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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州钟离县清风客栈。
枯叶打着卷儿,在客栈前毫无规律地飘荡,有时抱得很紧,牢牢地簇拥在一起……
那是一片片银杏叶。
清风客栈前面不远处,有一排高高的银杏树,约有二三十棵。
当地人说,这些树,早在西周时,就由伯益的后代栽种,至少有二千年的历史了。
那时,钟离县是一个诸侯国,叫钟离国,国君为嬴姓,春秋时期被楚国所灭。
如今是大宋嘉定十年深秋时节了。
满天秋风正堪悲,银杏残叶欲待谁?
吱呀一声,紧闭的客栈大门突然打开!
一个黑影从门内闪出,轻捷异常,倏忽不见。
此时已是傍晚掌灯时分,光线模糊,街上行人很少,均行色匆匆,无暇注意那个黑影。
黑影蹦纵蹿跃,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北面的一个乱坟冈。
秋风肃杀,黑影在一个低矮的墓冢前止住了脚步。
"你终于来了!"
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墓冢后面不远处飘来。
"来又怎样?不来又怎样?"
黑影眼射寒光,手按剑柄。
雪青色的剑柄上,镌刻着三个暗红色的字:枣阳剑
字深嵌其中,苍劲挺拔,旁边锈迹隐约可见。
"夹饼何时出?"
墓冢后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热气合拢时。"
黑影缓缓答道,剑眉高耸,脸罩寒霜。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
一个大汉忽地跳到黑影面前,双手叉腰。
只见这个大汉,头戴缠鬃大帽,项上挂一串拇指大的数珠,虎纹披风,手绰天狼刀。上下打量着黑影,"我说枣阳使者,你可以露真容了。"
黑影听罢,收回按住剑柄的右手,在脸上轻轻一拂,原本只露二只眼的他,随着脸上黑纱的掀开,露出了一张俊朗的圆脸。
此人是谁?
乃大宋枣阳守将赵观的嫡弟赵林!
赵林是奉大宋京湖制置使赵方之命,前往钟离,与蒙国使者会晤,商讨宋蒙联盟之事。
那个大汉是蒙国使者,叫葛不罕,奉蒙国元帅木华黎之命,到钟离乱坟冈与宋使接头。
毫无疑问,刚才的对诗就是暗号。
葛不罕粗声道:"披灵珠带来了吗?"
赵林冷然相对:"你们蒙国的弹灵珠呢?"
披灵珠?弹灵珠?
这是什么东东?
说来话长,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为加强统治,搞了个杯酒释兵权。君臣分手前,赵匡胤特召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三人进入密室,把三颗仙珠分别赐给了这三人。
披灵珠,晶莹剔透,通体发红,其光在黑夜里可照亮一间很大的房间。握在手里,可驱鬼避邪,逢凶化吉。此珠赵匡胤给了石守信。
镇灵珠,表面刻龙,通体发黄,其光直射斗牛。战阵之上如有此珠,能卷起飓风,威力无穷。此珠赵匡胤给了高怀德。
弹灵珠,小巧玲珑,通体发蓝,其光幽长,能在情势不利时隐遁真身,安全撤退。此珠赵匡胤给了王审琦。
这三颗仙珠相传为麻衣道士炼制,传给了道行最深的徒弟陈抟。陈抟为了大宋国的长治久安,秘密入宫,送给了赵匡胤。
临走前,陈抟反复强调,如合在一起,念动咒语,可产生极其恐怖的力量,能摧毁世间一切的东西。因此,三珠合一的咒语不能传给赵匡胤。
赵匡胤之所以把仙珠赐给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其间大有深意。
一则表示自己对昔日部下的信任,让他们安享富贵,二则防止自己子孙骄奢淫逸,不修国政。如果发生这种情况,赵匡胤嘱付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可让他们三家的后人带珠闯宫,持珠教训朝堂君臣!
后来发生了靖康之变,赵构泥马渡江。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的后人聚集金陵,同时亮出三珠,逼退了追杀的金兵。
不少金兵被镇灵珠发出的飓风卷入大江,一命呜呼。
再后来呀,因为赵构昏庸无比,竟听信奸臣秦桧之言,杀害抗金名将岳飞,天怒人怨。大宋国灾情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的后人手持仙珠,闯进临安城,大殿之上,把赵构的皇冠也吹了下来,奸臣秦桧被仙珠逼到一个角落里。
赵构无法脱身,只得答应治秦桧的罪。
因为有赵匡胤遗训,赵构只能放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的后人回去,还赏赐了不少皇家之物。
但天有不测风云,宋孝宗赵昚即位期间,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的后人在临安聚集,商议带珠闯宫,要求赵昚下诏北伐,收复中原!
但就在闯宫前的一天深夜,三颗仙珠被盗!
此后,三颗仙珠流落民间。
如今,披灵珠在大宋境内,弹灵珠在蒙国境内,镇灵珠不知所踪。
这次宋蒙密使会晤,事先有约定,要亮出各自的仙珠,以示结盟诚意。
大宋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求奉中教出面相助,方在一个渔夫手里找到了披灵珠;蒙国方面动用逐草教全部力量,找到了弹灵珠。
葛不罕摊开手掌,亮出了弹灵珠!
蓝光幽幽,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轮回。
赵林五指抓着披灵珠,举过头顶。
红光闪闪,显示出大宋国的无穷生机。
赵林、葛不罕同时进前一步,仙珠前推,碰在了一起。
奇怪的是,此二珠一经磕击,竟然奏起了美妙的音乐!
广陵散!
琴声悠悠,叹惋深深,家国之念,系于荒野。
赵林、葛不罕不再说话,静静聆听着这天籁之音。
过了好久,赵林凛然道:"你这次前来,带来了金国什么消息?"
葛不罕注视着赵林,语声低沉,"大蒙军这些年多次出击,占领了金国不少地方。前不久,铁木真封木华黎为太师、国王,全权统率蒙国不少精锐兵马,攻伐金国。为早日灭金,木太师愿与宋国缔结盟约,共同伐金。灭金后,平分土地财物。"
赵林听了,不露声色,纹丝不动。
"怎么?嫌这条件不够?"
葛不罕脸有愠色。
"这消息对大宋国没有多少用处,我想知道的是,金国主力部队目前状态。你如告之,大宋再考虑与蒙国联盟之事。"
"你,你一个宋国使者,竟想探问大蒙军事机密,办不到!"
"好吧,既然你不想告之,那我代表大宋宣布,此次宋蒙联盟告吹!"
赵林说罢,轻轻吹了一个口哨,一个急转身,向外走去。
葛不罕岂能受此窝囊气,忽地拔出天狼刀,跳到赵林面前,吼道:"你不想活了?!"
此时皓月东升,泛着寒光,天地成了银白世界。
天狼刀的刀口边,一条灰狼张牙舞爪,瞪着赵林。
霎的一声,枣阳剑出鞘。
那手速,快得葛不罕来不及眨眼!
别看赵林长得微胖,有副憨态,那出剑的水平,可不是凡夫所及。
明显经过刻苦训练!
"怎么了?是不是想陪爷玩二手?"
赵林揶揄着,挑逗着。
"爷的手痒着呢!"
赵林突然暴叫。
"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既然不愿联盟,那就是敌人,看刀!"葛不罕抡起天狼刀,向赵林砍去。
赵林嘴角上翘,明显带着讥色,不但不后退,反而进前一步,枣阳剑硬生生迎了上去。
刀剑相磕,铮然有声。电光火石间,葛不罕心里不由得一凛!
他想不到宋使勇气惊人,敢代表宋国;出手快捷,非高手难为。
枣阳剑突然变招!
剑裹风声,剑花朵朵,径奔葛不罕下三路。
葛不罕被剑光逼得连连后退。
那把枣阳剑不是寻常兵器,原是周王朝时唐国君主所用。春秋时,唐国被楚国所灭,此剑下落不明。后来京湖制置使赵方巡查枣阳时,其部下在一座破庙的地下室里偶然发现!
枣阳剑尽管沉睡了千年,依然寒光逼人,削铁如泥。
此剑在手,可降妖除魔,威力倍增!
赵林兄妹三人,父母是赵方麾下的将领,在抗金战场上双双阵亡。那时,赵林只有六岁,赵方收养了他们,视为己出,悉心培养。成年后,兄妹仨弓马娴熟,文武双全。
因为赵林能力出众,赵方十分欣赏,把枣阳剑送给了他。
有了枣阳剑,赵林如虎添翼,仗剑江湖行,爱管不平事。
赵林不喜欢过拘束生活,在军营里呆不住。赵方知人善任,在皇上赵扩面前举荐了他,让赵林当上了大宋的使者。
这个使者的身份并不公开,而是一个密使。
权力可大着呢。
能秘密调查从江淮到京湖、川陕的所有前线将领,汇报军情,与敌方高层人士会晤,订立各种盟约。甚至能钻到民间武装队伍里,连横合纵,呼风唤雨。
这么多活,赵林一人绝对扛不下。
赵林手下有一支上百人组成的精干队伍,个个百里挑一,武艺高强,蹿房越脊,如履平地。诛杀叛贼,易如反掌。深入敌方腹地,如到自己家里一般。
这支暗杀队伍有一个令人心悸的名字:大宋扫魔队!!!
赵林理所当然地成了大宋扫魔队的队长。
葛不罕也不是寻常人物,此人深得木华黎的信任,一把天狼刀,打遍蒙国,鲜逢敌手,是草原雄鹰,是铁血男儿。
别看葛不罕人高马大,有水牛般的气力,但脑子绝对不简单。他心细如发,智谋出众,能言善辩,是个不世出的奇才。
此次木华黎派遣葛不罕为使,与大宋使者秘密会晤,是为了实现成吉思汗的宏伟战略,联宋灭金!
为了征服世界,大蒙必须除掉金国这个心腹之患。
木华黎深知,宋金有世仇,当年靖康之乱,徽钦二帝被掳,老死五国城,成了大宋军民心里永远的痛!
奇耻大辱也!
因为此前,从来没有一个汉族皇帝被异族掳归!
为了绝密起见,此次宋蒙双方商定:各派一个使者,不带一个仆从!
这才有了赵林与葛不罕坟前对决一幕。
一股股杀气弥漫开来,瞬间铺满了乱坟冈。
皎洁的月色下,竟有你死我活的较量。
为了各自的国家,甘洒热血写春秋!
转眼间,大战了一百多个回合。
枣阳剑似冲天之龙,飞速盘旋,在葛不罕头上绕来绕去,剑剑不离葛不罕脑瓜子。
天狼刀如下山猛虎,大开大合,在赵林身边转来转去,时时寻找着破门的机会。
他俩显然玩真格了!
衣袂飘飘,吼声如雷,英雄气势,天地动容!
哗!哗!哗!
刀剑之力,竟然震得旁边的小河水翻腾起来,洒到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