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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张叔把摇着铃,包着一个写着包治百病的旗帜,活像江湖郎中的钟大夫请来,倚华简直就想把毛巾撕碎了。
平时也就去穷街小巷看看病的钟大夫看她面色不善,诊治得也就战战兢兢,倚华心里更多了一份鄙夷。还好冷澄这病虽然来势汹汹,但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钟大夫老老实实地开了方子,倚华一看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叫朗云给了诊费,又吩咐李叔去抓药去了。
这一通忙活少不得惊动了安人,拄着拐杖看到儿子满面通红地躺在榻上,一股无力的感觉就涌上了心头,眼眶里立刻就含上了泪水。她侧着身子坐到榻边,握着儿子的手不住念叨着:“澄儿,澄儿,你怎么了?别吓唬娘……你要像你爹那样去了剩下娘一个人怎么办……”。
刚慌张过一阵,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倚华努力压抑着那种叫做小题大做的感觉,软语安慰道:“娘,大人他没事的,只不过是受了些风寒,最近又操劳太过累晕的,刚才找医生开了方子,只要喝了药安安静静休息几天就好。”
安人听得这话,稍微平静了些,只是还是泪眼汪汪。倚华思忖不能刚倒下一个,又搭上一个,就使出浑身解数劝解,好容易把安人劝回了房。本要叫朗云去陪着安人的,安人坚决不要,口口声声说:“朗云在这里帮你照顾澄儿就好。当初澄儿刚把我接来,就要给我买个丫鬟,我一个老婆子要什么人服侍,澄儿拗不过我,到底是推了。而今澄儿身边正需要人,我又用不着人。何必浪费呢?”倚华只能罢手。
倚华叫朗云去烧些水,她自己让张叔帮忙找了些姜,葱,蒜,胡椒粉,在厨房里准备捣鼓个姜汤出来。
本来计算的好好的,正要动手,朗云在旁边添了一句:“女史,姜汤不用放红糖吗?”
任倚华蹙眉:“好像是要,张叔,家里有红糖吗?”
张叔傻呵呵地回答:“红糖鸡蛋不是女人生孩子时候吃的吗?大人他又不是……”。看着倚华朗云一脸悲悯的表情,张叔的声音低了下去……。
倚华难得潇洒一次:“算了算了,没红糖就没红糖,总之做碗汤哪儿有那么麻烦。”
朗云小心翼翼:“女史,你是掌管礼仪的,不是御厨做饭的,还是认真些。”
倚华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倚华磨磨蹭蹭地洗完了看起来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生姜,葱,蒜,又笨笨拙拙地拿把刀把葱和蒜切成了长短不一的一段一段。
看她那副样子,张叔忍不住毛遂自荐:“夫人,这种事还是让老奴做吧。”
倚华看了看他布满老茧,指甲里还有污泥的手,再想想躺在病床上的冷澄,大义凛然地给了一个张叔一个冰冷的眼神儿。
然后放了两瓢清水在锅里,放上姜片葱段蒜段,到了点火的时候,倚华对着锅灶愣了一会儿,决定这种事还是张叔来吧。
点了火,在水差不多煮滚了的时候,倚华抓了一把胡椒粉往锅里一撒,看锅里风起云涌,自以为得计。张叔弱弱地提醒:“夫人,最好加点油盐什么的。”
倚华点点头,伸手舀了两勺盐,放进锅去。然后拿油瓶开倒,无意间一低头看到灶内烧的旺旺的火焰,手一颤,一不小心就倒了小半瓶子进去,看一堆油在锅里如墨在宣纸上一般渲染扩散开来,任女史头一次深切地意识到,她,任倚华,把一件事情搞砸了。
张叔朗云在旁边哑口无言。
汤是煮好了,可是到底能不能端过去呢。倚华自己舀了一勺尝了一口,被浓重的酱油味顶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鉴于倚华不想背上谋害亲夫的罪名,她决定把这碗所谓的姜汤倒掉,再做一次,这回不加油盐胡椒粉,只弄出个姜汁就好。
还是姜汁容易做,看着姜片安安稳稳躺在锅里,倚华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看见厨房里还有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几个枣子莲子什么的,就一股脑地放了进去一起煮,煮到后来锅里居然飘出了一缕似有似无的清香。
闻着这清香,倚华嘴角上扬,沾沾自喜,细细地捧了一碗“姜汁”去给冷澄送过去。
没想到进的屋来,看到的不是昏睡的冷澄,而是清醒的他。
倚华有点别扭,但还是走了进去,用自以为温柔实际上很僵硬的声音说:“你晕过去了,大夫说是受了风寒,我给你做了碗姜……姜汁,你趁热喝吧。”
冷澄还是睁大着眼睛,只不过眼睛里已经没有什么懵懂,他试图慢条斯理地和倚华说一件事:“皇上准了我的折子,明天我就要做正钦差,去晋州查假传金矿案了。”看着倚华疑惑的眼光,他不自然地抿抿嘴唇:“是真的。”
倚华端着姜汁一动不动:“你明天就要走?”
“嗯”
“你确定你这病一晚上就能好?”
“应该没什么事吧。到时候我还会带着张叔呢,好歹也照应着”
倚华嗤之以鼻:“张叔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的,会照顾人?再说他那么多岁数,要真有什么事,谁照顾谁啊?不行!”
冷澄苦笑:“那怎么办?把张叔李叔一块带去。”
倚华为他的不开窍气的牙痒痒:“你油脂蒙了心是吧?这种时候你该带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去。算了,大不了,大不了让朗……”
还在门外端着盆热水的朗云啪嗒一下把盆摔在了地上,水溅了一地。
倚华忙放下姜汁跑了去:“怎么了,怎么了,烫着了没有?”
趁着她低头查看的时候,朗云低声:“女史,求你,我实在不想一个人陪大人去查案。”
倚华同样压着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回:“怎么了?他这个人最是注重品格的,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朗云无奈:“不是怕大人怎么样,可是男女之间瓜田李下,不得不防。哪个大家没有陪房这一说。打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就说我从不爱和别人抢东西,何况是姐妹的男人。”
倚华怒气横生:“潘朗云你说什么?我何曾想让你当陪房,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出卖姐妹的贱人不成?我只是想让你指点下张叔李叔,让他们服侍得更顺心些。”
冷澄只听的陪房二字,脸色一片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