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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地一声脆响,是耳光打在脸上的声音。
清醒过来的小谢捂住脸,呆呆地看着红了眼眶的香菡。
看着她泫然欲泣,听着她鼓起勇气说了那一句:“我是丫鬟,但我不是什么小老婆!”
很少见到女人眼泪的小谢有点手足无措,他就站在街中央,看着那个人抹了一把眼泪,硬声说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因为我是个下人,可就算我是下人,也是清清白白,轮不到你来指点!”
香菡转身离去,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她自幼孤苦,很少有人对她表示善意,因而一心想上位,以为有了身份就有了一切。进了冷家,遇上那抓奸一场戏,当时就被吓得噤若寒蝉,以为此生无望。不想后来,日子一天天地过,和这一家人竟是相濡以沫起来。和朗云冰释前嫌,和绯烟,碧罗熟稔相依,对倚华由惧怕到信赖,安人和卿远又对她多有亲近,就索性把冷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这次要死要活非要跟来西北也是由此。朗云嫁人,绯烟尚有碧罗相伴,而她若离了冷家,却是实打实的一无所有。
她最怕就是冷家不要她,而小老婆这三个字就是这件事的死穴。
在她满心欢喜地陪着倚华奔赴西北的时候,小谢却在那里用冷冷的言语提醒她,你只是一个外人,一个下人。在别人眼里你只是冷大人的小老婆,或者是未来的小老婆。夫人还留着你是因为她没把你当回事,等到她觉得你碍眼想赶走你,随便一条罪过都能让你无家可归。
香菡一刹那觉得小谢十分可恨,可恨的让她想去怂恿倚华,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也了解了解被人戳中痛处的滋味。
小谢还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这样针对一个女子是为了什么。迁怒?冷漠?还是那些说不出口的隐晦心思?
香菡哭着回来,先把在院子里逛着的安人吓了一跳。
安人忙去拉她的手:“怎么了闺女?怎么流眼泪了了?”
倚华刚刚和冷澄欢爱一场,换了衣服出来,脸上犹带着几分潮红。见这阵仗也一惊:“香菡你怎么了?”她又仔细打量打量。似有所悟:“被人欺负了?说,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我们家人的主意?我帮你出头!”
香菡的声音抽抽搭搭,还在强作开解:“夫人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从前不是让我自己的事情自己面对,说就算躲也不能躲一辈子嘛。怎么今儿个护短起来?”
倚华走近。看香菡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方松了一口气。她眼含怜惜:“那是对那些市井大妈才这么说。我当时只想让你出去自己骂她们一顿出气罢了。看你今天的样子,肯定是有些不长眼的小子招惹了你,说,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让大人挖地三尺也给你找出来赔罪!”
安人摇头叹道:“真是世风日下,如今的年轻人呐……。”
正说着,张叔李叔走了进来,闲聊似的谈起:“夫人,那要钱的小子又在咱们家门口晃来晃去了,要不要把他赶走?”
倚华喃喃道:“那要钱的小子……”她忽地眼神一亮:“不,别把他赶走,把他给我揪进来!”然后她不顾张叔李叔及安人的惊愕,径自转头去问香菡:“就是那小子刚才欺负了你是不是?什么东西,他也算个男人!”
香菡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看在别人眼中那就是默许。安人喟叹,张叔李叔义愤填膺地就去把小谢拖了进来,扔在庭院当中。
倚华冷笑,痞气横生:“行啊你,小子。跟男人做不好事就去跟女人撒气,你算那门子的爷们?要是西北军都是你这种货色,我看城也别守了!”
小谢愤愤咬牙:“我告诉你,你说我什么无所谓,要带上西北军,别怪我跟你拼上这条命!”
倚华啐了一口:“呸。你的命谁稀罕?”
香菡见事情要闹大,赶紧拉倚华的袖子。倚华不理,口口声声:“香菡你别心软,就这种品质败坏的登徒子,给他三分颜色他还真开染坊了!”
读过点书的小谢越发愤怒:“谁他娘的是登徒子?你这婆娘给我说清楚,我今儿个要是占了这丫头一分便宜,我把姓倒过来写!”
倚华见他不认账,更是恼恨:“怎么,敢做不敢认啊?我还告诉你,少在本女史面前玩花花肠子。你没歪心思谁信啊,打你第一回见香菡,我就从你那眼神中看出你那小九九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倒是敢想!”
这话在这场合说出来,香菡自然不会信。她还在赶紧地解释:“不过是吵了两句嘴,没什么,没什么的。夫人,算了,算了。”
倚华不依不饶,看在小谢眼里只觉虚伪。主子和下人,能有什么深情厚谊?八成是装出来借题发挥的吧,反正都是看他不顺眼,整个冷家的人都看他不顺眼,还在这矫情地装什么大义凛然。
这么一想,他连香菡都讨厌上了。刚刚生出来的几分愧疚心思瞬时化作冰水。
胡副将找小谢找得头疼,路过冷家听得沸反盈天,过来看了一眼,却正赶上倚华咄咄逼人的指责。
他和小谢认识也已有好几年,名为兄弟实际却是师徒一般。他看着这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好兵,一直认为除了说话刻薄这一点不好以外,品德上没有任何问题。倚华这样指责他是好色的下三滥,有什么根据有什么道理?
他大步上前:“冷夫人这么说话,有点不妥吧。什么事都得有根据,既然你说我的小兄弟调戏欺负了这位姑娘,那不妨请这位姑娘说说,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事?”
倚华自以为是地保护着香菡:“说说?说你个头说说。她一个黄花闺女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是安心要毁她名声么?”
小谢高声争辩:“我不过是说她作小老婆而已!就算我说的不对,她也已经打过我一耳光了。”
这话一出,胡副将率先松了一口气,香菡却绝望起来。
到底还是这样……拼命遮掩还是惹来麻烦,用尽全力抗拒还是不免被揭开伤疤。不知道夫人会怎样看她?小题大做还是矫揉造作?
倚华表情复杂,惊讶心疼交替着出现,唯独没有愧疚。她只是盯着小谢,目光里透出冷意:“你该打。”
胡副将不平道:“什么叫该打?难道这位姑娘不是大人的妾?算了,就算她不是,反正她也是冷家的下人,说她当然不对但也不至于打人吧?”
倚华把手搭在香菡肩上:“大庭广众信口雌黄,玷污我们香菡的名声,他当然该打。”
香菡低低地哭泣:“夫人,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要惹麻烦的。”
倚华为她拭泪:“哭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胡副将拉起小谢就要走,临了还不忘愤愤说上一句:“冷夫人,我本来觉得您是个明白人,想跟您再好好谈谈的。如今,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西北军就是穷死,也没有让弟兄看人眼色,受人诬陷的道理!”
倚华不甘示弱:“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我的姐妹被你们气成这个样子,我是油脂蒙了心才会想拿自己的钱来贴补!”
等冷澄回来的时候,他惊愕地发现,以为会有所好转的局面急转直下。如果说之前两方只是剑拔弩张,如今则是水火不容。
听完了倚华的诉说,他也觉得家里的女人有点小题大作,却又不好深究。只是唯唯诺诺而已。
倚华生气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香菡既是你的丫鬟,日后迟早也是你的小老婆?”
冷澄一惊:“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没那个纳妾的心情,有你一个已经够受了,再找几个不是添堵嘛。”
倚华声音幽幽的:“你就没想过,香菡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到这儿来?”
冷澄茫然:“你不会想说是为了我吧?”
倚华嗤道:“你想得美!跟你才没关系。她当时只说舍不得安人和卿远,我这几年冷眼看来,倒觉得她是舍不得我们这一伙子人。”
冷澄嘟囔:“我倒觉得你想多了。就说你吧,她有什么好舍不得你的?”
倚华无奈:“就说不能跟你这木头说话,睡觉,还有我警告你,我今天已经放话不借钱了啊,不许再打我钱的主意!”
冷澄犹疑道:“当真没得商量?”
倚华笼上被子:“香菡一路跟着我们到这里吃苦,我决不能让欺负她的人从我手里讨了便宜去!”
冷澄头疼:“你至于吗?你这叫自私护短,不顾大局,你知道吗?”
倚华不理不睬:“对姐妹好就叫护短。要没有我们这些人护短,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告诉你,你要为国为民尽管放手大干,我能帮就帮也是本分。但你要我跟自家姐妹讲大局,对不住,我任倚华做不到!当年在宫里的时候,要是没有这护短的情意,我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我就要护短,你也别管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