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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干嘛这般瞪着我?”
见紫鹿与彩蝶死死地瞪着自己,聂思芸撇撇嘴,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一只瓷瓶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回头我赔给你们便是了。这一个小小的瓷瓶还用得着跟我计较么?”末了还斜睨了二人一眼,加了一句,“真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力了?竟然朝我瞪起眼睛来了!”
她记得,前世的她一贯就是这么骄横,今世突然不骄横了,会让人起疑心的。
索性装到底。
聂思芸的话彻底把紫鹿激怒了,近段时间她的家里出了点事情,手头正紧。此时又一时不察,没有看护住聂思芸,让她打碎了自家小姐心爱的瓷瓶。一想到自家小姐一定不会让面前这位七小姐赔瓷瓶,铁定要追她们二人的不察之责,指不定好几个月的月银又没了,想到这,她只觉得心口处怒火熊熊,压都压不住,一古脑的全发泄在面前这位肇事者身上。
她扬高声音,横着眉毛瞪着聂思芸,阴阳怪气道:“赔?七小姐,你扪心自问一下,你赔得起么?这可不是一般的瓷瓶,这可是我们小姐花了近一万两银子买回来的东西。而你不过是三房的弃女,蒙得老太太大发善心,抱到我们二房这里来抚养,吃我们二房的,用我们二房的,你不心怀感恩倒也罢了,竟然还打碎了我们小姐心爱的瓷瓶,更可恶的是竟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既然说到赔,你拿什么来赔?!”
终于原形毕露了,聂思芸对于这个试探结果又是震惊又是满意。表面却不显,下得榻来,气鼓鼓地瞪着紫鹿道:“你这个贱婢,你在说什么,谁是弃女,你这个贱婢给我说清楚!”
紫鹿被聂思芸一口一个“贱婢”彻底激怒,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看彩蝶频频朝她使的眼色,上前一步,指住聂思芸的鼻子道:“说的就是你,你就是三房的弃女!克父克母的命!”
聂思芸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看起来贱婢还真是贱婢,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窗外,已然响起脚步声。
只不过,紫鹿正在气头上,而彩蝶又正手忙脚乱的欲阻止紫鹿再说下去,所以二人都没有听到。
聂思芸飞速地转念想着:“既是重生,往事再现,这来的第一个人也应该与前世一样,错不了。”
她稳住心神,忍住额头处传来的阵阵晕眩,既是点了火,索性让火烧得再旺一些。她挺直了脊梁,用尽全身力气朝紫鹿掴了一掌!
“啪!”的一声,把紫鹿打得措不及防,差点就摔在地上。
紫鹿掩着半张脸,聂思芸打得极重,她粉扑扑的杏脸半边都肿了,占着理还要被打,她心中的怒火冲垮理智,猛地出手,大力推搡着聂思芸,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聂思芸本来有伤,体力不支,哪能禁得住紫鹿这狠狠的一推?当即摔在地上,双手刚好撑在碎了一地的瓷瓶碎片上,十只手指登时渗出鲜血来。
“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一声雷霆般的怒喝,紫鹿与彩蝶只觉得当头被人打了一棒般,肝胆俱裂,腿肚子一软,登时瘫倒在地上。
门口处,一个身形的魁梧的老者威风凛凛地站立着,面沉似水,目光锐利如鹰隼,声若洪钟,方才奴才竟然冒犯主子那一幕已全然落入他的眼中。
他很少动怒。
但现在的他已近暴怒。
威宁侯府的人自上而下,几乎每个人都见识过他的厉害。他在大老爷面前动怒,大老爷吓得哭嚎不止;他在二老爷面前动怒,二老爷在书房门口处长跪不起;他在三老爷聂帅面前动怒,一身铁骨,征战八方的聂帅禁不住他二十下铁拐杖,再强的汉子也要屈服于他的积威之下。
但是,他却是偌大的威宁侯府里,待聂思芸最好的一个人。
他就是威宁侯府的老侯爷,聂思芸的祖父,聂铮。
前世的聂思芸一直并不知道祖父对自己的好,在她短暂的一生中,祖父是一个高高在上,若有若无的存在。倘若不是在她赴刑就死的前一晚,林伯冒死前来劫狱救她,道出一切的话,她竟然都不知道,这个在她的一生中,只有淡漠色彩的祖父,竟然是最牵系她安危的一个人!
只可惜,前世的祖父死得太早了!
没有证据能够怀疑祖父的死是个意外,因为他死于一场山崩。
祖父死得太早,以至于聂思芸甚至记不清他的容貌。如今乍见,即便是怒发冲冠的样子她也觉得十分的亲切。
“祖父……”聂思芸哭了,感动于至亲之人死而复生,感动今生还可以有重来的机会,感动于自己还未走到崖悬边上,她牵系的亲人一个个都还在。重生后的惊惧、不安,还有巨大的欣喜顿时冲垮了她防备的底线,她哭得雨带梨花,声嘶力竭。
聂铮看着醒过来后的孙女哭得如此伤心,心思却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去了。他想,这个孙女一直都是快快乐乐的样子,无忧无虑的,如今哭得如此伤心,不用说肯定被人欺负了,指不定这屋子的贱婢不仅推了她,还打了她。一想到这,聂铮的脸更黑了。
聂铮从来没有过的黑脸,使得屋子里的两个肇事丫环胆子都快吓破了,她们惶恐不安地看着老侯爷手上拄着的拐杖,那可是包了铁皮的,一棍子下去的话去了半条命那是常事,不被打死已是万幸,所以她们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到老侯爷身后的三小姐聂思葶。
聂思葶此时此刻真的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她精心挑选,精心培养的大丫环,竟然如此蠢笨无脑,她也知道这两个大丫环心中有些抱怨,但是私底下说说就好,怎么说到老侯爷面前去了,真真辱没了她多年来的苦心教导!
但是现在,这两名笨丫环把火都引到她身上了,她不出声说句话怕是不行了。
于是,她想了想,正要张口,就听到聂思芸尖利的嗓音横插了进来:“祖父,她们,她们二人说我是三房的弃女,我,我真的是没人要的弃女吗?”
聂铮锐利的目光很快投向聂思葶,里面包含对她疏于管教自己房里的丫环的责难,聂思亭没有想到这把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登时哑口无言。
同时,她又觉得,面前的七妹妹聂思芸好像有些不同了。不同在于,好像反应太灵敏了吧?以往的聂思芸,也是这样争强好胜,不肯吃亏的性子,但是,她多年的精心布局,自信已经把这个七妹妹吃得死死的,要是以往,吃点小亏,这位七妹妹也不计较,今个儿是怎么了,她难道不知道紫鹿与彩蝶是自己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么?这么紧紧揪着着不放,倒是少有的事情。
她按捺住惊疑不定的心思,疑惑的目光不停地在聂思芸的身上扫来扫去。
聂思芸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晕眩,天旋地转,这是要昏厥前的症兆,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
但是自己的虚弱,又何尝不是保护自己,打击对手的武器呢?
最厉害的告状,无异于身体力行。她虚弱的病态,她额头上渗出的血迹,还有她撑在地上被碎瓷片割伤鲜血淋淋的双手,都显示着自己正经历着的遭遇,甚过一切言语。
撑着最后一丝神智清明,她睁着雾蒙蒙的眼睛费劲地说道:“祖父,我不是弃女,我不是……”
意识模糊之际,她听到聂铮锵有力的一句话:“你们两个大胆的奴才,竟敢说我的乖孙女是弃女,那好,本侯爷就让你们成为弃婢!”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旋即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