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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婉华对着面前形容恭谨的父亲思绪万千,沉默了一会,她才鼓足勇气柔声道:“爹,好好地为什么想辞官?”
三年前的任知州,一年前被升官的任知府面容淡漠:“臣年老体衰,当不得一地父母之责,只想寻个清静之地,度过这衰朽余生罢了。”
任婉华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愣是说不出什么来。她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头上已经长出白发的人,似乎一眼就看到了他以后的孤寂与落寞。
她的手忍不住发了颤,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心痛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打发了旁人,闭上眼,咬咬嘴唇,将动摇的心情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压下去,平静地开口:“爹,你收个嗣子吧。”
任知府眉头紧蹙:“娘娘说什么?”
任婉华解释道:“母亲一心向佛不问世事,陆姨娘也去了几年,劝您再纳妾您又不肯。总不能叫这一份家业无人继承。趁着我还在皇上面前有点面子,您就在这任家的年纪小的子弟里好好挑选,寻的个好的过继到膝下,一来有人传宗接代,二来也能替我尽尽孝道。”
任知府不置可否:“娘娘应当好好侍奉皇上,不要为这些琐事操心。”
任婉华看着这张云淡风轻的脸,心里不由得升腾起几分怒气来:“不操心?我如何能不操心?家里人都是软性子,任人欺到了头上也不反抗,你让我怎么不操心?”
这话一出,任知府脸色也变了,他长叹一口气:“婉儿,你何必……。”
任婉华满腹委屈倾泻而出:“一个个,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娘明明不想嫁给你,可还是从了父母之命,哪怕是生了我之后也跟你不冷不热,等到你寻到了陆姨娘,就干脆天天跑到佛堂里念经去祭奠她心里那个人。你明明和陆姨娘青梅竹马,却甘心看她去嫁给别人,在她被抛弃之后才偷偷摸摸地接了她,给她一个妾侍的名分。论才华能力,你明明就比京城里大房那些人强百倍,可就是因为旁支的出身对他们唯唯诺诺,甚至因为要帮他们做事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
任婉华说到这里低声哭了起来:“爹,你和娘,陆姨娘都是好人,可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结果?娘的心冷了,陆姨娘为了让她以前的事不连累你自尽了,你这半辈子,没留下心爱的人,连个子嗣都没有,这到底是为什么?”
任知府眼睛里还是化不出的悲哀:“婉儿,这都是命……。”
任婉华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爹你气我不听你的话,可有些话我还是得说。你们都认命,可我不认!你们可以在别人的摆布下过一辈子,可我不行。哪怕皇上有一天厌了我,可我毕竟也风光过,有我在,就没人再敢看低你们。敢伤害你们的人,下场都要和陆姨娘以前的丈夫一样!”
任知府仿佛站不稳一般:“那人的贬官流放,身死途中是你做的?”
任婉华恨恨道:“也说不上是我亲手做的。我当时圣眷正浓,只要托长房的人向他那地方上递个话,自然就有人帮我料理了他!”
任知府怔怔地看着女儿,好像一刹那就不认识了她一般:“婉儿,你变了……。”
任婉华颓然坐在椅子上:“也许吧,爹,我今天本来是要劝你不要辞官的,现在我也想清楚了。你把我捧在手心里宠着这么多年,现在是我该回报您养育之恩的时候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再不会勉强您了。您辞官就辞官了,也别回京城,就和我娘在江南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生吧,不过,您还是听我的收个嗣子吧。娘不是陪您一辈子的人,我更是不能了,
您收个嗣子,至少不会一个人……。“
一弯月挂在天边,光芒冷得让人心悸。
朗云仍旧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侧着头问旁边的任倚华:“女史,你信命吗?”
倚华怀里是刚哄着睡得香甜的小卿远:“以前不信,后来信了,现在又不信了。”
朗云好奇道:“为什么?”
倚华轻声说:“以前满心都是怨恨,觉得自己被冤枉个彻底一心想着出人头地,让那些人后悔,自然不信命。后来遇上了冷子澈,刚觉得缘分挺有意思,他却说不信我,当时就有点绝望,心里想着无论怎么样,都是被人抛弃的命,这么挣扎还有什么意思?”
朗云殷勤发问:“那后来为什么又不信了?”
倚华悠悠说:“你为什么给林校尉绣荷包,我就为什么又不信命了。”
朗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给林校尉绣荷包关你什么事?呸,那荷包不是给他绣的,是你楞偷去的……。”
倚华抱着孩子悠然回转,嘴角上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傻瓜,连这都听不出来,我不信命,是因为情啊。
欢笑,泪水,挣扎,磨合,要在滚滚红尘中保护这缕并不坚韧的情丝的心,怎么可能随波逐流,怎么可能相信那虚无飘渺的命呢?
冷澄站在门口,自然地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揽着她一起进去。同时还不忘不满地瞪一眼朗云。
没事儿在外面看什么星星月亮,还勾搭我们家倚华说话,让我老婆孩子吹着风怎么办?
朗云跟他们两个混久了,早就没什么惧怕了。见他瞪过来,就坦坦荡荡地做了个鬼脸。
虽说鬼脸做得欢快,可看见了两个人相偎相依地进了门,外加小包子一枚,好生甜蜜,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她愤愤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林遐你个骗子,你要是让姑奶奶熬成阿香婆,姑奶奶饶不了你!“
倚华靠在冷澄身上暧昧地说:“啧啧啧,看来某人想情郎想得紧呢。“
冷澄嗤笑:“人家不是说了等他回来嘛。干嘛这么急呢。”
倚华吐气如兰:“你们男人的话,哪儿有准儿呢?”
冷澄挑挑眉:“我不晓得别人,不过我说话肯定有准儿。”
倚华挑衅地问:“哪句?”
冷澄认真想想:“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