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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彦没有回答,可他抓着徐壹的手,松了一些。
他心中有愧……
当初,他的确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徐壹的,他用了一些手段,查到了那个时候去医院检查与自己妹妹相符合的捐献者,可因为徐壹还不满十八岁,这并不符合捐献造血干细胞的条件,阳彦便只能等了。阳彦其实也并没有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阳光开朗,他接近着徐壹,希望这个人能救自己的妹妹,便把所有的耐心都投掷在了徐壹身上,可逐渐的,他以为是刻意的温柔,都渐渐变成了真实的了。
他很明白自己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温柔耐心,都似乎因为徐壹而变化着。
他不忍心看到徐壹难受,不忍心看到徐壹生病,更不忍心看到徐壹流泪。
可此刻,让徐壹掉眼泪的人却是他自己。
阳彦真想让雷劈了自己……
徐壹没有等到答案,他想离开,可阳彦又紧紧的攥住了他,两个人似乎是在较劲,板着脸抿着唇,拉动着手,比比谁的力气大。
最终还是阳彦把徐壹拉了过来,他手长,一把搂住徐壹,把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他不要脸了,下巴靠在徐壹的肩膀上,“你别走,我不允许你走,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我是个混帐东西,可我这个混账,是真的喜欢你啊!”
啊……
徐壹的心跳漏了半拍,他好像漏了很长一段话,却只听到了那最后四个字。
喜欢你啊……
喜欢你啊……
那四个字,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旋转,搅动着他全部的思绪,他有些恍惚,几个呼吸间,他的脑海便空白成了一片,他缓缓的呼了一口气,看着阳彦。
“你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
阳彦又重复了一遍,徐壹垂下眼,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刚才还紧绷的身体逐渐放软了,阳彦还是抱着他,徐壹动了动,有些尴尬,“先回去吧。”
阳彦见他的情绪平复了,他松开了手,却转而握住了徐壹的手,他攥着徐壹的手走了一路,直到徐云前面松开了手。
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急救室的灯变绿了,阳芸芸躺在医疗床上,医生走在旁边,对他们说,“孩子已经没事了,只不过需要尽快找到匹配的捐献。”
徐云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弯腰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阳芸芸,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阳芸芸的脸。
阳彦看向徐壹,却见徐壹的目光全然的放在了徐云和医疗床上的阳芸芸身上,他沉默不语。
他们来到病房,阳芸芸被抱上了病床上,徐壹本来是沉默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阳彦,又走到徐云身边,阳彦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徐壹就在他之前对徐云说道:“阿姨,我的血型是rh阴型。”
徐云神色一震,她侧头,她乍一听徐壹这么说,便以为是阳彦把阳芸芸的病情同徐壹说了,而现在听到徐壹是这个血型,她心里有些震动。
在近亲同胞兄弟姐妹中有1/4的机会hla配型完全相合,子女与父母之间只有一半hla抗原相同。
他们家,她和丈夫还有阳彦都检查过了,还有一些亲戚,全都没有匹配成功,他们也曾在网上求助过,而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群中,常见的hla分型,在300-□□就可以找到相同者。
而少见的hla分型可能是万分之一的机率,可是他们家的芸芸是罕见的血型,那么罕见的就要到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群中寻找。
他们经历了多少次从希望顶端跌落绝望谷底,一次又一次的找到了相同血型的捐献者却在检查后,发现并不匹配。
这一次又一次,仿佛是灭顶之痛,此刻她望向徐壹,在听到他也是熊猫血型时,眼里闪过了希望,可是那光彩很淡,徐壹便说:“阿姨,我可以去做了检查,我也想让芸芸好起来。”
徐云有些动容,她伸手握住了徐壹的手,有些哽咽,她叹了口气,对徐壹说道:“你是个好孩子。”
阳芸芸的主治医生来了之后,徐壹便说要去做个匹配,他便随着护士离开,阳彦跟在他身后,想跟他一起走,徐壹就转身,“你不要跟着我。”
徐壹去做了检验,医院方面问他要不要加入中华骨髓库,徐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这边弄完后,已经是九点了,明天还要上学,他回到病房后,徐云就让两个少年先回去,之前她和阳英达通过了电话,这会儿,阳英达也在病房里。
徐壹家里没人,徐云便说让徐壹今晚住自己家里,徐壹也觉得很疲惫,暑假的时候,他便住在了阳彦家中,此刻便没有拒绝,他和阳彦的父母道别,阳彦拉着他的手,走到医院外,他们拦了的士。
在回家的车上,阳彦和徐壹说了自己的妹妹,阳芸芸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好,之后生病了,他们一家人都很疼她,然后又说了一些自己知道了徐壹一年前,在医院化验了之后,检查出来和自己妹妹匹配程度很高的捐献者。
“我办了转学手续,来到一中,一开始的确是出于目的,希望能和你熟悉了之后,让你知道阳芸芸的病情和血型,希望你能帮助她。”
徐壹虽然知道事情的大概,可现在听阳彦亲口说出来,他还是会觉得难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句话,他一直都想要去问阳彦,而现在,不需要提问,他也有了答案。
徐壹不敢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人会对人无缘无故的好,人和人之间的联系,就像飘絮,就算是紧紧相连的,却又会很快的分开。
就像是他的父母一样,因为一纸婚约,在了一起,他们就像是两块不相符合的拼图,硬生生的凑合在了一起,可是,不合就是不合,生搬硬凑,只会让两个人磨的遍体鳞伤。
小的时候,他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听着父母的对骂,父亲的怒斥,母亲的哭诉,摔门的声音,巴掌的声音,都让他觉得胆战心惊,他心中害怕,那恐惧就如同毒瘤一般,埋在了他心里。
而后,很久之后,爱情战争结束了,留下了千穿百孔的硝烟战场,沈惠惠算是这场战争中得胜的一方,徐壹和房子一起被判给了她,夫妻的现金财产被分割成了两分,她拿了一份,徐壹的父亲徐明朗则去了别处,从此对他们不闻不问。
童年的遭遇,让他变的小心翼翼,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敢给予很大的希望,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其实他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有更多的,是他心理上,不愿去相信。
但阳彦是不同的,这个人,来到他的世界,就像是一束光。
他是那么耀眼夺目,俊美逼人,他的笑容,他的话语,都似乎能够让他为之动容。
可这个人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徐壹细细的想着这件事,他知道,如果他够坚决,也许就应该转身离开,可他并非是一个坚定果断的人,更何况,他舍不得阳彦。
所以,当他听着阳彦的话时,他选择了沉默,没有责备,只是很沉很重的叹了口气。
下车后,他跟着阳彦进屋,夜色沉沉,徐壹看着阳彦的背,阳彦正弯腰开门,他突然伸手,手指轻轻戳了戳阳彦的后腰,阳彦一动,直起身,想转过身,徐壹却让他不要动,阳彦便真的没有在动。
他乖乖的站直着,立在原地,徐壹的手指在这座雕塑的后背上滑动,阳彦的下巴紧绷,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徐壹的声音,“那你这份喜欢,也是因为你妹妹吗?”
“不是。”
阳彦很坚决的回答了,“我只喜欢你,并没有因为想要去救我的妹妹,而去做这些违背自己的事情。”
“徐壹,相信我。”阳彦顿了一下,接着说:“错的事情,做一遍就够了,但是我不后悔,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现在也不会站在你面前。”
徐壹抿唇,夜色很暗,没有星光,街边的灯光也是微弱,徐壹的脸埋在了黑暗里。
徐壹能够感觉出阳彦的紧张,他被那份紧绷的情绪所传染,心里也忽的收缩了一下。
他突然不怎么生气了,阳彦接近他是有目的,还是如何,他都不想生气了,毕竟他其实还是舍不得阳彦的。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底线、态度、习惯,总能一而再三的改变,包容他,原谅他,照顾他。
阳彦背对着他,平素游刃有余对什么事情都似乎是漫不经心张扬的少年,此刻非常紧张,眉毛紧蹙,下巴绷紧,掌心出了汗,他的背都僵硬了。
徐壹的手指在他的后背上轻轻的画了个心,他都没有察觉出来。
他等着徐壹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彦觉得大约一个世纪了,徐壹才说话。
”好。”
“啊?”阳彦等了那么久,只听到,这一个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想转身去看徐壹,但又没敢,他做错了事,胆子就怂了,还是乖乖的站在原地。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屋门口,徐壹觉得有些傻了,便拍拍阳彦的背,低声道:“进去吧。”
进屋后,开了灯,阳彦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转身,终于是看到了徐壹的脸,他像只变成人形的多乐,傻乎乎的盯着徐壹看,就如他的那帮朋友调侃他时说的一样,一脸的奴才相。
徐壹其实也不是什么会追根究底的性格,过去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翻篇了,他见阳彦似乎还忐忑着,便主动拉了拉他的手,对他说:“我饿了。”
因为事发突然,急忙送阳芸芸去医院,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两个人晚饭都没吃,此刻回过神来,才觉得饿了。
所幸吴阿姨还做了饭,只不过饭菜此刻都已经凉了,阳彦端着去回温,两个人吃过饭,徐壹走到书房,把剩下的一些作业给写完了。
阳彦没心情做题目,他们吃好饭,他收拾了一下碗筷,就先去洗了个澡,等他出来,见徐壹把几张试卷都做完了,就顺手牵羊,把徐壹的试卷给拿了过来,“借我抄抄。”
徐壹皱了一下眉,阳彦就说:“我就应付一下老师,明天肯定重新再看一遍。”
他这样说,徐壹只好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他,“你语文作文可别抄我的。”
阳彦笑了,“我虽然是个混帐东西,可也不是个傻子啊!”
徐壹就摸摸鼻子,然后就被阳彦赶去浴室洗澡了。
可直到洗完澡,徐壹用毛巾擦拭的时候,摸了一下旁边的架子,才想起来,自己是突然决定住在阳彦这的,换洗的衣服根本就没有拿。
他光着身子,有些无措的站在浴室里,他朝门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外边喊道:“阳彦!”
门外的阳彦听到徐壹喊他,立刻跑到了门口,“怎么了?”
“我衣服都没拿。”徐壹咬着下唇,对着守在门外的阳彦说着。
站在外头的阳彦听到这话,脑补了一下徐壹光溜溜的身体站在浴室里的画面,他勾起了唇角,“你等一下。”说完,他便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拿了一条包装都还未拆开的内裤和一件自己的短袖。
他让徐壹开门,徐壹就开了一条小缝隙,阳彦便就着这条缝隙,把衣服内裤递了进去。
徐壹很快就穿好了,阳彦的身材比他大,内裤都穿着感觉大了一些,短袖宽松的套在身上,垂下来的布料,恰好遮住了半边臀部,他的双腿笔直修长,在室内的光下,还泛着莹莹的白。
阳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徐壹则撩了撩身上的短袖,露出了腰侧雪白的皮肤,“阳彦,你的衣服好大哦!”
他这无意的小动作,在阳彦看来简直就是在撩人,阳彦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给他擦头发,“衣服大点,睡的才舒服,我给你擦头发。”
徐壹背对着阳彦,他湿漉漉的头发在阳彦的手下,慢慢变干了,但头发干了,眼睛却变的湿漉漉的了,阳彦让他转过身,徐壹却突然抱住了阳彦,他的头埋在阳彦的肩膀上,眼眶干涩的疼。
阳彦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拍拍徐壹的后背,小心翼翼温和的问他:“怎么了?”
徐壹摇摇头,他压低声音,闷闷的说:“有些困了。”
他没和阳彦说,其实,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提他擦过头发,发丝一根根的擦干,毛巾轻轻的磨蹭着脸,这些温柔的触感,都让他悸动。
小的时候,父母吵架,无暇顾及他,大的时候,父亲走了,母亲出差,依旧无暇顾及他。
他独来独往惯了,小心翼翼惯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能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他想哭的,可他学着阳彦那日的动作,把脸埋在了阳彦的肩膀里,没让阳彦看到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