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恨地无环

公子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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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途中帕斯卡尔倚在座位上,虽然只盼着什么都不想好完完全全放松下来,脑子却习惯性的不停转动;一次又一次的遭逢变故,他那自诩铁一般坚定的信念也难免遭到腐蚀,眼前像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出路,不得不找点理由好支撑下去:不知不觉响起斯宾诺莎第一课上那一席话,让世界变得更好。如果所作所为直奔这个冠冕堂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身处这世界之中的他人过的更好吗?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想到这里忽地想起罗素之前说过的话,“一个人怎么可能强过整个世界”,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人们都身处这个世界之中吧,既然如此这个世界变好,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能受益。过去一直以为让世界变好是为了他人,其实也一样是为了自己!要不然活在一个人人自为、人人自危的世界里,我如何能快乐幸福呢?整天陷在跟别人勾心斗角的算计当中,甚至一有不合就刀剑相向,那样的情境恐怕是人间地狱吧。

    想到这点帕斯卡尔心里顿时坦然许多,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有心又该如何去做呢?总不能像VCD上那些超级英雄,猫身在某个城里时刻监视着,哪里有人犯罪就从天而降,将罪犯狂殴痛扁一顿。这个毕竟只能算是点对点的事情,而他想象中让世界变得更好却是点对面的,这个面过于宏大以至于老虎吃天似的无处下口——不由得想起传说中曾经有个力大无穷的霸王,几欲同天地角力,怎奈却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

    一行人回到帕斯卡学园,校门左右伫立着合抱粗细形如芦苇杆的石柱,从石柱边上走过的时候,帕斯卡尔忽然觉得很惭愧,自己出身于此却一心盼着跃迁到柏拉图学园,就如同帕斯卡学园是个对他一心一意的糟糠发妻,他却********扑在富家小姐柏拉图学园身上,尤其是看着学园里安然走着那些人,愈发觉得自己薄情寡性:多情却总似无情。

    一旁爱丽丝见帕斯卡尔脸色深深,问道:“帕斯卡尔同学还在想选秀的事吗?”帕斯卡尔摇摇头。

    “帕斯卡学园,哥又回来了!飞猪,哥又要在你头上暴扣了!”罗素见奥莉薇娅带着拉伯雷等人前来接风,张开双臂大喊大叫,恰恰拉伯雷板着脸走了过来,两人紧紧抱住,一边哈哈笑道:“哥不在这几天,你不会又偷着练什么鬼把戏了吧?”

    拉斐尔大口嚼着妙脆角,大笑道:“就凭他那猪头猪脑猪身子,这辈子是别想赢你了!”

    “哈哈,卷毛要真是一针见血啊!不过你大把吃着飞猪的妙脆角还这么说他,也太过分了吧?”

    “什么!”拉伯雷一下子跳过身子,见拉斐尔抓了漫漫一把妙脆角往嘴里送,兀自有几个妙脆角从指缝掉到地上,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卷毛你太过分了!瞧不起我也就罢了,竟然这样糟蹋妙脆角!天杀的啊!”拉伯雷大跨两步后一个跳步落在拉斐尔身前,一把夺过拉斐尔手里妙脆角,跟着扑下身子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往嘴里送,“作孽啊,遭天谴啊,不积德的东西……”

    帕斯卡尔见奥莉薇娅迎上来,低声说道:“谢谢……”奥莉薇娅本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帕斯卡尔反而道谢更让她无地自容,红着脸讪讪应者,偏生说不出话来。好在此时波莉过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不说,连嘴里都咬着一个,从牙缝里吐出话声:“黑子……”见帕斯卡尔过来如蒙大赦,塞满他双手后就把大包小包往他脖子上挂。“黑子虽然长得黑,不过力气却不小嘛!这些也不光是我的衣裳,也给你买了!你别看只有一顶帽子,恐怕比你这一身衣裳还要贵呢!”波莉说着掏出一顶帽子给帕斯卡尔戴上,拍拍帽檐啧啧有声,“不错不错,咦,怎么跟奥莉薇娅的有点像?”

    “确实是哎!”富尔顿来回转折脑袋,瞅瞅帕斯卡尔帽子,又看看奥莉薇娅,果然颜色样式大同小异,“像是情……哎呦——长毛,你踩我脚干嘛?”

    “你掉了枚铜铢在地上。”史蒂芬说着从袖子里顺下一枚10铜铢的铜币。

    “哎呦,果然是果然是!长毛不愧是长毛,眼睛就是好使。”

    波莉走到奥莉薇娅身前,仔细打量着奥莉薇娅帽子,又扭头看了看帕斯卡尔头上帽子,一脸纳罕:“你这帽子从哪里买的?是亚特兰蒂斯牛顿学园东南角上那个专卖店吗?还是路边买的山寨地摊货?仿的还挺像的。”

    奥莉薇娅平时经常戴着这顶黑色鸭舌帽,没想到这时会跟帕斯卡尔撞帽,只觉得脸颊发烫,低下头去:“忘、不记得了……你们也累了吧,回去休息吧!”说罢赶紧转身走开。

    帕斯卡尔也觉得不好意思赶紧低头走着,两人这样一低头头上帽子愈发显眼,幸而奥莉薇娅转身隐入小径,他们则沿着林荫大道赶回宿舍。一路上拉伯雷就要拉着罗素去打球,一听爱丽丝说罗素胸口有伤,决心更加坚定,不容罗素回宿舍就要拉着他直奔球场,说什么重伤之下才能看出男儿本色,怎奈被拉斐尔误会为想趁人之危,再度愤然抛出“绝交”二字。

    罗素终究还是忍不住诱惑,虽然一拍球胸口肋骨刺痛,还是扶着拉伯雷身子去看他们打球。帕斯卡尔躺在床上,如同小时候那样幻想着如何报复对手,回乡下组建一支子弟兵,揭竿而起后联络四荒有识之士,一步步攻城略地,如何一个个拉拢边荒四州,再同军廷交易;还盘算着帝国会如何应变在,自己又该如何挑拨教廷、朝廷跟军廷关系,让他们彼此攻讦好各个击破;到最后火山爆发湮没君士坦丁堡,至于亚特兰蒂斯更是让他心头火起,干脆地震震断大陆架让圣城整个沉入海底,他则成为名副其实的“九州王”受众人跪拜……

    想到这里帕斯卡尔忽然觉得好笑,也只能这样想想泄愤了,如果说小时候想这些还有些好玩,顺便算是活动下脑子,事到如今还只能在脑海中纵横捭阖只会让人觉得可悲吧!

    不知道波莉是不是怕他心情不好,这几天一直没来打扰,帕斯卡尔左右无事继续做着“攻略九州”的清秋大梦,不知不觉一星期就已过去。这一天波莉荡攸着蝴蝶结来找他,见他槁木死灰的样子,蓝蜻蜓小寇上前用翅膀拍打着他脸颊以示安慰,波莉也拍拍他肩膀:“黑子虽然长得黑,不过却很没精神呢!你放心,我不会瞧不起你的!”说着扔下几个橙子后又在呦呼声中远远去了。

    帕斯卡尔掰着橙子,想着攻略九州那迷梦般的野望,就像是空中楼阁,虽然华丽却找不到能够攀援而上的法子,如同传说中霸王恨地无环。罗素渐渐好起来,又到球场上耀武扬威,拉伯雷眉头却一天皱似一天。学校那边斯宾诺莎开了门叫做伦理学的课,头一次去的时候F班教室爆满,不过十分钟之后就走了一半,一堂课过后剩下的人连当初五分之一都不到了。帕斯卡尔推测那些人冲着家庭伦理这样的狗血噱头来的,没想到斯宾诺莎开宗明义要教他们如何做人,哪怕以后不能仗着魔法出人头地,也不要穷斯滥矣沦落到胡作非为的地步。第二次上课索性给他们放了一部叫做《卡特教练》的电影,罗素、拉伯雷等人一听说是篮球励志,兴冲冲过去却发现牛头不对马嘴,只不过生平头一遭见识了下传说中的银幕电影:奥莉薇娅敲了几下键盘,边上那白白盒子嗖得放出一道亮光,墙上画面就动了起来,让一众人惊叹不已。

    观影课后帕斯卡尔跟罗素去餐厅吃饭,就听到鸡冠头嘹亮的嗓门:“你们知道吗?明天伊萨克家的大少爷要来咱们学园,为啥?还不是因为我爸爸,我爸爸跟他爸爸有过命的交情,他们家的蒸汽车,还是我爸爸帮着盖了一个章,才能在路上跑。什么?美狄奇家?跟我爸爸也很熟,他们两家一个出技术,一个出钱,至于我爸爸嘛,才是真正的幕后头脑,叫做什么来着?对了,联席CEO,对,就是这个!我跟瓦特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缠着我带他玩!唉,现在大了,也没时间了,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麦克斯韦要来帕斯卡学园?”帕斯卡尔眉毛几乎凝成一团,他为何屈尊纡贵光降帕斯卡学园。

    “该不会是来杀人灭口吧?”拉伯雷听罗素吹嘘帕斯卡尔冷面杀手一般,如何三拳两脚打倒瓦特踩在脚下,后来麦克斯韦带着最新式装备出场,帕斯卡尔一不小心才中了他暗算后输了半招。至于拉伯雷等人纳闷半招作何解,罗素神秘兮兮说只有现场观战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生死一线的紧张气氛,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根本无从描述那一瞬的凶险!惹得拉伯雷等人一脸心向往之的赞叹之情。

    帕斯卡尔正走在林荫大道上,远远听到波莉喊声:“黑子,黑子——”直到身前波莉才沉下蝴蝶结,左右打量一下见没人偷听,才压低嗓门说道:“黑子,那放电的,是不是反悔了,来杀你灭口?”说着右手在脖子上一抹。

    “不至于吧……”帕斯卡尔心想麦克斯韦要是有这个念头,何不在亚特兰蒂斯动手?再说即便想取他性命也无须自己动手,六色相派出几人,只怕他就要注销生籍了。

    “那他干嘛来我们学园?难道真像我那个线人说的,是要来观摩观摩?”

    “观摩?观摩帕斯卡学园?”这个借口简直比来取他性命,更让帕斯卡尔觉得滑稽,“你这个线人,不大靠谱吧!”

    “说什么呢,我花了两个银铢才买来的消息!”波莉怒推帕斯卡尔一把,却惹得头上小寇不悦,一个劲撞着波莉后脑勺。

    “让开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我把兄弟伊萨克家的大少爷,瓦特公爵要来看我了,你们在这里碍什么事!”鸡冠头跟在一群人后面却使劲昂着脑袋,手里捧着灯笼、丝绸一类,想来是去装点门面,接待这个大人物。

    “鸡冠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是麦克斯韦,不是瓦特。你到底认不认识他们啊,连谁大谁小都搞不清楚?”

    “我怎么不认识,本来是瓦特大的,后来迈克……维斯长得更高,就把瓦特给调成小的了。”

    “哈哈,有这等事,大小还能调换!”

    “你们哪里知道,我爸爸说了,大贵族家想怎么调就怎么调!”

    “是吗?那老子儿子能不能调换下!”

    “这个……怎么不能!”

    众人哄笑声中去了,校园高音喇叭里传出亚伯兰喊声,先是慷慨陈词说他治下帕斯卡学园硕果累累,上达天听,朝廷、教廷对他大为满意,作为嘉奖特地派伊萨克家的大少爷前来视察;学园所有活动立刻停止,全力准备明天迎接麦克斯韦少爷一事,学园所有学生还有教职工,包括F班的,都要一个不落准时到门口迎接麦克斯韦少爷大驾。亚伯兰说完之后,“恭迎帝国之星、光之子麦克斯韦?伊萨克大少爷临时小组”组长托马斯跟着抖擞嗓门,一条条开始布置人手安排。