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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弟们都大声鼓噪起来,声势不小,颇有些自以为刀枪不入的义和团对八国联军机关枪队冲锋前的豪壮。然而指望他们那几件防弹衣去跟车载机枪对拼是不现实的。我想了一下,如果按照当日的私下协定,巴瑞特不能拿我怎样;就算他耍赖皮不认帐,我也可以先答应着好拖延时间,等巴斯克冰带着有重武器装备的小弟来援时再大闹总督府闯出来造反。无论怎样,在这里就地反抗是最差的选择。想通此节,当即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走!”坐上杜荣的车跟宪兵队走了。
不一会,我来到了总督府。如我所料,巴瑞特并没打算镇压我。他先叫军医给我处理了一下伤口,方才慢步踱进来,开口就是:“黄而,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但是,用这样一种类似刺杀的手段夺取雷隆多地下势力的王座,不见得大家都会服你吧?”
我没跟他扯这方面的事,而是一本正经的恶人先告状道:“我要求立即逮捕辛巴。他涉嫌今年早期在蓉城的一宗谋杀,当时共有四人被他杀死。此案目前为华夏GDI内情局年度第一案。总督,你最好立即与这人划清界限。这种特级案子你包不住的,也没有任何必要为他冒险。”
“是吗?”巴瑞特明显愣了一下,露出了沉思的神色。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神智,语气已经不再坚决:“可没有必要把他打成重伤吧,他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
“他本身是一个极端的危险分子,相信总督也很清楚。所以我使用了危险的办法对付他。”我据理力争道。
巴瑞特不动声色地看了我好一会,眼神里透露出他心情的起伏波动。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黄而,我不跟你废话,这件事就如你所坚持吧。我会通知提都斯将辛巴押回去审查。但是,我不希望你在他离开后的权利真空时期建立更加严密的黑社会组织。”
“总督,你误解我了。我怎么会搞黑社会呢?”我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是个有文化的人,只会用仁义和道德去感化他们。权势名声类物于我就如那浮云……”
巴瑞特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再谈这种屁话。他突然问:“你们俩最终决定谁去做报告?我得写申请文书,时间不等人,立即决定吧。”
我正想问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决定此事时,陈琪打开门进来了。她穿着制服,面无表情,一切都象她刚从阿尔法来这里时一般,使我更加坚定了认为她要回去结婚生子的想法。我们俩眼对眼地僵持了好一会,巴瑞特说:“你们商量一下给我答案吧。”很识相地离开了。
我的拳头现在肿得发亮,肩膀估计也红肿了,这就是未经大脑便去乱打架的代价。虽然辛巴一方的损失远比我惨重——且不说他给我打胖了许多,好不容易有正经事做的提都斯一来,他那一伙人定会给抓的鸡犬不留,搞不好连老母干儿辈都要给株连进去。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大对手,我倒有些兔死狐悲式的感情伤怀,脑子里回想着与辛巴斗争的风光岁月,眼睛则象瞻仰古迹一样看着拳头发呆。
突然间,陈琪开口了:“你被抓的经过,我又听到了好几个版本,跟我第一次听到的和你认可的大有出入。”
“本来就有出入。”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拳头。
“没有吊起来放狗咬吧?”她凑近了些问。
我斜眼藐视她道:“我造谣中伤治安队的。这么夸张的语言你也信?”
“也没有脱衣服?”
“谁告诉你我们脱了?疯婆娘。”我不屑地用鼻子哼道。
“干嘛不跟我讲?”
“凭什么怀疑我?!”
我们的脾气真的很相似,犟得象斗牛场上针锋相对的两头牛。我完全不打算妥协,或者温和下来逗她开心。好不容易调整得心如铁石,为何要破坏目前已经上了轨道的形势?可是,已经开始用背影对待我的陈琪转过了身,看来又把我当自己人了。她垂下头委屈地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不瞎猜了,可你应该对我作出些解释,不应该那样伤我心的。”见我巍然不动,柔声道:“我明天就搬回去,今晚在我那里过吧。”
我克制着心中一丝一丝上窜的悲伤情绪,冷言冷语地回答:“搬来搬去的干嘛,作无用功。反正要回去,直接回家了就是呗。”
“我不回去。”陈琪抬起头来轻声说:“我留下,你去。”
“干嘛,你脑子秀逗啦?”我瞪大眼看着她:“这么大好的机会,你不回去,在这里养老等死啊?”
“十年也不会很老啊,那时候我们不过三十四、五岁,正是混成老操哥操姐的时候……”
“少废话!说出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心情激动起来,手指也不仅微微颤抖了。
“我想了很久,觉得你的影子实在挥之不去。再说,已经跟你混这么久了,人家也不见得会要我,要了也不见得幸福……不如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哪怕你唧唧歪歪的臭规矩很多,和你在一起也很快乐。哪怕看不到将来,有这种快乐也足够了,我……不想去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不要光想着自己的事。”我警告道:“我去了可不回来了啊,我也有本事留下的。”
“这件事是一个考验,对你我来说都是如此。我逃避了这种可能性,但希望你能去接受这种考验,然后如我所愿。”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胸脯不住起伏着:“到了那个时候,也许我们可以谈一些更长远的未来了,是吗?”
我觉得这种情况委实不可思议,抽了根烟出来点上,冒了几口闷烟才说:“好吧,我去。希望会有大家都满意的结果,但我现在不可能承诺任何东西。”
“嗯。”陈琪点点头同意了,眼中似乎渐渐渗出泪光。我伸手过去握了握她的指头,说:“晚上到你那里‘相逢’(此处按阳泉当地土话读作‘咻度’)。”她噗哧一声笑了,泪花随即滚滚而下。我连忙给她收拾干净,叫了巴瑞特进来说了。
走出总督府的时候,我简直吓了一跳:我的学弟妹们、巴斯克冰带队的第二步兵营人众等等我的势力影响范围的家伙,足有一千多人聚集在总督府前广场上。他们见我平安无恙地出来,都大声喝起彩来。我首次感受到为人支持的喜悦,大声喊了几句“同志们辛苦了”问候他们。众人欢声雷动,逐渐散去了。巴斯克冰带的人多,没上前跟我讲话,对我竖了竖大拇指也带人走了。不到十分钟,总督府前如同没发生过这回事一般。晚风席席吹过,让人精神倍爽。陈琪突然提议:“我们走回去吧。”
我们慢慢在空无一人的雷隆多街道上走着。只恨野太刀又长又重,吓人的时候已过,现在麻烦得很,又舍不得丢弃。我把刀鞘架在脖子后,双臂架刀身上吊儿郎当地行路。陈琪因此找不到拉扯的附件,只好独自老实走路,一路上大不高兴。走着走着说:“回去要去见我哥,还有我爸爸妈妈他们。”
“靠,坐三号辰字牌照的。惹不起。”我哼哼道。
“你还记恨着两年那回事啊!”陈琪站住了,连连跺脚。
“你也一直记得那件事?”我大为意外地回头看着她:“嘿你个小娘皮挺能装的,我以为你没认出我呢!”
我们面对面地板着脸看着对方,忽然一起笑了出来。我叹气道:“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不要说两年,就是半年之前,又有谁会想象现在我们是这样的关系。世事变幻无常,原非我辈可以料及。”
陈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这件事。她又接着说:“我爸爸妈妈其实都很和气,青蛙在他们面前也不敢拿你怎样的。你去见一见他们吧,他们肯定也想知道我的消息。”
“他们大概不会认可我这样一个赤手空拳背后无人的小子,拜访归拜访,这种看法只怕在我有实力前都不会改变。”我接连叹息了几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可知道你是在玩火?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现在没有办法说出接受的话。我在主星有很多好朋友,还有未婚妻在。他们不会放我回来的。”
“你想要走的话,谁也拦不住。”陈琪茫然地笑了笑,突然伸手到脖子后取下了坠子,交在我手上:“你拿着它,等回来再还给我。带着它的时候,每时每刻都要想到我,想到你在这里的朋友和小弟们,那样就不会一去不返。”
“太霸道了,哪那么多时间想?最多一周想一次吧,还得看我有空没空。”我把坠子戴上了,感觉到珍宝的重量和价值,不由精神一振。回头见陈琪嘟着嘴老大不高兴的模样,知道她肯定觉得把贵重之物交给了骗徒,边诓道:“别哭丧着脸,多笑笑。你笑起来很漂亮……对,就是这样。我常想着你笑的模样,回来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她还是低着头生闷气。我有些不忍,说:“好好好,每天都想你。吃每顿饭前都想一次,绝食也想。”
她终于露出了我最希望看到的灿烂笑容,几乎使我迷醉了。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鬼饮食一条街口。她突然说:“你不是说那家算命馆准得很吗?去算算吧。”
“我讨厌装神弄鬼的人和事。”我坚决不去。
结果她把我丢下,自己钻了进去。不一会,她脚步轻快地飞了出来,说:“你会回来的。”
里面那个神婆算得虽准,但却激起了我捣乱之心——我还没最后决定呢,也许回到主星都无法决定,她却都替我算好了?
那我不回来好了。
虽说还有半个月时间,但是处理起杂事来,却片刻不得清闲。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网吧的财务、资本算好了,全部移交给寒寒代管。她开始不愿意接,要我给陈琪。我说不放心陈琪,只放心她,她方才接了。然后就是跟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打招呼。直到走之前才空闲下来,单约了陈琪和巴斯克冰出来饮酒。辛巴达舞厅已经给提都斯查封了,我们只好到鬼饮食街上喝街酒。酒到三巡,巴斯克冰向我敬酒道:“黄二,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提都斯时他怎么说的吗?”
“好像是不分阶级什么的吧。”我想不起原话了。
“黄二,虽然现在咱们肩膀上顶的东西,俺比你多两个花,但俺从一开始就服你,从心里认你为大哥……”
“别说了别说了,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拍了拍他:“我也始终当你为最好的兄弟,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胖子明显还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毕竟他是唯一的看过我模仿费里亚蓝影法师放电网的人。究竟我是人或是怪物,在他心中肯定是个很大的疑问。但他最终也没在陈琪前说出这些来,只是最后举杯说:“黄二,俺不要求你一定回来,但要你一直记得俺。如果你会回来,俺以后就跟你混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上面已经决定恢复你的阶级,我今天打听到的。”
“阶级什么的,管******。但我会记住你的话。”我朗声大笑起来。
第二天,给我送行者甚多。提都斯跟我同机押送辛巴到主星受审,见了我也不打招呼,估计还在记恨当日遭我拉拢巴瑞特轰走之事。辛巴住了半个月的院,依然肿着猪头给包裹得象木乃伊,巴斯克冰和我看见了都直吹口哨调戏他。
巴瑞特果真当场把中校军衔还给了我,说是经上面决定,“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于是我就又成了雷隆多上级别最高的非领导职务军官。这句话非常耳熟,我总觉得跟很早之前一次某些人有组织有预谋地整我的行为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这回打着领带穿着崭新的三星军礼服,胸口还吊着绶带和战斗英雄勋章,似乎是一生中最帅气最牛逼的一次。大伙把我送到接送机前,巴瑞特给我敬了个礼,我一丝不苟地给他回敬了一个,都没再向对方说些什么。
“喂,难得黄而今天这么帅,大家来一张合影如何?”罗扬举着相机叫道。
于是,全部来送行的人,甚至包括巴瑞特都进来合了张影。合完了影,我正想上机,陈琪又把我叫住,紧紧拽住我胳膊合了好几张。机上的人等了我半天,均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别的机组成员看我军衔高,不敢说什么,可提都斯却善于不识时务地放炮。我还没坐定,他便冷言冷语地讽刺道:“黄大情圣,你耽误大家了。”
我有意弹了弹肩膀军衔上的灰,扬眉道:“怎么,提都斯上尉,你有什么意见吗?欢迎监督,欢迎投诉,如果可以向你自己投的话,嗯?”
我和提都斯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坐着,由接送机带上了轨道上的护卫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将很快回到主星。虽然在这之前万难料到,然而此时我的心里却并不很激动,似乎那个天杀的小行星上有什么东西牢牢地羁绊住了我。也许是引力的缘故——等我回到了主星的引力圈,这种羁绊应该就不会再存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