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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柳烟华就有些后悔了。
身为男人,是谁都不愿意听到这么打击自尊心的话。
可是等了半响,仍是不见旁边男人有半点响动,甚至呼吸都没有变,但柳烟华却是知道那双眼正直直地盯着她,似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她的身体里。
等了很久,久到柳烟华几度以为自己都睡着了,一只手伸过来,重新将她环在怀里,带着几分狠劲。
“睡吧。”男子的声音无异样,但柳烟华却闻到一股压抑的味道。
伏在他的怀里,闭上眼,假装感觉不到他的视线。若是别的男人,必会有所反应,但叶溟这个特列却是压抑着不发,更是让柳烟华觉得瘆人。
待柳烟华睡过去。
叶溟压抑的一口气也松下,拥着人,也跟着闭过眼。
待旁边的人睡下,刚刚那个闭眼的女子却是慢慢睁开乌黑的眼珠。在黑暗里,静静地描绘着男人的轮廓。
乌黑的眼突地闪过一道暗芒,凌厉。
一夜无眠。
柳烟华闭着,晨时,身边的人轻声起床,末了还温柔地替她捋去额发,替她掖好被子,才稍声而出。她能清晰的感知到他所有动作,却不知为何,却不敢睁眼与他面对面。
待叶溟走后,柳烟华才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复杂。
过了良久,门传来一声“嘎吱!”
绿柳等人悄声入了门,见柳烟华静静躺在床上,似睡着了。可当她们走近一探,才惊觉柳烟华正睁着乌黑的眼珠子盯着帐顶。
绿柳一慌,急忙靠近,“夫人,夫人……”
听着旁边的人急唤,柳烟华缓缓地转过头来,见是众婢,无声坐起身。
“夫人?”绿珠拿了温毛巾走来,见得柳烟华这般模样,忧虑再唤了一句。
张妈妈领着两个丫鬟,给柳烟华收实屋子。
“小乔呢?”环视屋子一周,未见小乔,便问一旁垂首的春柔。
春柔忙踏前一步,道:“小乔从昨夜起便一直跪在门外,夫人可是想唤她进屋受训?”
柳烟华穿了鞋,下床,闻得春柔的话,转过头,“谁说我要训她了?”
“咦?”春柔一愣,小乔做出了那等事,夫人难道不是要训人,要放人不成?春柔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果然还是那个善良的大小姐,但接下来,春柔才明白什么柳烟华这话中的意思。
“夫人这是原谅了小乔?”张妈妈正叠着被,突听得柳烟华这般淡然的话,以为夫人是想要放过那犯错的小乔。
昨夜也幸得大人将夫人及时送回静昕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怪得那小乔多嘴,管不住自己。
“送出相府吧。”柳烟华走到水盆前,自己洗了脸,漱口。
“呃?”一屋子的奴仆都不由抬头,望着那纤瘦的背影,竟觉得有些恍惚。
到底还是听出了丝不同,从外头回来后,夫人似乎也变了些。
但没有人敢对柳烟华这一做法有任何意议,毕竟对于小乔来说,已算是处罚过轻了。若是交到了大人那边,只怕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但小乔被赶出府,往后只怕也不会好过。
屋中气氛沉了沉,绿柳良久才应了一声,走出。
不久便传来小乔哭喊求饶声,被相府赶出,只怕再无人敢轻易用她,如此就是让她生不如死啊。
听着外边的哭饶声,柳烟华不动声色地束下最后一次衣带。
柳烟华做得一切准备,迎着微凉的晨风,向着梅花楼前去。既然回来了,也不必再装病了,有沈竂那个神医做榥子,也不怕他人怀疑。
处理了院子里的小乔,静昕阁倒显得有些沉闷了起来。
走过小翠楼,正巧得柳月清整衣而出,两人相撞而遇。
柳月清极是扬着一抹淡淡笑容,清声唤了一句,“大姐姐!”
柳烟华却是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点头了一下头。
见得柳烟华神色淡淡,未回自己的话,柳月清“宽容”的没有去计较这些,“大姐姐刚刚又大病了一场,天气又转了凉,大姐姐怎地出来吹风?老夫人那边自是理解大姐姐的,姐姐若是受不住,且回了静昕阁,莫再让他人忧心……”
柳烟华抬眸静静看了柳月清半响,缓缓道:“六妹妹何以这般对姐姐?”
“什么?”柳月清笑容微僵在脸上,有些反应不过来柳烟华何出此言。
“小乔入了你的小翠楼,六妹妹却何以联合着小乔陷害姐姐?六妹妹是何居心?竟是如此恨着姐姐吗?”柳烟华乌黑的眼睛直直望着柳月清,抬步靠前两步。
望着柳烟华对自己失望,又伤透心的眼神,柳月清慌了,“大姐姐,妹妹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是小乔说姐姐不在府中,失踪了,我一时情急,又寻不着姐夫,只有求救于老夫人,那知是小乔那小贱种骗了妹妹。妹妹一切都是关心则乱,受了他人利用。还望大姐姐明查,妹妹绝无陷害姐姐的心思……”
柳月清急得眼泪涔涔,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噤若寒蝉地颤抖着身子,楚楚可怜,看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柳烟华暗暗皱眉,然后上前一步,扶起半跪下来的她,似无力道:“妹妹过府也有些日子了,明日姐姐便差人将你送回柳王府。”
“大姐姐……”柳月清抬起泪汪汪的大眼,颤抖着唇,好似柳烟华欺负了她。
“好了,莫哭了,没得让外人看了说姐姐欺负妹妹呢。等回了王府,你也能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我这里不需要人陪,有夫君在就可。”柳烟华微微一笑,从旁接过冬青的帕子,温柔地替柳月清拭泪。
柳月清听到要将自己送出府,脸色早已惨白,自入了相府,赵姨娘那边早就在外边喧传出她要做叶溟的妾室。
如今人人都晓得她柳月清是入相府做妾的,若这个时候被送回柳王府,让她如何做人?
“大姐姐……妹妹想一直陪在姐姐身侧,在王府里,妹妹从未有像姐姐这般亲近的姐妹,如今好不容易盼得姐姐这般的人,姐姐怎能要将妹妹往外推去?”柳月清急得抽泣而出。
听得女人的哭声,柳烟华皱眉四顾而望,见行行走走的仆人都不由停下身姿偷偷往这边看过来。
见此情况,柳烟华更加皱眉,“妹妹这是说的是哪里话?快快起来,让人见了,成何体统?且随我一道去与母亲请了安,这事,推后些再议!这一次你也莫再争了,夫君也是有意将你送回,免得拖久了,对你名声不好。……好了,莫再皱着脸皮儿了,相府与王府不如何远,我们姐妹了不愁没有机会见面……”柳烟华不等柳月清再摆可怜模样,似取笑般断了她的后话,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严然的好姐姐形像。
柳月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脸色已然接近了铁青,昨夜叶溟说要将她送回时,老夫人明显没有任何的意议,如此说来,老夫人经过昨夜的那件事,是对她有所改观了,似对她讨厌了起来。
柳烟华说得好听,说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可他们却是不知,如今将她送回府,才是真的对她的名声有损。
入了相府被送出来的姨娘,往后谁还敢要?她还如何过活?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想到此处,柳月清的脸色更是铁青,唇几欲要咬破了去。
不行,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被送出了相府。
下了死心,柳月清沉重地垂着头,含泪跟着柳烟华一道儿向着梅花楼而去,那一前一后模样,倒显得妹妹爱粘着姐姐,不愿离去。
听着话的叶溟突然搁下手中的折子,沉吟了片刻,对面前的络欢道:“去准备马车,今日就将柳府六小姐送回府。”
络欢一听,微微一愣,抬头,“大人,这事,是不是该交给夫人去处理?”毕竟夫人未有意提示什么。
“她不会。”叶溟轻轻闭上眼,似有些沉痛,再度开口时,竟有些哑,“她不会的,不会为了我而争。”
所以这才是他们最可悲的地方,许是母亲与她说过了些什么,才令得她有异样,甚至他感觉到他们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先前。
亦或是,在她失踪的一天一夜里遇上了些什么。人回来后,他什么也没有问,更没有刻意去派人去查。
但是状元小庄园处那件事倒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而当时他在看到柳烟华奋力奔行时,所见的,就是状元公的衣物。
很多疑惑生在他的脑壳里,可是他就是不愿去追究根底,有些东西他是怕知道的,特别是有关于柳烟华,那怕是一丁点,他都害怕去接触。
“大人。”络欢无奈不已。
这两人之间,有些什么,大可摆大明面上说清楚。可两人似乎都有所顾忌,不敢坦诚相对,特别是叶溟。
明明很想说,却始终有所顾虑,不敢面对。
三皇子归期越是近临,络欢发现叶溟害怕了。
“大人,王府那边似乎已将六小姐看作是您的妾,如今这般唐突送回,只怕……又该生事了。”柳王府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明着将女儿送进府,你叶溟却转身将人送回,这不是摆明着要挑起柳王府的怒火吗?
“告诉柳王爷,他的女儿,本相只要烟华。”叶溟大手一挥,不再多做任何的言语,甚至是没有再看络欢一眼。
络欢看了看他几眼,应下,退出门。
待人退出,屋内只余他一人,放下手中的折子,又是猛地一阵闷咳。靠倒在椅上,无力闭眼。
那个人快回来了,烟华……你,是否也期待着?
座上的连氏看着两人相挟而进,待两人请过安了,连氏这才拿眼上下瞧了几回柳烟华,然后是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
“烟华既是大病,溟儿那边已经早早来告知于我,你也不必再前来请安,好好的大静昕阁里养病。再出来惹得一身毛病,溟儿可又得心急了,居时又怪得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讲情理。”连氏放下手中茶具,依旧是不冷不淡的语气。
柳烟华微微一笑抬起头,“儿媳的病来得猛也是去得快,是夫君太过小心了些,病人是该多出来走走呼吸一些新空气,才能将病气彻除。”
“哦?竟有这理儿,我倒是头一回听得。”连氏似奇道了一句。
柳烟华自是知道连氏不信自己的话,或许仍是怀疑自己真的如柳月清所报的那样,失踪了一天一夜。
柳烟华也不与她绕在这个上面,只是点点头,眼神微转,这一回柳烟华倒是注意到了,连氏根本就没有再多看柳月清一眼,甚至是不像前段时日那般热切,亲密。
“母亲,六妹妹也在府上呆了些时日,今日过来正巧着与母亲知会一声,明日派人将六妹妹送回府,怕是久呆相府,惹人误会。还望母亲能将六妹妹先放回,您往后若是不嫌弃,儿媳可以日夜前来陪伴!”柳烟华将自己的目的说了一说。
连氏抬了台眼皮,在两姐妹身上来回看了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柳月清死死地咬着牙,在任何时候,她半点胜算都没有,这些人摆着一张不知道外边的传闻的脸,却说着不想误她名节的话。
却是不知,她的名节在他们将她柳月清送出时,就彻彻底底的毁了。
连氏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嗯,就依着你的意思去办吧,想必柳王爷很乐意月清这孩子回府,如此多才多艺的女儿,我便不与他夺了。”
柳月清大惊失色,蓦然抬头,不可致信地望着平日待她极她的连老夫人。老夫人不是希望自己做她的儿媳妇吗?柳烟华不知道外边的传言,连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在他们相府送自己出府的那一刻,柳月清的人生就完了。
柳月清见连氏点头了,顿时真的慌了,噗通的一声跪倒在柳烟华面前,一副楚楚可怜地昂望着柳烟华的脸。
柳烟华似大吃了一惊,急着要扶人,“六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冲人下跪?你且快快起身……”
柳月清却是一把抓住了柳烟华的衣摆,泣声道:“妹妹想一直伴在大姐姐身侧,还请姐姐恩准……”
柳烟华也急了,慌乱中还往主座上的那位扫了一眼,见其安然坐定,似对眼前的一幕毫无感觉,甚至是装作看不见。
连氏的反应倒是让柳烟华有些纳闷和吃惊,她不是一向喜欢柳月清不得了吗?就因为昨夜一事,就突然冷漠下来了?这倒是一点也不像平常时的连氏。
“妹妹这是做什么?什么恩不恩准的,妹妹是柳王府的小姐自是要回自己的家,姐姐再如何与你亲,姐姐也是嫁了人,莫再说这些话,没得惹人笑话。”柳烟华也不管柳月清愿不愿意,直接将人拉了起身。
“大姐姐……月清喜欢姐夫,还请大姐姐成全妹妹……妹妹愿意侍奉大姐姐,姐夫左右,还请大姐姐成全!”柳月清想要跪下来求,却耐何不得柳烟华的力气,只能半跪在空中,哭得梨花带雨的,甚是凄楚。
若是个男人,早就心软了,可是柳烟华最是讨厌这种女人。
又突然听得柳月清不要脸的要求,柳烟华气不打一处来。
柳烟华似呆了一下,主要是她没有想到柳月清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扳回些什么,或是想要得到些什么。
“柳月清,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第一次,柳烟华直接唤了她的名。
“大姐姐,月清在外人看来,早已是姐夫的妾,你若将月清送回府,就是要毁了月清啊!大姐姐当真忍心看月清走入万劫不覆之地。”柳月清凄然地落跪。
柳烟华没再拦着她,更是皱眉看着眼前哭求自己的女人,心中却是冷冷一笑,之前给过好太多机会,如今却求着自己成全她,让她与自己同侍一夫?
“大姐姐,那一日,姐夫也是有意要将月清纳为妾的意思,大姐姐难道就这么将月清推入地狱吗?大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不等柳烟华有所反应,直接将罪名冠给了她。
柳烟华听着柳月清严厉的推责,柳眉一挑一挑的。
“六妹妹说什么呢?姐姐不懂,再说,叶溟不会同意纳你为妾的。六妹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柳烟华一双纯净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柳月清,如此的柳烟华愣是让人说不出半点重话来。
但是柳烟华的话,平淡且森寒。
如此的柳烟华,引得柳月清有一瞬间愕然。
“大姐姐?”
“送六妹妹回王府,是夫君的意思,不是我。”柳烟华退开一步,脱开她的手,声音平淡,言语却是残酷。
“不可能的,他说过会娶我的……会纳我为妾的。大姐姐,妹妹只求你成全……”每一日站在小翠楼前,她想看到的,只是那个人。每一次相见,那个人的身影总能更深一层印入自己的脑海,怎么也拔除不掉。
“我不会。”柳烟华皱眉直接拒绝。
之前给她暗示这么多,不知珍惜机会,还让赵姨娘将她要纳入相府为妾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收敛,如今害的却是她自己。
想到柳月清是连氏领进府的,不由往主座上那位老神在在喝着茶的人望去。
见得连氏的动作,不由挑挑眉。
似乎有些事,连氏是瞒着自己的。
“大姐姐?”柳月清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柳烟华,何时变得这般无情了。甚至是,怀疑眼前淡漠的女子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柳烟华。
柳月清本以为自己抓住了柳烟华的弱点,只要自己使些苦情戏,以大姐姐善良的性情,必然是会受不住。
只要柳烟华这边同意了,姐夫那边不可能不应允。
“老夫人……”愣了半响柳月清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一切都是柳烟华在装,装作单纯,装作什么都不懂。
想她柳月清看人无数,却载在了柳烟华的手里。
连氏见柳月清调转过头来哀求自己,淡漠地扫了一眼,站起身,来到柳月清面前,弯身将人扶起。
柳月清的丫鬟们早就急了,如今情况似乎对自家小姐很是不利。
被连氏扶起的手狠狠地发了颤,不知怎么的,柳月清如今看着眼前慈爱的连氏,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气窜上头顶,仿佛那段日子的好,都是假装出来的。
这一下,连柳月清都看不透了。
“老夫人,月清当真是喜欢丞相。老夫人将月清接进府不就是想月清嫁给丞相吗?月清如今只想留在相府,还请老夫人成全!”柳月清咬了咬牙,抽抽泣泣地道来。若不是怕被送出府,如此低声下气求为妾之事,她必然不敢做。
可是,现在连她最大的靠山老夫人也松了口,这叫她如何是好?只能放下所有的矜持,尊严,只为求留。
不管留下来做什么,都不能被送回王府。
连氏扶起了人,低叹了出声,“月清的才情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你父王也是舍不得,柳家将一个女人给了相府本就是一大恩施,如今,我怎能再将你这个好女儿夺走?其实,将你送回府,我这边也是极为不舍,只是柳王爷那边似有意要将你送回。你母亲已经向我这边提示了数次,只是我硬着头皮将你留下了数日……是我的错,应早些断了你的念头。”
连氏说得感慨,连在一旁听着的柳烟华嘴角都抽了几下。
敢情这连老夫人也是一个老戏子,藏得深。
柳月清更是不致信地抬头看着老夫人,似乎不信这说词,“老夫人,月清不在乎这些,只要老夫人您留下月清,父王那边必然不会……”
“月清,你也是看到了,溟儿的病……这些怕不是你所能承受的。”连老夫人淡声打断她的话。
柳月清道:“大姐姐能承受,月清也能了承受,大姐姐身子不好,月清若进门,必然会全心全意照顾姐夫,老夫人,月清不怕苦……还请您成全月清的心愿!”
从老夫人松口的那一刻,柳月清就知道自己的挽回会受到极大的阻碍,没想成,老夫人竟然似铁了心,将她送回府。
“好了,这些你莫再多说,这是你父王的意思。相府也强求不来,若是有什么,回了府再与你父王好好说说,若是有机会,我们许还能有缘再做婆媳!”连氏连忙安慰着。
柳月清却失了颜色,眼神有瞬间停滞。
本来能抓住的根,如今却不让她攀了。
赵姨娘那边已经将事传得七七八八了,做丞相的妾,要比一般的妾要强多了。特别是像叶溟这样的权臣,不知有多少人急着要巴结。
她若做了相府第一妾,好处自是多多,更重要的是,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这后边的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小姐,小姐……”冬青替自家小姐委屈,想着小姐在那个男人面前如此努力的表现,甚至是天天到离碎玉轩最近的花园里抚琴,只为了让那个男人看到。
可是,今日换来的是什么?
若是外边传闻早就散开,柳月清被送回府倒是没有什么,只说是看望姐姐回府就可。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别人都听说柳月清就要被纳为相府第一妾了,其他人都清楚的看到柳月清日夜留在相府,虽未真正的喧布,但这做法与真正喧布没有什么不同。
正是如此,赵姨娘那边可是收了不少的好处。
第一妾的名头可不简单,这也是告诉外人,叶溟已经转移了目光,将宠爱全都放在柳月清身上了。
“老夫人,是大人身边的络侍卫来了。”青青跨门而进,报道。
连氏听了,蹙了一下眉,挥手,“让他进来。”
“是!”青青看也没看屋内的情景,转身就出,不多会,就见络欢领着两名护卫走了过来。
在进屋那一刻,身后两人自动守在门外,只由络欢一人入内。
“老夫人,大人派属下前来送六小姐回王府!”络欢进门,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挑明。
“什么?不可能的……”柳月清怎么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昨夜她只以为自己只要抓住了老夫人这根老藤,叶溟与柳烟华奈何不了她了。
“小姐,小姐……”
柳月清身子一僵,脸色一片灰败,就这么直直晕了过去,生生将她身边的丫鬟们吓得不轻。
连氏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耐地挥挥手,“还不快将你们小姐扶出府。”
待得连氏发话,冬青等人不敢多呆,急忙扶着晕厥过去的小姐出了这座压抑的梅花楼。
看着柳月清被扶出,络欢冲老夫人与柳烟华行了一礼,转身就欲走。
“告诉柳王爷,相府承受不起他王府的才女,就言是我主张将柳月清送回。”突地,连氏冲着门外某个方向冷冷吐出了这么一句。
不旦是络欢愣住了,就连柳烟华也有些愣愣然。
络欢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嘴皮子,最后还是什么没说,重重点头,离去。
借着门外的光,柳烟华站在一旁,眯着眼睛重新打量着连氏。
看着连氏那有些苍然的脸上映出来的凌厉,柳烟华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
“是不是很好奇母亲为何明明是喜欢那孩子的,却到了这里,如此无情将人送走?”连氏一双眼仍是盯着门外的某一处,眼不眨地道。
柳烟华摇头,接着又点头。
连氏转过头来,看着柳烟华的动作,无声苍凉一笑。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连氏似累了,无力摆摆手,“回吧,今日我不想看到你。”
柳烟华嘴角抽了抽,知道连氏一直以来都十分刻意的不看自己的脸,也许她可以猜测得到些什么,只是不确定。
“是,母亲……且保重身体……”最后,柳烟华低低一叹,福了福身,带着人离去。
听得柳烟华最后一声叹,连氏的脸上更是恍惚。
喃喃而语,“真像呢……”
“老夫人,后日就是侯府老太君的寿辰了,且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莫为了那些事,伤及了心神。”刘妈妈在旁劝道。
连氏听得,无声苦涩一笑,似真的累了般,无力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人静一静。”
一屋子的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默然退出。
柳烟华出了梅花楼,又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
“夫人,原来老夫人并不喜欢六小姐呢,如今可好了,将人送走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绿珠嘴咧开了一笑。
其他人也是替着柳烟华高兴,以后,这府中再也没有人与夫人争宠了。
“嗯。”柳烟华漫不经心地应和着。
“夫人,六小姐被送走了,如此的好事,却是为何不高兴?”绿柳见柳烟华皱眉,也收了笑。
柳烟华往碎玉轩那方看了看,摇头。
也不知这母子俩在搞什么鬼,明着就是让柳月清失名声,只怕后边难做人。而如今做来,也是彻底的激怒了柳王府,难道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
想起连氏的眼神,语气,柳烟华最终只化得一声沉叹。
从刚刚连氏的动作来看,显然是恨极了柳王爷,难道这也是连氏不喜自己的原因?不,连氏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明是透着一股怀念,甚至有时候有种说不清的凄楚。
看来这个答案难寻,现在相府只等着柳王府的反应看看了。
真是权大,压死人。叶溟就是典型的例子,似乎还真没有人敢动怒于他。
想到此,柳烟华忍不住想着骅宇的事没着落,心中也有些烦。
“夫人,再过两日就侯府老太君的寿辰了,您可是有什么准备?”张妈妈突然跟着走,边问。
被人一问,柳烟华一愣。
说到这事,还真是忘了,也怪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她忘了这事。
“青莲姐姐前几日早早就准备好了,大人说,这些事不由夫人操心。”绿柳边说,边偷笑。
柳烟华蹙眉,这种事怎么就成了叶溟准备了?一般不是应该做为女主人的她准备的吗?想到自己自嫁进来就没有尽过女主人的本份,又是无声沉叹一声。
站在身后的众位本来还高高兴兴的,见柳烟华这般沉叹,都敛了笑。
“夫人,夫人……”
正待抬步走回静昕阁去,身后突传来一声叫唤。
柳烟华回身见青莲正向着这边小跑过来,似有些急,青莲是碎玉轩的大丫鬟,看着她的动作,似早早就等在那边了。
是叶溟找自己?这么想的时候,柳烟华就站定了脚。
“青莲姐姐何故跑得如此急?”绿柳先问来。
青莲气喘了半会,向柳烟华福了福身道:“大人要见夫人,还请夫人随奴婢前来。”
柳烟华扬了扬眉,点头。
青莲却笑盈盈地拒了身后一众人的跟随,道:“大人只与夫人单独相处!”
绿柳等人自是会意而笑,放心将自家夫人交到青莲的手上,如此好事,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呢。
柳烟华有些纳闷地跟着青莲七拐八弯的往西南门而去,相府说起来也够大,起码可以第一次走的人迷路。
一路来到了西南门,见得一辆马车摆在门前。
马辕上坐的人不是络欢,换了一个黑衣青年,面部表情也跟络欢一个德性。
“夫人,大人在车中等您!奴婢先告退!”将人领到目的地,青莲便退了。
柳烟华没有半点疑惑,在那黑衣青年下马车,让她上车时柳烟华就已经跃而进。这般动倒是让黑衣青年愣了那么一下,却也未多想,架着马车行去。
马车中的叶溟正抿着唇,见柳烟华入车,眼线直往着她身上望来,不想错过任何看她的机会。
“我以为你想留下她。”柳烟华上来,就说道。
“为夫若想留,烟华可是应允?”叶溟突回问,温柔的眼底有着期待。
柳烟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直到马车发出一小点的颠簸才干脆利落道:“不。”
这“不”字一出,叶溟那微微僵硬的嘴角,化开一道淡淡的笑意。
“烟华不喜的,为夫亦不喜!”他道。
柳烟华挑眉,看过来,“这么说来,我喜欢的,你就会娶了?”
刚刚笑开的嘴角又是一拢,“烟华是想让为夫娶妾?”
“不。”这一回,柳烟华毫不犹豫地应。
嘴角的笑意咧得更开,“如此说来,为夫的决定是对的,柳月清如何能比得了烟华。”
“叶溟。”这一回,柳烟华不再表现得有任何怯懦,抬头直视着叶溟。
突被她叫,叶溟微眯了眼角,柔声应,“嗯。”
“对我,你是不是……”看着叶溟深幽的黑眸,将后边的话吞了回去。
“可是母亲与烟华说了些什么?”叶溟见柳烟华的神情与以往很是不同,蹙了眉,心中有些担心。
“没。”连氏那样的,她又如何能说,只得化作一笑,“只是想问,你这是将我带到哪去?”
这还是叶溟第一次带自己出门,而且她还发现,叶溟最近极少咳,身子似乎好了些。
叶溟深看了眼柳烟华,正欲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议论声。
虽然马车驾过,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柳烟华还是听得清晰,全是柳月清负面的传言。
如此打击,如此将她说得不堪,以一个古人而言,必然不能再活得轻松了吧。这也算是柳月清自食后果,当初她就该听自己的,先一步离开相府,就不会闹成这般。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柳烟华造成的,但只怕,这事还是挂勾在她身上来了。
听着外头恶言,柳烟华轻轻闭上眼。
“不是烟华的错,是为夫的主张。”叶溟弹开衣袖,优雅起身,来至柳烟华身侧,伸出手握过她的手。
柳烟华回视他,无声苦涩一笑。
见得她的笑,叶溟慢慢地也松开了她的手,退回了原位。
这男人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无法招架,但如果这一切都由他来承担了,那她呢?又该承担什么?
她甚至是连基本都没有做到,连骅宇都没能保护到,自己跟个废物有何区别?
“叶溟,有些事,其实……可以交给我的,不必你事事为我操心。”柳烟华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人人眼中的痴傻,什么事都要他人提前做好准备,事事替她着想。“我们之间,可以分开承担一些自己该承担的,而不是你一味的替我做全了。”
柳烟华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叶溟似乎误解了她的话,原本温柔的眼神瞬息黯淡,声音虽平淡,却也带了几分冷意,“只有他可以替你做,我却不能。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半点不如他。”
柳烟华愣了愣,不知这男人怎么的突然又生气了?
“你是不是在意为夫这一身病?是不是因为为夫不能守护你们,三番两次让你们陷入这般绝境,甚至是让你受了伤。如此不堪的我,是不是不配站在你柳烟华的身边?”叶溟的呼吸有些急促,然后就是一阵猛咳,被他忍下,“烟华,到底,为夫哪不如他?他快回来了,你是否很是期待?”说到此,苦涩失笑。
“不是,那个,你是不是……”柳烟华觉得莫名奇妙,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是不是他要回来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我划分界线?烟华,我只想守护你,即使我只有几年可活,我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如果,你害怕,我死后,会无靠山。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后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算,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沙哑的声音顿了顿,再道。
“烟华,别离开,即使那个人回来了,也别离开。如果……你们之间断不得,我可以……可以准许你们偷偷的……我不会阻拦,但求你别离开相府……别离开我,可好!”
说到最后,叶溟已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柳烟华一脸沉然,但那双眼却是清澈得猜不得心思,叶溟的心也跟着一沉,心在滴着血,哑着声继续道:“如果这般还够,我可以……我可以让你们在一起,我可以退出,但求你别恨我,恨我将你从他身边拉开,从他身边抢夺过来……”
“妈的,该死的男人,你够了……”柳烟华弹跳而起,一脚狠狠踹了过去,实实踹在叶溟身上,那个忍着没倒下的优雅男人被她这么大力一踹,彻底翻滚到马车角落一边去。
驾车的黑衣青年听到马车传来女人怒吼,踹得马车一歪,发出一阵响动。
黑衣青年忙勒住马车,以为是有刺客,掀帘急声叫道:“大人……”
然后看到马车内的一幕,黑衣青年彻底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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