄伞,精细,亭亭玉立,纤华毕现地美丽着。
女孩叽叽喳喳擦身上散落的雨水。
她左右看着,找地方放伞,一个女孩拽过她,对另一个人说,“来,这就是沈非烟,给你介绍一下。”
沈非烟被拽过去,手里的伞在地上甩出一条水痕,拽她的女孩搭上她的肩膀,把她搂到怀里和朋友介绍,她说了两句话,回头,看地上的水,手里的伞,好像无处安放。
“伞放哪儿?”她问
“先拿着。”搂着她的女孩抬手扶着她的头,让她看向对面人,和人家聊天。
她手里的伞,又晃了两下,最后,按在地下,无奈地从众了……伞尖聚积的水滴,一点一点汇聚,落了满地。
江戎第一次替一个陌生人心焦,好像知道她在发愁什么。
这种心焦是不由自主的,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有男生走过去,收了她们的伞去放。
江戎挪开了目光,他看到的东西,别人也看到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女生眼里看到的沈非烟,和男生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女生怎么那么讨厌她?
而和她关系好的女生,现在都跟着理想,梦想,各种幻想,世界各地尽情落地生根了。
全家移民的都有。
只有她,从天上到地下,辗转一圈,终是能够回来。
他在沈非烟身边蹲下,看她头摸着甜甜的头,一下一下。
“还生气吗?”他问。
语气轻轻的,带着讨好。
沈非烟没说话。
江戎站起来,抬手拉起她。
“你先吃饭。”
他力气大,沈非烟是被强行拽起的。
沈非烟愕然地看着被拉的手,而后什么也没说,去洗手,继续准备早餐。
没有问江戎要不要吃。
江戎走过去,看着她开了一个室内的烧烤炉,上面电连着铁板的,她放了一块三文鱼上去,那香肠都给甜甜吃,她改成吃鱼。
江戎看那一点点鱼,担心她吃不饱。
“你做东西,怎么总做那么少?”
沈非烟没好气地说,“你也是做餐厅的人,不知道少而精的道理吗?”
江戎走过去,从后面搂上沈非烟,“我知道,但怕你吃不饱。”
“你干什么?”沈非烟没有被分散注意力。
“没干什么。”他答,手上用力,搂紧了她。
沈非烟恼火道,“你什么意思?”
江戎咬她的肩膀,他如果实话实说,她又会拒绝他,他不说,就是咬着沈非烟的肩膀。
不松口,不放手。
“哐当……”一声,沈非烟把手里的碟子扔了出去,陶瓷盘子碎在冰箱角。
她发脾气了。
江戎松开手,自言自语说,“这个碟子我也看着不熟悉,扔了就扔了。”
沈非烟一下记得,他曾经说过的,最不喜欢看到她周围出现他不熟悉的东西,不熟悉人。
刚想刺两句,看到他已经开始收拾那摔碎的碟子。
她把鱼夹到碟子里。
关了铁板,自己去吃饭。
看也不看江戎。好像他真的是钟点工。
江戎怕有碎瓷,挪了冰箱,收拾的很仔细。
沈非烟看着他挪,看着他用吸尘器,又用毛巾,一点点周围检查。
她的手腕隐隐作痛,是他早前拉的。
他真正用力的时候,她半点反抗余地都没。
以前就是,何况现在。
她低头慢慢吃东西。
早在初中她就见识过。
那年春天,班里去春游,去看瀑布。
瀑布边,大家有人提议下水去,她挽着裤腿,觉得最大的问题是水也许会冰,但一冬天的约束,就令她们也都像开春花一样,想快快见点水,她跟着大家下水。
水又冰又疾,从她脚脖子上滑过,她痒的直笑。
她弯腰在水里摸,那水清凉却看不出深浅。
前面有女生在摸石头,扔给她,她捡了捏在手里,也弯腰自己摸。
旁边一阵水花过来,有人下水动静太大,她刚想看看是谁,手腕就被人抓住,粗暴地拽起了她,她被水花溅了一脸水,看着抓她的江戎,都傻了。
江戎说,“谁让你下水的?中间水深,你知道吗?”
她指着前面几步的,“她们先下,我才下的!你怎么不说她们。”
江戎有天生的领袖气质,班里男生女生都喜欢围着他马首是瞻,那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以为他在训斥她。
还辩解的很委屈。
江戎拽着她往后几步,上岸,江戎扔下她,走到旁边去脱袜子。
水中间一个女生脚下打滑,忽然落进水里。
大家喊着去救人。
沈非烟看向江戎,江戎刚狼狈地脱下湿哒哒的袜子,却没动。
已经有别人急着跑下水去拉人。
女生没事,很快就被拽了上来,只是一身水。
大家忙着凑衣服给她。
老师过来,把下水的同学挨个训斥了一顿。
包括她。
江戎被男生簇拥着坐在远处大石头上,男生挡着他,过了会大家散开,她看到江戎脱了牛仔裤,里面还有运动短裤。
他刚刚下水一定很急,连袜子都没有脱,也没来得及拉起来裤子。
沈非烟喝了一口咖啡,拉回来自己的胡思乱想。
门响,江戎帮她去收了快递。
“你又和别人订了菜?算了!我看看这周送的什么?”
他去厨房看,鲜肉,鲜鱼,蔬菜,一样样检查,该放冰箱的放冰箱。
沈非烟慢慢吃着早餐。
江戎这辈子是抽了绝好的一手牌,上学的时候就风光,那个年纪的男孩,帅气自信,家里有钱,样子生的好,人缘又好,他简直无往不利。
现在更是,毕业不用愁工作,直接接班上岗,他们同龄还都刚准备向管理层进发呢,他已经一步到位了。
沈非烟觉得,对于江戎来说,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得到她。
她喝了一口咖啡,所以她理解这个“神经病”。
放下杯子她说,“咱们出去吧。”
她走去穿鞋。
“甜甜——”江戎叫,又问沈非烟,“那你那些菜呢?”
“先放着。”沈非烟打开门口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狗绳,“甜甜,快来,咱们出去散步去。”
甜甜已经楼上楼上跑了两次,此时受到召唤,从三楼冲下来。
沈非烟弯腰给甜甜扣上扣子,对他说,“带甜甜去外面公园转转好不好?”
江戎说,“穿件外套,外头冷。”
沈非烟从门口的柜子里拿出外套来,又弯腰,在下面找,“我记得这里有甜甜的衣服。”她抽了一个筐子出来,却一眼看到上面的t恤,白色的,翻领,她忙推了回去。
江戎笑起来,那是他的旧衣服。
沈非烟站起来,穿上风衣,绑了腰带。
江戎牵着狗,拿着钥匙,跟在她后面出门。
沈非烟说,“我关烤箱了没?”
“关了。”江戎说,“我检查了。”
沈非烟放心,走了两步,猛然回头看向江戎。
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钥匙。
“谁让你帮我锁门,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偷配我的钥匙。”
江戎笑着抖了抖甜甜的绳子,藏着总有一天,沈非烟会知道真相,而后恼羞成怒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