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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和煦,一场大雨过后,天上蓝得没有一丝云彩。
阳光将陋室照了个通透,屋内遍处都笼着毛茸茸的一层金色。鸣幽阖上门板回身款款而来,如天空般湛蓝的衣摆被微风掀起,凭生了几丝仙气来。
方未晚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来到了画中,连铺洒在阳光中的尘埃,都被绘上了颇为梦幻的色彩。
她看多了鸣幽温柔良善的样子,方才他忽然一恢复鬼王的那股狠辣劲儿来,她不仅觉得有些不习惯,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走回床边摸了摸托盘上的那碗粥,道:“用不用再温一温?”
“不用不用。”方未晚抿着嘴舀了一大勺菜放进碗里,和着米饭吃。她边嚼,边问他:“你的伤好些了吗?”
“全靠你,已经痊愈了。”他把她爱吃的往她面前推了推,又道:“下面还疼么?”
方未晚一口饭差点没呛死。
她下意识地夹了夹腿,说:“我我我没事儿……”
说完,她就在脑补鸣幽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下次我温柔点。然而一碗饭吃完,他却也没再开口。只等她抬起头,方才见他深邃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尽是沉溺。
饭后,他将碗碟收拾好,便去山里调配赶来的鬼差了。
这两天道士们怕就要有动作,不会再拖了。因而镇守应鹿山的鬼差必须要隐匿得足够好,方可不与人界再生什么冲突。
下午,方未晚自己坐在回廊里晒了会儿太阳,见刀疤和鬼爪在不远处佯装赏花其实放风,便觉得很是好笑。
别看鬼爪长得娇小,平日里却常常冷着个脸,英姿飒爽比男儿更果决几分。
而刀疤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心思却细腻得很。他常常木讷地凑在鬼爪旁边跟她搭话,可鬼爪始终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无论他眉飞色舞地说什么,就只会淡然回一个“嗯”。
但那天,刀疤说不放心她自己去山里帮鸣幽时,鬼爪的表现分明还是很在意他的。
方未晚记得她刚到冥都时,对长相可怖的他俩很是害怕,如今也渐渐接受了。至于鸣幽,则更是……
她不觉有些脸红,站起身回屋去找书看了。
村长这间卧房倒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方未晚想到之前看过的某些穿越小说里的桥段,都是女主穿越之后各种学习最后登上了人生巅峰的。
说不准她也能在这活个风生水起,小有成就呢?
她从左往右顺着找了几本随便翻翻,都是类似繁体的字,勉强还能辨认。其中有些便是讲青涛鬼神之说的,还有配图。凡这些书中,总会或多或少地提到十方阁,说这个门派千年前解了青涛大灾厄,之后便是处处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看得方未晚也热血沸腾起来。
可惜啊,她穿的不是仙侠书,也没那个条件拜个师修个真什么的。
一路翻翻找找,放在下面的多半是骈文集锦、治国韬略,她也不太感兴趣,只草草瞧了瞧。
倏地,书架最底下摆着的几本书吸引了方未晚的注意力。她蹲下身子去看,整整齐齐摆着的一摞,与上面棉线穿起的不同,一看就是精装版。
她好奇心起,抽了一本薄薄的拿出来,结果翻开一看,差点羞愤而死了。
这个村长大叔,一把年纪续了二房还这么龙精虎猛的真的好吗?这么不堪入目的图画书也不锁在暗处,只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还邀请别人住进来,到底是闹哪样啊?!
想快点把这东西阖上,可手指就是不听使唤。心跳莫名加速,她看得面红耳赤,自然就想到昨夜缱绻,放肆的触碰中肌肤相贴,仿佛呼吸都黏到了一处似的。
不对,她肯定是被他使了什么厉害的法术了。一定是媚术之类的东西,才叫她跟着了魔一样。
被那具火热身躯包裹住的战栗仍在心口,随着越来越激烈的心跳无限放大着。
吱呀,大门忽然被打开。
方未晚一惊,把书放回原处已经来不及了。她眼疾手快,回身把它撂在书桌上,跟旁边一小摞书混在一起,而后赶紧从书桌旁走了出来。
鸣幽见她呼吸有些浑浊,从发丝间露出的小耳朵也红了个通透,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上前满眸关切道:“未晚,身体有异样吗?”
“没有没有。”方未晚惊恐地摆手,横跨一步把桌子挡在身后,道:“这不是,快入夏了吧?感觉有点热。”
鸣幽又看了看她,方才将手掌摊于空气中。淡紫色的荧光慢慢集在他手心,最后变成了一把小檀香扇:“扇一扇吧,会好些。”
方未晚点头,拿过那扇子刷地甩开,在脖颈处慢悠悠地扇了起来。
脸上的火渐渐消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赶快把刚才那些想法抛到九霄云外。
鸣幽站在一旁,看着风从她细腻的脖颈处拂过,掀起一缕青丝。她的脸好看,他永远也看不腻。
偶然间,罩在长裙外的纱衣领子被吹了起来,露出明晰的锁骨,上面还有点点他留下的淡粉色痕迹,似三月桃花。
处子的香甜仿佛仍在鼻尖,他忽地怔住,心中升起了十分震撼的感觉:这个小女人,终是他的了。
从前他们之间横亘着那样多的沟壑。
如今,他终于能够一一越过去,来到她身旁。
“封印那边怎么样了?”
方未晚闪着亮光的大眼睛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鸣幽沉吟片刻,道:“已部署周全,只待十方阁的人出手了。”
她展颜,阖上扇子道:“嗯嗯,那就好。”
过了会儿,来了个小道士,召集大家伙都到正厅去商讨修补封印的事儿。方未晚便跟着鸣幽去了。
他们二人是去得早的,正厅里只江廷和村长,还有前日鸣幽救回来的那个女子在。那女子换了一身碧色长裙,脸色看着好了不少,正跟江廷说着话。抬头瞧见鸣幽来了,她眼前一亮,立刻展颜迎了上来:“道长。”
方未晚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放慢了脚步。
鸣幽只稍稍点了个头,幅度小的像没动过一样。
那女子也没泄气,反而转过来面向方未晚,膝下微蹲,笑意更浓:“想必这位就是方姑娘,奴家这厢有礼了。”
方未晚有些错愕地看了看她,接着也学她的样子回了个礼过去。
“方姑娘,这位是陆烟波陆姑娘。”江廷见状赶紧上来介绍:“她住在应鹿山西面的村中,误入了封印外的阵法被困九日,却保住性命,想必会是此次我们破阵的关键呢。”
“道长言重了。”陆烟波莞尔,眼波流转动不动就往鸣幽身上瞟:“奴家只是个农家女子,鬼神之事帮不上什么忙,此次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平时若做做农活、准备饭食还在行些。”话音未落,她凑上前一脸热情地对方未晚说道:“不知中午的饭菜可还合姑娘胃口?奴家得知姑娘前两日受了伤,便做了些清淡的,还请别嫌弃。”
被一个陌生人如此献殷勤,方未晚便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可见陆烟波一脸诚挚,又不像要图谋不轨的样子,她只好礼貌地笑了笑,道:“很合胃口,姑娘蕙质兰心,劳烦了。”
“哪里,毕竟这位道长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奴家只聊表心意,不足挂齿。”
方未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索性闭了嘴。她用余光瞥了眼鸣幽,发现他始终事不关己的样子毫无所动,才稍稍放下心来。
说话间,其他门派已经到齐了。大家十分自觉地围着站成了一个圈,就等着江廷说话了。
江廷不负众望,简单地说了说封印周围的情况,方鼓舞道:“我们从应鹿山上带下来的陆姑娘已经熟识阵法变幻的规律。我们只消按她说的走,便能抵达封印缺口处。届时诸位道友只管牵扯住敌人,由在下与三位同门以镇魂玺重新加固封印即可。”
一个道士立刻站出来,道:“听着简单,那封印我们兄弟进去过,处处机关,一不小心就是命丧黄泉。”
“道长不必惊惶。”陆烟波浅笑,道:“阵法虽变幻无穷,却有规律可循。奴奴已将其画为地图交由江道长拓下,再分发到各位手里。只要按奴奴画的走,便不会触发机关。”
“陆姑娘说的极是。”江廷又补充道:“请各位回去充分准备,若无异议,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底下还没人说话,陆烟波便先一步开口:“那么奴家今晚便负责诸位的吃食,也来个犒劳三军,望明日可以一举拿下应鹿山。”
她笑得甜美,说话声音亦婉转动听,话音刚落,小道士们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都挥舞起小拳头道:“不过是个封印,小菜一碟!”
“还请姑娘放心,明日定大获全胜!”
不正常,很不正常。
方未晚腹诽着,投向陆烟波的目光不自知地便戴上了一抹狐疑。谁知那女子忽然转过身也看向方未晚,并似打招呼一般柔柔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