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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事,显然不能让眼前这半只用凌厉眼神瞅住我的美人头知道。
她的目光里充满探究,看来并不自信我会听话。
我努力强压下在脑海里翻滚的一幕幕血海涛天,硬是在脸上撑出一无所知的茫然。考验演技的时间到了,我从来没有感谢过自己选的“演员”这一个职业。
人在强烈的危机感之下,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
我“茫然”得自己都快信了。
丌官素菁冷眼瞅我半晌,似乎被我华丽的“演技”给迷惑到了。没能从我脸上看出太多的情绪,既不惊讶也不悲伤,甚至对她的话连一点显而易见的情绪都没有显露出来。
“你不信?”她自然而然地得出这个结论。
我将卟嗵的激烈心跳按平稳了,淡定地摇头:“信不信对我来说重要吗?百年前就算和你是‘两魂共一体’或说我只是你的一部分,但百年后我已轮回成真正的大活人。如果不遇到南城九倾,你们这些破事与我柳妙有什么关系?另外你错了,我活到十九岁时一直是位三魂俱全的大活人,跟你这个鬼东西有着本质的区别,不信你可以找南城九倾问清楚。”
这一席话,让丌官素菁睇我的眼神阴冷了不止十分,能将我的脸皮冻成冰碴。
但自觉说的是实话,我没什么可心虚的。
“丌官小姐,我柳妙真的与你并无关系,不管你想让我做什么,恕难奉陪。”我得意地再次向她强调这点,近乎于挑衅。
她突然冷笑开:“若你身上没有我的魂息,你觉得南城九倾可否会有倾慕于你的想法?”
这句话无可反驳,扎得我的心脏一阵阵地疼痛难忍。
“也许是没有。不过与南城九倾之间交往这么久,始终未曾在他的嘴里听到你的信息。我感觉,九倾都不屑与我提起你,所以我并不觉得你的存在能否妨碍他与我的交往。”我知道自己现在强行嘴硬,但这话驳她也不算完全没道理。
“所以我也并不觉得南城九倾有多倾慕于你,以致于百年后要去寻出你的一小缕阴魂来谈恋爱。他是鬼,你也是鬼,他直接找你来一场鬼鬼恋岂不是更方便?”
老实说,这是唯一给我底气的疑问了。
丌官素菁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把我的心脏捅出来看个究竟。
“天这么晚了,丌官小姐,求你还是送我出鬼障吧。把我困在这里一点意义都没有,你觉得在一个虚幻的鬼障里,我能做出什么能帮你改变历史的事情呢,这不是搞笑嘛。”我很实事求是地劝她,“别说让我杀南城九倾了,就算是你让我杀只蚂蚁我都不会动手,明白了吧?”
“这个,恐怕由不得你。”丌官素菁对我的挑衅也是免疫力奇高,听我一大堆说到现在,她好像没怎么动怒,似乎我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想想也是,本是她的一部分,我的性情如何恐怕她早就了如指掌。
这样一想,不由真的茫然了。
“柳妙,没有我的同意,你无法脱离这个鬼障,乖乖听话与你与我都有益处。”丌官素菁似乎不愿飘在这里跟我说废话了。
“有一件事,你得听明白了。”她举目四眺,笑得更为诡异了,“你身处鬼障之境这事并不假,但南城墓道上的鬼障当初是借助缚灵兽魂的神力而设。你知道缚灵兽魂管的是什么吗?它可重置时间罅隙,倒溯时光的神力。所以你现在身处此时此地,亦是半真半幻。”
我顿时毛骨悚然了:“你是说……”
她上下晃了晃脑袋,淡然而语:“你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会影响历史进程。”
我懵傻,喃喃而问:“那么,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无耻地扭过脸:“你猜。”
靠,好想操起一根棒球棍将这半只破头来个爽歪歪的全垒打。
“走吧,你的时间不多了,我亲爱的柳妙。”她叹息,又笑。
我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她在这个百年后的破烂封门村里晃。她始终在我面前半米处悬浮,发出幽幽白光,正好能照亮前方两三平方米的空间。
祈祷这半夜三更的,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跑到命案现场来围观一个披头散发的傻姑娘和半只人头的“逛公园”。
这已经不是会不会被吓出心脏病的范畴了,绝逼是当场吓成蛇精病的节奏啊!
“对了,不是说我是你阴魂的一部分吗?那为什么要说‘两魂共一体’,这个说不通啊?”沉默了一会儿,我又琢磨出疑点,决定乘人头的心情好像并不坏的档口,问了再说。
丌官素菁并不马上回答,她似乎也在纠结怎么解释,柳眉微皱眸光低垂。
不得不说,残破成这样还能显出些美貌的人头不多见啊,所以我对自己所说南城九倾对她并不倾慕的事一点也不自信。
有时男人在你面前对另外一个女人避而不谈,大多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而可能是太在乎了……
越想越心塞,我正想给她找点堵时。
“一般活人身上有三魂,而我天生只有两魂,”丌官素菁却幽幽地开了口,“这两魂并非是天魂地魂或命魂中的两项,而都是命魂。”
我一愣,也不由得皱了眉。三魂天生不全,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她所说的跟我现在情况一致,现在也只有命魂傍身。
“最奇怪的是,这两个命魂的属性相异,一阴一阳如同八卦的黑白两尾鱼,性格迥异,有时会让我如同精神分裂般的疯癫。”她继续冷静地说着,一边将我带进一条植丛杂乱的小小泥径。
看了下周围似曾相识的景观,直觉她似乎是在将我往南城祠堂的方向带。
也好,正想找到南城祠堂呢,如果南城六坤也在这里就好了。
“如此命格非常奇特,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天生具有非同寻常的通灵能力。而我们丌官一族千年来就是研修各种玄法的方术世家,我的出身一度让族人都非常骄傲。”
“骄傲?”有点难以明白这样的脑回路,生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娃有什么可骄傲的?
她转过脸,略带鄙夷地瞥我一眼。
“千年之中仅生出一个能直接通灵,并能轻松驾驭深奥的玄法符咒的血脉,对于方术之家来说不啻于千年研修有了最强的继承者,而对于寄于南城世家之下的丌官族人来说,等于有了脱离南城家控制的底气,怎么会不感到欣慰?”
这话,却让我听得心寒了。
“所以,一直以控制九姓十八氏为生的南城家,绝不会容你真正地强大起来?”
她再次转过脸,这次给我来了个赞赏的微微一笑,而我……突然问不下去了。
“在我成年之前,南城家突然收养了一位阴品设计的天才,让她开始设计一些极其阴毒的阴品,用来为返尘卦寻找强劲的阴灵动力源。”丌官素菁平静无波地继续往下说。
“那位天才是十檀?”我愣愣地插嘴。
“原来你还知道南城十檀啊?”丌官素菁略显惊讶地回一句,语气也怪异。
说实话,我不想提起十檀那个恋哥小变态,但交流过这么几句,让我有些明了一些事,譬如南城九倾为什么指着丌官素菁的玉雕与我说是“十檀”。
恐怕这是一种赎罪的另类表达方式吧,南城九倾的愧疚对象可能不只是南城十檀。
“南城家用十檀来对付你的强大?”
“也不算,但他们知道十檀会想出善加利用我力量的方式。”丌官素菁的声音越来越冷。
我紧咬嘴唇,其实已能猜出下面的阴暗剧情了,不继续去揭她的旧伤是个好主意。
南城家主收养孤苦无依的十檀,以将她纳为南城姓氏的方式将一个孤女养得这么娇贵,自然不是让她白吃白喝当大小姐的。于是南城十檀被利用得淋漓尽致,她在南城家资源丰富的环境下,创造出了一些狠毒无比的阴品用于给返尘封寻找动力源,甚至她造出的一件冥喜嫁衣就用在了丌官素菁的身上。
“其实,我早就知道丌官一族就算有了我,那又如何,南城家根深叶茂连乱世军阀都难以奈何。”丌官素菁轻叹,“所以及笄过后,我动用了族中禁忌的分魂术,将自己的一条命魂剥离出躯体,封于祭魂罐中,以备离世后重生为人。”
说完这话,她又转头看我,眼神没了凌厉,倒有些功告而成的柔软喜悦。
可看着她这般恐怖的模样,我一点也不喜悦,一种“我到底该是谁”的茫然缓缓涌升。
“到了,进去完成你当初未能完成的事,你就可脱离鬼障。”
随着丌官素菁的轻轻一句,我不由抬头看向前面不远处的恢宏建筑物。
果然又是这里,跟缚灵兽魂让我在时间罅隙里所见过的一模一样。门口左侧的雕像上依旧裂开了好几条的纹缝,它们撕破了这尊不知名神灵的脸,亵渎了它庄严的宝相。
记得好像是自己用一柄叫“幽刹钩镰”的武器给镐碎的。扬起武器的爽快力量感仿佛还汹涌在身体内,一看见这尊残破的雕像,我猛然想起了许多情景。
尤其是缚灵兽魂带给我进入过的那一幕幕。我还能清楚地记得一具具焦骨从焚毁的棺木残骸中挣扎破出,竭尽所能地伸长油脂淋漓,血肉黏连的手臂,向站在圆台的蓑衣客发出尖锐的痛苦嘶鸣。
而我、我、我是挥起幽刹钩镰斩杀……哦不对,那绝不可能是我!
“丌官素,”我忍不住地颤抖起了声音,浑身血液一寸寸地冰凉下去,“是……是你用‘幽刹钩镰’斩杀了南城家的人,是不是?你就是九倾一直在寻找的凶手!”
“你并非在及笄后才动用的分魂术,你、你你是在杀了他们后,才动用的分魂术!”
蓦然顿悟缚灵兽魂为什么会把我带到那一幕幕时间罅隙里去。
因为我即是丌官素菁,所以我……即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