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请君 (永远不嫌多的推荐、收藏、支持,在这里谢谢了。)

六年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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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延年你癔症又犯了吗?今天是伯虎的寿辰,你非要说这些煞风景的事?」

    一片尴尬中,王贤首先发难,要郭延年适可而止。

    大翎朝积弱不振,内忧外患,在有志之士大声疾呼下,这些年投入报国行列的士子不下百万,但一场又一场的败战,今上一再重用乞降的大臣,让天下儒生心灰意冷。

    在场的人年纪最大不超过三十岁,最小十六、七岁,正是满腔抱负的大好年纪,包括王贤在内,有一半的人曾北上勤皇,纯粹一时冲动,或是有心而无力,亦或是被泼了一大盆冷水,却都是想贡献自己一点力量。

    「王贤你闭嘴,连到汴京都不敢,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上一回勤皇军招募,王贤和一些衙内子弟病的病,出远门探亲的探亲,这件事郭延年从没忘记过。

    「两位可否给伯虎一个薄面,以和为贵,莫要争吵,坏了在座朋友的兴致。」

    唐寅是主人,当定了和事佬,唐寅与王贤最熟,首先给王贤一个眼神,稳住他,不让冲突向上升温。

    「看在伯虎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哼地一声,王贤回座,撇过头不去看郭延年。

    不等唐寅开口,赵延年向唐寅深深一拜:「扰了唐兄的寿辰,延年问心有愧,本想等到席散后再单独对唐兄说,但看见有些人终日浑浑噩噩,沉醉在纸醉金迷中,又想到受苦难的百姓和浴血杀敌,死在沙场的兵士们,延年便止不住要说几句话。」

    一番话把所有人全打成,心无家国,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

    纵然说得八九不离十,但谁受得了赵延年这样公然污辱。

    王贤认得郭延年身旁的几个人,在国子监里他们便是出了名的清流,脾气臭,脖子硬,但说到抛头颅,洒热血,一定奋勇当先。

    陈东第一次上书,他们就站在第一线,出了死力,后来是因为理念不合才和陈东分道扬镳,党争不单在朝廷里,在儒生中更加严重。

    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出来痛骂,王贤和其他人气都不敢吭一声。

    郭延年不行,光是小妾他就有四个,还三天两头往青楼跑,虽然不曾欺男霸女过,但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爱国仅止于嘴上的虚伪小人,没资格大放厥词。

    「这么说又是伯虎的不对了,大家不过是应伯虎的邀,在端午吃个酒过节。」

    即便在禁嫁娶的国丧期间,民间遇到重大的节目仍会邀集亲友同贺,郭延年的要求太苛刻。

    「延年绝对没有责怪唐兄的意思。」

    又向吴嬛嬛等人行礼致歉。

    「延年说的是某些吃得脑满肠肥的蠢猪,而不是各位。」

    矛头全指向王贤。

    王贤哪还忍得住,站起,袖子一拉,便要和郭延年争个输赢。

    蔡明坚及时得拦住王贤。

    「有种再说一遍。」

    郭延年不屑看了王贤一眼,好像他是个跳梁小丑似地,不理会他,继续对唐寅说道:

    「数万儒生甘冒大不敬之罪,至今仍在餐风露宿,请今上纳谏,杀了朱勔那狗贼,每想到此,延年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巴不得和天下志士一块共患难。」

    冰魂雪魄,彷佛他就坐在皇城前。

    「大胆,朝政岂是你这竖子能谈论的。」

    郭延年一发作,蒋杰便放开了小金灵,怒视着这个口无遮拦的读书人。

    朱勔是官家的虎须,每个动手去捋它的人,便是蒋杰的死敌。

    消息传到康王府时,官家和陈东已僵持了八天,算上书信返往的时间,现在已然是十天过去,真要杀朱勔,官家早下旨了。

    陈东和官家正在角力,蒋杰都能想象龙颜大怒的模样,统辖亿万臣民的大翎天子,却受制于区区数万人,陈东挟民心以令天子,与三国时的曹贼齐恶。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竟在柔福帝姬面前,支持陈东,煽惑人心,要不是柔福帝姬命令侍卫待在六如居外,蒋杰早发话要人拿下郭延年。

    「天下人管天下事,为何不能议论朝政?」

    郭延年当然晓得康王府的人不能惹,但他相信只要站大义上,就没人能拿他奈何,陈东已经向世人证明了这点。

    「狂妄自大,你真以为天下事人人都能管吗?」

    吴嬛嬛说话,语气无比轻蔑,看赵延年,好似看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

    蒋杰看见总爱和官家唱反调的柔福帝姬,挺身为官家说话,老泪差点止不住落下。

    「宰辅的任命你管得着吗?大翎兵将的调度你能插手吗?圣旨你能下吗?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连终身大事你都不能作主,凭什么说天下人,管天下事?」

    吴嬛嬛咄咄逼人,郭延年气恼不已,却惧于她的身份,不敢恶言相向。

    「别的事或许管不了,但朱勔这奸贼误我大翎,人人得而诛之。」

    朱勔是江南百姓的公敌,针对他便立于不败之地,陈东懂得民气可用,以大势抗皇权,郭延年也会。

    太上皇这条真龙在民心面前也得盘着,郭延年不信吴嬛嬛敢为朱勔说话,与公论为敌。

    和龇牙咧嘴,想把赵延年给吃了的蒋杰不同,吴嬛嬛阴冷地笑着,像是看着一个愚不可及的人似地,望向赵延年。

    「如果是陈东说这句话,我信,你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从那个土穴爬出来的小小蝼蚁,居然敢在本公子面前说大话。」

    赤裸裸地嘲笑郭延年自不量力。

    王贤和赵延年从小斗到大,太了解他的脾气,纵然不敢冒犯皇族,但少不了要暴跳如雷,吴嬛嬛的话却没有激起半点波澜,郭延年和那四名国子监生老神在在地安站着,甚至露出一丝微笑。

    「萤烛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延年才疏学浅,名声不显,万不敢与陈学长相提并论。」

    刻意将吴字咬得极重说道:「吴公子,您或许忘了一件事,陈学长仰仗着谁的书声讨朱勔?皇城前数万儒生,汴京百万百姓皆知玉堂春是出自谁的手笔。」

    五十多个人的视线,随着郭延年聚焦在唐寅一身。

    蒋杰觉得不对劲,手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唐寅做出安坐家中,祸从天上来的无辜样,摇手要郭延年莫再说。

    「若没有玉堂春道出民心,便没有皇城数万儒生的为民请命,朱勔仍安享荣华富贵,桃花庵主立言以明志,正是我辈中人皆应效法的义举,江南学子无不敬佩。陈学长在北,桃花庵主在南,只待桃花庵主振臂一呼,召唤万千学子响应讨贼,南北联合,何愁大事不成,朱贼不死。」

    赵延年眼睛都发热了。

    收到唐寅的私信后,他想了一整夜,终于从信里提到的高祖本纪,找出自己该走的路,没有成大事的本钱,不一定就不能创造一番功业,他可以像是辅佐刘邦打江山的韩信、张良、萧何一般,当一个称职的配角。

    没有比唐寅更适合出面召集江南学子了。

    太学和国子监里的南方儒生,对陈东上回一个人独揽功劳早有不满。

    嘴巴上说讨贼救国人人有责,却仅有他一人得美名。

    这回又拾桃花庵主的牙慧,用玉堂春成就自己的功名。

    郭延年和几个同窗一说立刻得到回响,陈东在汴京能做的,他们在江宁也能做,而且更师出有名。

    唐寅点个头,由他们去串联,不用半天便能将康王府包围,证明江南人不是北方人眼中没志气的软骨头。

    以桃花庵主今时今日的名气,十万人不在话下,想必陈东也没想到,拿唐寅当垫脚石的同时,也把唐寅推到声望的最高峰。

    声势做大,朱勔不死也难,届时论功酬劳,唐寅至少能瓜分陈东一半的光彩,看陈东还敢不敢嚣张,再拿自己当天下文人的榜样。

    只要不太笨,都听得出赵延年话里的深意,被赵延年刺伤的怒气瞬间消逝,眼神跟着他一起红热升温。

    王贤反应最为强烈,在他眼里,赵延年就没有像今天这么顺眼过:「说的好,陈东是什么玩意,玉堂春是他写的吗?为民喉舌,言人所不敢言的是桃花庵主,在玉堂春问世前,他干了啥毛事,还不是眼睁睁看朱勔四处溜达。」

    冷不防搂着唐寅的肩膀:「兄弟你就别推辞了,明儿你登高一呼,我王贤替你打头阵,把该我们的荣光从那些自命不凡,从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汴京人手里拿回来。」

    因为人多,捉著名分,陈东能和皇室叫板。

    八天过去了,太上皇和皇上不是不想办陈东,而是怕激起民变,怕读书人反弹,不能、不敢办。

    既然如此,江南也能如法炮制。

    「还有我。」

    「算我一份。」

    「我羽鹤诗社必然全员到齐。」

    一想通,与会的人个个热情争相参与。

    蒋杰发毛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万一唐寅真答应了,南北儒生一块闹动,互为犄角,被大臣利用,朱勔必死无疑,以后官家还有威信可言吗?

    「蒋杰。」

    想得入神时,吴嬛嬛怒声叫唤。

    「老奴在。」

    「叫人把这个口出狂言的人拖出去,本公子不想看见他。」

    吴嬛嬛要当众教训赵延年。

    「公子万万不可。」

    蒋杰阻止吴嬛嬛,什么时候都行,就是此时不能意气用事,她久居深宫,不懂得这些读书人的阴谋诡计,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人,平常落单不可怕,一给他们机会倾巢而出,所到之处尸骨不存。

    否则官家现在还是皇上,而不是太上皇。

    罚了郭延年只会帮他造势,使他的气焰更高。

    「耳聋了,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蒋杰只觉得下腹部一处已经摘了,空无一物的部位,一阵疼痛,又不敢违背命令,大声呼叫侍卫亲军。

    剽悍的亲军毫不客气拖走郭延年,却见到他豪气冲天地大叫:「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为正道,为公理而死,我郭延年无憾矣。」

    王贤和一干人等,羡慕不已地目送赵延年离去,恨不得被拉走的人是自己。

    雨持续地下,一张被雨水浇淋的脸,声嘶力竭被兵士拖行,还有比这更悲壮撼动人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