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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人类是无法这样拿手臂圈住魂体的。
不是人类,自然就是非人类。
惊悟之后,我连忙用力扯开这双如绳子般柔软的鬼臂,连滚带爬翻身下床跌落到地就往门的方向爬。
记忆里地板上铺有厚实的地毯,然而现在手所撑之处绝对不是舒适柔软的织物。
潮湿还带着一种泥泞的粘稠感,这触感很惊悚!
我噌噌噌地疾爬出去好几米,黑暗中看不清门在哪里,只觉得这房间本不该这么大,爬了这么久应是早已碰触到了墙。
然而并没有,四周似乎已化成一片空旷,细微动静都带着匪夷所思的回声。
“九倾……”未等再次叫出声,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上了嘴。
“在呢,莫急。”南城九倾悄然咬耳。
“床上有东西,不是人!它还恶心地抱我的腰!!”我连忙告状。
“嗯,知道。”南城九倾低低哼笑。
我怒,哪有“为夫”听见老婆被外鬼揩了油还笑得这么开心的?!
“唉唉,别生气,你且看看嘛。”他可疑地偷笑过后,几团碧绿的火幽然出现在眼前。
幽光之下只能看见他精致的手指头。绿火的光慢慢变大,由碧荧化为惨白,很快照彻视线可触的范围。
南城九倾微笑着坐在我的身后,一手护在腰际,一手小心地伸前。
绿火终于燃成一团,脱离他的指尖向空中袅袅升起,周围阴森的景致徐徐在视线内展开。
妈吖,哪还在一幢光鲜亮丽的豪宅内,这里根本就是一大片坟场加尸场!!
真正的尸骸满地坟包遍野,比顾老鬼那塞满美女鬼壳的魇域要气派多了,不过比起耄将那货还差点。
空气中充斥着香烛焚烧的焦气,熏得我鸡皮疙瘩一阵阵狂刷。
“这是怎么回事?!”
看向刚才睡觉的地方,并不存在什么被褥柔软的雕花大床,而是端正地摆着一只烂开了棺盖的巨大棺材。
“我、我我特么刚才是睡在那里面?”我抖着手指,颤声问南城九倾。
王八鬼蛋只笑不语,还安慰我:“没事,反正不过是睡一觉,别想太多。”
卧槽,怪不得之前这王八鬼蛋清心寡欲地要席地而睡!再说了,你一个鬼干嘛要嫌弃睡棺材?!这不科学!
给他使过全套挠脸撕嘴的柳氏家法后,我气哼哼地爬起身来,举目四望不由惊叹。
“这才是缺卦楼盘的真相?”
南城九倾好不容易把脸上的条条抓痕给抚平,怀着一腔被教训后的温顺,积极予以解答。
“夫人英明。白天看到的只是‘阴棺幻墟’,布阵者挺厉害,连为夫也一时没察觉。”
阴棺幻墟?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可我到现在还没整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阴棺幻墟并非鬼魇也不是臆造。它是人类用阵局摆出来的幻境,必须依托原形存在。如果原形没了就必得消失。如果原形有变,它也如实反映。”南城九倾很有眼色地加以名词说明。
这样一说,我就霍然明白:“所以林导和白越在永宁墓园里找到的‘南城大宅’,只是三坟河滩上的一个镜像神马的?”
“夫人越来越聪明,为夫好喜欢。”南城九倾扔完糖衣炮弹,黏乎乎地贴过来,还厚颜无耻的炫耀:“那里的阴棺幻墟还是为夫亲自布局,白家小子被糊弄了好久才发现是幻墟,为夫是不是比他强?”
嘚瑟你个鬼啊!
我黑线,坚定地推开他又准备污染煤瓜小嘴的无耻行为。
“啊啊啊!这里好黑啊,怎么没人来救我啊啊!!冥主大人?妙妙?小花花?你们在哪里啊?!”
杨纪及时地又发出连串惊叫,听方位好像在地下?啧,没用的老蛇怪!
南城九倾抚额,只能拉着我往尖叫传来之处寻去,转了好久终于在一块被扒开的墓穴之下,找到陷在破烂寿被殓衣里爬不出来的老蛇怪,好不容易把他给拉上地面。
这家伙稍定下心,又直接扒上南城九倾的背。
“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要乘我睡着之际拖到这里来?!小花花呢?你们把小花花丢哪里去了?!”
唉,要不是知道打不过一条五六米之长的巨蛇,这会儿好想用一个雷神锤劈焦他。
不过话说回来,花苓到底回来了没有?时间这么久,不会是掉沟里去了吧?
“一直没见到花兽兽?”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杨纪无辜地摇头:“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坟堆里,身下还垫着厚厚一层死人骨头呢!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
我也想问啊,可惜看上去南城九倾也不知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真是一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忘了问这句的懒蛇。
“走!”
南城九倾四下远眺,坚定地吐了一个字。
他指尖的光在渐弱,怕是不久就要熄。而在这茫茫无际的坟堆里摸瞎乱走,多半不会遇到什么好事情。
我表示抗议:“不行,这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在黑暗里乱走太危险。这里不会只有我们这几个,肯定还有其他鬼东西。”
南城九倾这只霸道大鬼根本不懂什么叫民主,愣是忽略了我这份绝对合理的抗议,转头问杨纪:“现在何时?”
“亥时将至。”杨纪利索地掐指一算。
这技能还真便利,连掏手机看时间的时间都省了。
“不走可能更麻烦。”南城九倾指向当头绒幕般沉闷的天空,“待到亥时,这里会变天。”
考虑到他是个众览三界的大鬼,总比我和杨纪俩小白要懂门道,听他的应该不会有错。
杨纪这个狗腿蛇自然更没异议,急急忙忙地和我一起跟在南城九倾的身后,一步一惊心地往某个方向行去。
南城九倾应该并没有什么目的地,走走停停地以看天为依据,前行得很是磨蹭。
这架势让我想起误入不生不死城的那会儿,他挟住我赶在那堆奇形怪状的不生不死俑前面飞掠而奔,现在回想起还觉得好兴奋。
哼,要不是身边有一条老蛇怪在,以南城九倾的身份,哪能有耐性跟着我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踯躅在这片泥泞里。
我嫌弃地瞥了一眼杨纪。
这家伙很灵敏,立即不爽地冲我嚷:“干嘛丢我白眼?”
我黑线,然后惊觉:“你看得见?”
要知道南城九倾早已熄了指尖火,这会儿我们几个像在深洞里乱爬的鼠类,眼前墨黑如瞎。
老蛇怪得意地咂巴一下嘴:“一看就是生物没学好的渣!蛇是能夜视的,懂不懂……喂,你够了,本蛇能清楚地看到你脸上恶毒的嫌弃。”
我默默地抚平脸皮,木无表情地指向脚下:“那你说说我腿脚上有什么,为啥总觉得咯得慌?”
“也没什么,就是有具骷髅婴抱着你的腿罢了。”他不怀好意地哼唧。
纳尼?!我立马原地蹦来蹦去像只被烧了毛的老鼠,拼命甩腿哼哼哈嘿。
“哈哈哈哈!”老蛇怪像只吸了笑气的王八,嘴都快咧炸了。
我闻声朝他狠狠劈去最后一腿,果然正中一绵软如肉身的厚实物体。
“姑娘我看不见还不能听声音吗?受死吧,老蛇怪!”
杨纪随即轻声“咦”了一下。
未等我大喜,猛然发现自己的脚收不回来,像陷在一坨黏性十足的橡皮泥里,怎么拔不出?!
“杨纪你放开!”我暴怒大吼。
杨纪却颤着声,惊恐地轻叫:“柳、柳妙,别乱动!你踢到不是我……”
前面独行的南城九倾似乎已听到我俩的动静,噌地一下滑行过来。
闻到他身上的腥甜水香后,更厉害的呛鼻腐臭扑面袭来。
眼前蓦然红光密布,天地间像是涌起万丈血海,让人心头大慌。一轮大到占满半边天的圆月毫无征兆地从某个方向的地平线上升起,攀升没几秒竟已高悬在头顶。
据说有一种心理病叫“巨物恐惧症”。很多人无法直面巨大的物体,譬如掀高几十米的海浪、游过船底的鲸、压迫在视线里的山脉和密布天上的乌云层等等,会产生一种窒息般的恐惧感。
而现在,我想自己大概患上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毛病。
面对当头顶这轮无法丈量出尺寸的血月,想尖叫疯跑想找个安全的怀抱钻进去的极致恐惧揪紧在心头。
更恐怖的却是踹出去的方向,一个黑发掩面朽如枯骨却腹大像怀了几胞胎的古怪女子,正将我的脚紧抱在怀里。
而我的脚底板正中她涌动着虫蛆的腐腹,绵软弹性的怪异触感带着虫爬的酥痒,黏腻地萦绕在皮肤上。
“妈啊啊啊啊!”
头皮一炸,我直接跌下地去。而地上正铺着厚厚一层稠浓的血肉浆汁,散发浓郁的腥臭。
本是观月静伏的南城九倾霎间飞掠过来,伸手将我捞回怀里,然后朝腐尸女鬼弹指一挥,她即被飞弹出去,远远地跌摔在一堆不知道本是什么东西的腐浆里。
借红月逼人的光辉,这块修罗场的一切终于能清晰入目。
地狱十八层大概开辟新业务,可这次的创新未免太恶心,不知可以去哪里去打个差评。
天地间的层层坟包尽数不见,远近全是尸山血海,密密匝匝的一堆堆和一洼洼。
有无数明显不是人的“人”,正摇摇晃晃地从四处朝我们这里赶过来,它们悄无声息而且行走艰难,但明显没怀什么善意。
怨懑的戾气充斥这方诡魅的天地,血月散发的红晕在弥天席地的阴寒戾气里,袅袅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